“是啊,掌柜!”麻齐风回道。
邱掌柜顿了一下说道:“我后院有架旧的板车,要不你先拿去用。”
“这……不太好吧……”
麻敏儿站在边上说道:“掌柜,旧的你就按旧的收钱,行不?”
邱掌柜见他们不是占便宜的人,倒是高看了一眼,“行,那就按市面上旧车的价给你。”
“多谢掌柜,多少钱?”麻齐风忙问。
“你就给三百个铜子吧。”既然有章将军罩着,邱掌柜也不说虚话。
“多谢多谢。”
见他们谈成了,小伙计连忙去后院把旧板车推了出来,又帮他们把两个麻袋搬上车。
“多谢掌柜了,麻某就回去了。”
“好走。”邱掌柜客气的抬了一下手。
麻齐风让孩子们都坐到板车上。
“爹,很重的,就让三郎和四娘坐吧。”
“没事,你坐吧,爹推得动。”
麻敏儿摇头:“爹,出城门路过杂货铺,我们买些生活用品和农具吧。”
“行,爹知道了。”
为了赶时间,麻齐风推着板车走得很快,遇到一家较大的杂货停了下来,和女儿两人快速挑了些物什,迅速朝城门外赶。
梁石兴睡到太阳落山才来铺子巡查,刚到铺子,店内的伙计马上走到跟前,“老大,京城白面小生来过了。”
“赢了多少?”
王小五回道:“输输赢赢,搞得我眼花,记不清到底是多少。”
“大概多少?”梁石兴眉头一锁。
“夸子说一两左右。”
梁石兴不信:“就这么点?”
王小五回道:“老大,半天不到,一两银子也不少了,要是搁在普通人身上,起码得做个把月才能赚到,这还是咱们县城内的人,要是乡下人,两三个月也不见得能赚到。”
“说得也是。”梁石兴想想又问,“他进来时,身上有没有钱?”
“有,我看到的。”王小五肯定的说道。
“居然还有银子?”梁石兴捏着下巴,“老子还想等他走头无路,把他弄过来一起赚钱呢。”
“老大,我看他也没什么本事。”
梁石兴撇了眼手下:“没本事能从我手中把申家铺子赢回去?”
“老大,也许他就是走了狗屎运呢?”王小五不以为然,再说要是小白脸来了,抢了他的位置岂不是不妙。
“会是这样?”
“我觉得是。”
梁石兴捏着下巴半天没吭声。
由于住在村尾,下了官道,还有一段路不好走,麻齐风也没办法推板车,分两趟把车、种子运到家里。
天微微有些黑了,此时人们除了在自家门口纳凉,也没什么娱乐,路上几乎没有行人,麻敏儿心想路是不好走,但是避免了不少麻烦,至少,他们不要搬这么多粮食从村中人群眼前过,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还真是有得有失。
回到家,麻敏儿点上了油灯,这是刚才往城门赶,路过杂货铺子时顺手买的,终于告别了没月亮就是黑暗的时代。
“哇,好亮堂。”板车上睡着的小悦儿被灯光照醒了,来精神了。
麻敏儿笑道:“别盯着看,伤眼睛。”
“哦!”小悦儿连忙别开眼,小模样可爱极了。
麻敏儿快速准备晚饭,拿出在杂货铺子买的鸡蛋,“悦儿,姐姐给你做鸡蛋饼。”
“太好了,二姐。”
“二姐,我帮你烧火。”麻三郎的积极性永远最高。
“行,火已经点着了,你小心加柴就行。”
“是,二姐。”
麻齐风和麻大郎两人在外面收拾种子和板车,正在安置家里的第一个家当——板车。
“爹,幸好我们的木屋离地面有一段距离,下面可以放杂物。”
麻齐风微微一笑,“抬高的木屋就是这个好,不愁杂物没地方,还不愁被日晒雨露。”
“种子放在我们睡觉的房间。”
“嗯,这个是要放在上面,放在下面,就算没人偷,怕也要被虫蚁老鼠吃了。”
父子二人手虽生疏,却有条不紊的把事情做完了,拂拂身上的尘土,到外面廊下雨缸里舀了水,洗了手和脸。
“爹,等我们有钱了打口井。”对于家里添置物什,麻大郎现在的兴致很高。
麻齐风点点头,“嗯!”
得到父亲许肯,麻大郎高兴的进了厨房,“大妹,晚饭好了吗?”
“好了,已经上桌了。”
“这么快?”
“是啊,鸡蛋饼的面不要醒,下锅就能摊,当然快了。”
麻齐风跟着进了厨房,不大的厨房,因为他的进入,显得拥挤,但这种拥挤却给人以温暖。
“爹,坐啊!”麻敏儿把筷子递给他。
麻齐风坐到小凳上,伸手安顿好三郎四娘,两个小的坐在小桌一边,面前两个汤碗,正眼巴巴的看着中间盘子里放的鸡蛋饼。
“爹……”三郎噎了一下口水。
麻齐风伸手给小儿、小女各拿了一张鸡蛋饼,“吃吧!”
“谢谢爹。”三郎小手连忙接过去,龇牙朝他爹笑笑。
麻敏儿伸手夹了一块鸡蛋饼给他爹,“爹,辛苦了,快吃晚饭。”
不知为何,他觉得女儿知道他在赌,而且用赌养活他们,但她好像觉得赌钱跟做正径事一样,充满对他的尊重。
可赌在任何时候都不被正规世俗所接受,女儿话中的体贴,麻齐风感觉很欣慰,觉得所有的隐忍、艰难都是值得的。
接过大女儿夹的饼,他微微一笑,“你们也吃吧。”
“嗯,爹!”麻敏儿最后一个落坐,看到大家都吃上了,不知觉的松了一口气,奔走一天,回到家中,聚在一起吃饭,真好!
微笑低头喝汤吃饼,一时之间,巴掌大的小厨房内,只听到喝汤嚼饼的声音,还有墙上油灯灯芯微微跳动的影子。
吃饱喝足之余,麻敏儿心想,如果不是爹赌钱赢的钱,他们是不是还过着饥不饱食的日子?
毫无疑问,他们确实要过这样的日子,因为在他们不远的地方,正有许多人为裹腹而劳心。
姚良泽没有想到,自己回头来看老师,会被云水镇的流民围堵,不得以之下,只好让手下人去找平定县城县太爷莫怀恩。
当白天麻敏儿在粮铺买粮时,莫怀恩带着几车粮食到了云水镇,解决了围堵姚大人的流民。
流民散去,姚泽良眉头并没有松,“莫大人——”
“下官在——”
“你应当明白,平定县城的境况比翼州其他地方好很多。”
“是,大人,下官知道。”
“流到平定的流民也并不算多。”
“是,大人,下官统计过,还……还行。”莫怀恩额头汗不停往下滴。
姚泽良眯眼,神情肃穆:“莫大人,你打算怎么解决云水镇的流民?”
莫怀恩明白,姚知府想通过云水镇的示例知道自己如何解决平定县其他地方的流民,思索一下后回道:“下官明天就跟黎亭长商议,给他们分田。”
姚泽良说道:“分田是肯定的,但粮食一时半会不会长出来,你如何解决这些流民们接下来的吃食问题?”
“大……大人……县城粮仓也没有存粮。”
“没存粮你就不解决吗,等着他们饿死?”
“不……不会让他们饿死……”莫怀恩早就通过京城的同学了解过,姚泽良是个实干派官员,今天自己不拿出点实际行动,怕是过不了他这关,自己不会成为他杀鸡敬猴的耙子吧。
姚泽良两眼紧束,久居官位,不怒自威,凌厉非常。
“大……大人,下官是这样想的,只要朝庭有赈灾粮过来,下官马上第一时间放发给流民,如果赈灾粮未到,下官就联系平定县城的粮商,先赊一些给流民,等他们田里有出产了,再稍为加点息还给粮商,你觉得怎么样?”
到是切实可行,姚泽良点点头,“嗯,朝庭从南方的调的粮食快到了,本官会督促下分到各个县城,但在赈粮未到时,尽量发放免费粮食给流民,不得以的情况下,再用你刚才的办法。”
“是,大人!”
郭大平母子三人从流民群中回到自家茅屋,又高兴又感慨,郭二平说道:“娘,离开麻叔,我们是不是也能活下去了?”
郭李氏点点头,“只要大家能活下去,我们也能。”
郭大平有点心不在焉:“娘,要不要告诉麻叔一声,我们分到粮了。”
郭李氏叹气,“要不是抢粮的人太多,娘想让你们哥俩去叫麻叔,可分粮的辰光就那么一点点,转眼间就分完了,也不知道下次分是什么时候!”
“要不是知府大人在,不一定分粮。”郭大平苦脸道。
郭李氏疑惑:“刚才知府大人让县太爷想办法给流民弄粮,也不知道县太爷会不会听知府大人的?”
郭大平摇摇头:“不一定会听,就像我们村里正不完全听亭长的一样。”
“说得到也是。”郭李氏看着手中几斤糙面,“现过下去再说,咱们赶紧弄点吃吃睡,明天天不亮,咱们娘仨就守到流民当中,跟他们一起要分田。”
第二天上午,麻齐光跟两个大孩子在家看了半天农书,研究了一翻后,决定一边按书本一边请教农人,准备种田。
“爹,我们请郭婶和施老爹,按劳付酬给他们好不好?”
麻齐光好歹是京城里出来的大家子弟,当然知道请人帮忙要付酬,点点头,“好,就是不知付多少?”
“爹,要不你打听一下村里的行情后再定?”
“嗯,行,爹知道了。”
午饭过后,麻家人正准备找郭李氏时,她到来了。
“郭婶——”
“二娘,昨天姚大人给流民分粮了,想叫你们来不及,一会儿就没了。”郭李氏内疚的说道。
“没事,郭婶,你们分到粮了吗?”
郭氏点头:“分到了,有五六斤,这不带了些给你们。”
“郭婶你自家吃吧,我家有。”麻敏儿微笑把她的瓢推了回去。
“你们也不多了吧。”郭李氏提醒说道。
麻敏儿说道:“昨天我爹又去城里买了些,真准备给你送些呢。”
“大兄弟,你真能干。”听到麻家买粮,郭李氏两眼发出崇拜的目光。
麻齐光不好意思的笑笑,微笑晃到了郭李氏,让她不自觉的跟着红了一下脸。
麻敏儿感觉到了微妙,连忙岔开话,“郭婶,进来坐坐!”
“呃……”郭李氏醒过神,有些慌张的指向不远处说道:“二娘,看到那边过来的流民了吗?”
“怎么啦,郭婶?”
“我跟他们一样,分到了村尾的田。”
“郭婶,你分到田啦?”麻敏儿由衷的为她高兴。
“是啊!”郭李氏兴奋的回道。
麻敏儿高兴的叫道:“太好了,有房在田,我们的日子终于可以过起来啦。”
一时之间,大家都欢欢喜喜的朝分到的田走过去,路上遇到了付小有祖孙。
“麻二娘——”
“有良、爷爷——”
付土根又黑又瘦,听小娘子叫他,难为情的不知所措,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麻齐风看到老人窘迫,走到他身边,“老爹,你也来看田?”
“是啊,我们祖孙分了三亩地。”付土根又喜又愁。
喜是有田了,有依靠了,愁是都快入秋了,连个种子都没有,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田不养一两年,就算有种子也长不出什么东西。
一行人边走边聊,等看到自家地,如荒滩野地,没有一个不愁的。
“这地啊,今年看来长不了什么了。”郭李氏叹气。
麻敏儿说道:“郭婶,昨天我到城里买了些蔬菜种子,还有旱稻种子。”
“旱……稻?”郭李氏被麻敏儿的话惊到了,“我种了这么多年田,从没听人说过。”
麻敏儿微笑道:“卖种子的掌柜说是南方过来。”
“俺也没听过。”郭李氏摇遥头。
麻敏儿笑笑,心想我要不是去旅游时刚好看到介绍,估计也不知道,不过不要紧,翼州属于中原偏西一点,气候还算不错,占城稻成熟期二个月左右,现在是七月下旬到十月冬季来临之前,时间完全够了。
“郭婶,昨天我哥哥看了书,书中说荒地要燎,是不是?”
“对对对!”说到种地,郭婶来劲了,“咱们先把地上的草燎了。”
“好,那咱们趁天气不错,赶紧燎起来,要不然等下雨可烧不了野草。”麻敏儿笑道:“爹,咱们点火烧了草吧!”
“不可……”
“啊……”众人齐齐看向付土根。
“哎呀,你们这些年轻人,燎地可没这么简单。”刚才还没有存在感的付土根,对着土地,神情严肃,板板正正。
“付老爹,那要怎么烧野草?”
“得先把地圈了,再燎!”
“圈……”
种田果然是一门技术活,麻敏儿家的荒滩点上火烧野草,已经是两天后的事了,咦,不就烧个野草吗,咋要等两天呢,圈地又是什么?
圈地,实际上就是隔地带,就是把要烧地的外围挖一条沟,防止烧野草时火势得不到控制,任意蔓延,造成不必要的损失,不得不说,古人还是挺有智慧的,而且点火之前祭天地神明虔诚而敬畏。
不仅麻敏儿家开始燎地开荒种植,所有的流民都动了起来。
垦荒、溲土、耘田、犁地、施粪一系列事情做下来,竟不知不觉到了八月,真是不做不知道,一做才明白,为何一直以来最苦的就是农民了,真是每一样事情都辛苦到至极。
麻齐风不懂种田,他的孩子自然也不懂种田,就算跟人学会了,也没有力道去种十五亩田,最后,不得不花钱雇佣人工。
而雇佣的大部分是流民,他们从麻齐风手中得到铜子,拿着铜子去镇上或是县城买种子,有好几家都能种上一、两亩地。
能说他爹养活了一部分农民吗?麻敏儿在内心暗暗想了想,呃……想什么呢?她连忙摇摇头,醒过神,蹲下身子,看田里的各式种子有没有发芽?
付老爹和施老爹正带人整理田里的排水沟,小娘子又来看地里的苗,个个笑笑,“别急啊,小娘子。”
“都三天了,咋还不出苗呢?”麻敏儿怎能不急呢,她的占城稻要赶在霜降之前收割,要不然稻子就白种了。
“小娘子,豆三麦六,每样种子都有自己出苗的时间。”施老头说道。
“可我没种豆啊!”麻敏儿瘪了瘪小嘴。
“哈哈……”
几个相帮的人都笑起来,“小娘子,你到前面种蔬菜的地方看看,好像有小苗尖出来了。”
“真的?”
“嗯!”付土根点点头。
麻敏儿兴奋的连忙朝隔壁跑过去,三郎四娘也跟着过去。
施老爹感叹,“我还以为荒滩长不了东西呢,没想到竟也出苗了。”
付土根笑笑:“老哥,没想到荒滩是沤过的湿地,因为干旱才露白,土里有肥力,再加上,麻家在地上花了不少力气、不少本钱,若不然肯定长不出东西来。”
“说得倒也是。”施老爹抬头看天,“这天也怪,夜里下雨,白天放晴,竟好像特意留给我们种田似的。”
付土根听到这话,停下手中的铁锹,朝前面的麻二娘看了眼,凑近施老头:“镇上胡老头说小娘子是福娃。”
“……”施老爹愣愣看向前面的小娘子。
“胡老头说了,小娘子要燎草,天就晴了,小娘子种子撒下去,夜里就下了雨,这天啊,跟着她种田跑呢!”
“这……”施老爹仔细端想麻家得到十五亩田以后的事情,“难道她那什么旱稻真能长出来,而且只要两个月就能收?”
“肯定能。”付有根笑眯眯道:“小娘子分了我五斤种子,我撒了一亩地,冬天肯定不要挨饿了。”
“……”施老爹低头看向脚下的稻田,啥也没瞧见,“我看到种子了,又瘦又细,比我以前看到的稻谷瘦多了,真能长出来?”
“我信。”付土根认真的点点头。
翼州大部分地区都下雨了,虽然下下停停,但总算缓解旱情了,姚大人马不停蹄的向皇上请旨,从外省调拔麦种。
皇宫大内,看到翼州旱情终于缓解,老皇帝紧着的心终于松了口气,“明天让老三、老五到御书房来一趟。”
“是,圣上!”
皇帝直了直身子,微微眯眼,“不知少傅怎么样了?”
“回皇上,云水镇雨水丰沛,老大人的日子应当不错吧。”
“哈哈……”老皇帝突然开口大笑,“不错就好,不错就好。”
种了十五亩地,家里开销大,麻齐风不得不再次进县城,“大郎,你在粮铺门前的街上等我,不要乱跑,知道吗?”
麻大郎点点头,“知道了,爹。”
麻齐风安顿好儿子,照例去了娄弯巷子,继续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边走边寻,找着下手的机会。
快到正午时,他从巷子内崴了出来,倒不是他故意崴,而是碰到狠角色了,被人揍了一顿,虽然被揍的有几个,他只是其中一个,但也算吃了亏,蹲下身子伸手揉了揉被打的地方,估计得要两天才能好利索,正准备站起来走人,那个被人哄骗的年青人被人拉了出来。
“舅爷,你不是答应夫人不再赌了吗,怎么又出来了。”
“老子不出来玩,难道要在家闷死啊。”
“舅爷,夫人说了,现在正在给你找娘子,你就忍忍,等娶了娘子再出来玩也不迟……”
“老子就赌……”
……
主仆骂骂咧咧的走了。
麻齐风悄悄伸手摸了摸怀中的银子,怕是有二两,那要不要去赌坊了呢?他看向远处街道,决定换个地再赢些铜子,若不然不够开销的。
许氏锈坊里,掌柜时不时朝外面瞧过去,“咦,都这么多天过去了,那年青人怕是不会再来了卖锈帕了吧,难道是因为我给的价格低了?难道还有比我许家更公道的地方?”
“许婶,我觉得没有比我们家更公道的地方了。”店里头的丫头说道。
“那他为何不来?”
“或许人家没有绣品。”
吴许氏皱皱眉:“不能吧,绣品卖得好,抵得上一个男劳力呢?”
“那我就不知道了。”小丫头撅撅嘴。
吴许氏道:“大娘子特别喜欢那手帕的花样子,还想要新鲜的花样子,结果人不来了,还真是……唉,大娘子不会怪我吧!”
“不会,大娘子心善着呢。”
吴许氏目光再次扫上街道,结果……她连忙从柜台里面跑出来。
“婶,你干嘛去?”
吴许氏直跑不带喘气的,“郎君……”
麻齐风有些犹豫,不去聚福赌坊,去别的赌坊,若是让姓梁的知道,怕是又少不了麻烦,可是不去,家里的开销……
“郎君……郎君……”
“叫我吗?”麻齐风被人惊醒。
“是啊,郎君,你不记得啦,你在我家锈坊卖过绣品。”
麻齐风随着妇人目光往后看,“哦,原来是许氏绣坊。”
“郎君,你家女儿最近没有绣帕子卖吗?”
麻齐风摇摇头,“没有,怎么啦,这位大嫂?”
吴许氏回道:“有……有个客人非常喜欢你家帕子的花样子。”
“原来是这样!”麻齐风温和一笑。
“郎君,叫你家女儿再绣些,行吗?”
“可……以!”麻齐风想了下道:“那我帮女儿买些布料、丝线回去,让她做些即可。”
“太好了!”吴许氏高兴的连忙带路。
她不仅按低价卖了不少布料、丝线给麻齐风,还送了一些布头布脑:“郎君,大概多久能送过来?”
“五、六日吧。”
“好好,那郎君你走好。”
麻齐风没想到有这样的意外,他没再去赌坊,这些绣品做好,怕也能有二两银子,够花销的了,不再纠结后,他整个人都轻松了,快速去粮铺找大儿。
结果又被人拉住了,“老大都问你几天了,终于等到你了。”
“王小哥,我……我还有事。”
“有比赚钱更重要的事?”王小五别了他一眼,能让自己亲自来请,够给你面子了。
“赌不一总会赢。”
王小五才不信他的话呢,不过也不跟他较真,低头低语:“老大让你去帮个忙,赢个傻蛋二世祖的银子。”
麻齐风没吭声。
见对方不松口,王五道:“那二世祖难得来我们小赌坊,其他人都长得吭渗,配不上他的身份,怕留不住他,你长得不错,就帮我们老大一把,银子少不了你的。”
“我……也不一定能赢!”麻齐风还是拒绝。
“你不赌也行,就站在我们老大边上撑个场面。”王小五见他还是不肯,只好退一步。
别人都这样说了,麻齐风不好意思再推了,“那好,我把这些东西给儿子。”
“好好,赶紧!”
当麻齐风看到‘二世祖’时,下意识避了一下,不就刚才那个‘舅爷’嘛,自己怀中还有赢的二两银子呢,什么叫难得来‘小赌坊’,他连巷子里路边摊都赌,暗暗冷笑一声,可能当时人多,对方没注意自己,也水晓得自己在巷子路边摊赢了他银子。
果然是个混不吝的二世祖,那就来几把吧。
“咦,梁铜眼,你啥时有这样的客人了?”二世祖看向清秀挺拔的麻齐风问道。
梁石兴龇牙陪笑:“柳公子,我梁铜眼的铺子虽小,赌得也不大,但人缘好啊,你看连京城来的郎君都来赌,这可不是我兴口开河胡说的。”
“京城来的?”柳杨两撇一字眉高高吊起,一副高人一等的模样。
麻齐风微微一笑:“曾是京城人。”
“哟喝,还真是京城人啊!”柳杨感兴趣的问东问西。
整整盯了麻齐风一个下午,差点让他出不了城门。
“爹……”就在麻大郎急得准备去城门口等时,他爹来了,也不多话,直接叫道:“掌柜精面来五十斤,大米来十斤,糙面二十斤。”
“好咧!”
麻齐风快速买了粮食,放到平板车上,又去了顺路的杂货店买了日用品,路过肉摊时,又割了块肋条,急急忙忙赶在城门关闭前的一刻出了城门。
天快要上黑了,麻敏儿这个小地主婆看到最后一个雇工离开田头才回家。
郭大平跟在郭李身后,不时回头看看田头的小人儿,低声问:“娘,我们什么时候搬到村尾。”
“你以为搬个家容易啊!”郭李氏累得没力气说话。
“娘,麻叔给工钱,我们能不能不要?”
郭李氏正在前面走,听到儿子的话愣了下,叹口气,“娘也不想要,可是你爹不在了,你又才十二岁,娘不收钱,谁养活咱们?”
郭大平低头沉默不语。
“儿啊,娘知道要报恩,这不,你也算半个工,娘只收了一个人的工钱,也算心里好受些了。”
听到娘的话,郭大平抬头,眼睛里露出笑意。
“娘,我也帮麻叔拾田里的野草根呢?”麻二平邀功道。
“好儿子,帮你叔拾干净草根,不让它们祸害庄稼。”
“知道了,娘。”
麻敏儿回到家时,爹和大哥还没有回来,两个小的正站在篱笆门口朝两个路口看来看去。
“怎么不进去,都是蚊子。”
几场雨过后,蚊子大量繁殖,能盯得人满身是包。
三郎扑到姐姐跟前,“二姐……”
“饿了吧!”
麻三郎小悦儿点点头。
麻敏儿举了手中的野菜,“给你们做手擀面,配曲曲菜!”
“二姐,你咋知道这野菜能吃呢?”麻三郎笑眯眯的问道。
“当然是付老爹和施老爹告诉姐姐的啦。”
“那我明天也去找野菜。”
“好啊!”
上次买的一点细面一直舍不得吃,糙面已经吃完了,只能拿它了,和水、揉面,身体虽然小没什么力气,但麻敏儿做饭的功底在,那面被她揉得筋道细腻,切成大小均匀的丝,放到滚水中,迅速变熟,她用筷子轻轻翻了翻,让他们充分翻滚,熟透。
也没有什么调料,麻敏儿只能用盐调了汤水,捞好面条放在碗中,又把曲曲菜放到热水里过了一下,沥干水用盐、野蒜拌了一下,就算是下面的小菜了。
一切都好了,麻敏儿正准备出厨房看看爹和大哥有没有回来时,听到篱笆门响动的声音,等她出来时,他们已经进来了,推着板车,到了木屋门,赶紧上前帮忙。
该放木屋房间赶紧提上去,该放在房下杂物间的放在下面,一家五口人齐心协心,没一会就收拾完了。
“爹,洗脸水。”
麻敏儿快速走到水缸边舀好水,给爹和大哥洗漱。
“二姐有肉,还有鸡蛋……”麻三郎一脸期待的看向二姐,好想现在就能吃到。
麻敏儿想了一下,回到厨房,看了看那块肋条肉,伸刀就切了一小块,肥瘦在她手下迅速分离。
“二姐,是不是要烧火?”
“嗯,点起来吧,我马上就洗好肉了。”
“好咧,二姐。”麻三郎高兴的就差翻筋斗,七岁的他已经会做一些家务了,烧火就是其中之一。
悦儿乖乖巧巧的立在二姐身边,帮二姐捡野蒜、野葱,快活的打着下手。
当麻敏儿把肥肉倒进锅内时,“呲……”一下,锅冒出一阵热气,接着猪油的清香扑鼻而来。
“哇,好香……”小悦儿和三郎两人同时吸鼻子。
麻齐风和大郎已经洗漱好,坐在小桌边歇气,也闻到了扑鼻的肉香气,那幸福的味道让他们感动的想哭。
麻敏儿边翻炒肉渣边朝大家看了眼,笑意满脸,家人围在一起等待食物的感觉真好!
锅烧得很快,她很快把炸好的猪油块捞出来,又把多出来的油放到小碗内留着明天吃,余下的油,把瘦肉丁倒进锅里爆炒了一下,和切碎的肥肉渣一起做了面的烧头,肉香扑鼻,再配上凉拌的曲曲菜,让人食欲大动。
“吃吧!”每人面前一碗,红肉绿菜金黄油渣,色香味俱全,麻敏儿从大家的眼神中看到了幸福的味道,满满的成就感。
“开饭罗!”
“开饭罗!”
……
一家人幸福的模样被油灯光映在木墙上,静谧而美好。
麻齐风白天忙这忙那,没感觉到被打的腿咋样,现下歇下来,差点没抬动腿,不动声色的动了动受伤的腿,轻轻的挪到小桌底下。
麻敏儿注意到爹的小动作了,但她根本没有想到他爹会被别人揍,以为他推板车推累了,放下碗筷,立起转身,把锅刷干将,舀了满满一锅水。
“敏儿,热水等一下再烧,先吃饭。”麻齐风对女儿慈爱的说道。
“是啊,二姐,先吃吧。”麻三郎拿筷子的手停住了扭头看向忙上忙下的姐姐。
“我放两根柴火,让它们慢慢热水。”麻敏儿边说边把两个粗壮的枯木放进了锅灶下面,等火起时,她回到了桌子边,“这样吃完饭,就有热水用了。”
麻齐风欣慰的笑笑,“吃吧。”
“哦,吃饭罗……”三郎高兴的又开动起来,沿着碗边喝了口汤,“哇,好鲜美的味道。”
“好吃!”小悦拿筷子的手还不是那么熟练,好不容易夹了几根面条下嘴,也忍不住叫道。
麻齐风没有阻止孩子们在饭桌上说话,微笑看向孩子们,既然远离京城,远离麻家,只要孩子们高兴,他也不管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真好相反,他认为在吃饭时说话,睡觉时唠叨,都是家事和兴的表现,干嘛要阻止呢!
第二天,麻敏儿还是感觉到了爹腿脚有些不便,“爹,扭到了吗?”
“可……可能是吧!”麻齐风找了个借口:“路不平,板车不好推,怕是扭了一下,不过不要紧。”
“哦!”
在父亲侧脸时,麻敏儿发现父亲脸颊边上有丝丝划印,豁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悄悄抿了抿嘴。
“爹去田头看看。”麻齐风总觉得女儿的双眼能看透一切,不敢正视。
自已的爹,自己心疼,麻敏儿笑道:“爹,还是我去吧,我跟施老爹他们比你熟。”
麻齐风愣了一下,女儿说得还真是的,她和大郎看农书,找村农,在种田上好像比自己在行,“那……”
“爹,村人朴实,你给了他们工钱,他们尽心着呢?”
“好,刚好爹有几个绣活要做。”麻齐风也不跟女儿争了,孩子能干是好事,那就放手让也干吧。
“爹,那你忙,我跟大哥去田头。”
麻齐风点点头,看着一双儿女去了田头,带着一对小儿女回到房间,微微掩了门,在门后做绣活。
三郎在门前走廊下木板上玩耍,要是遇到有人过来,就会叫他爹,麻齐风就会收好绣活,出来跟人打呼乎。
父子几人配合默契,没人知道麻齐风会做女工,包括跟他们走得较近的郭家母子三人。
有雨水的日子,草长莺飞,人们的生产、生活恢复的很快,麻敏儿发现,知府姚大人还真不错,别的地方她不知道,但就云水镇,自从他路过后,分田、分屋基地,流民们的日子改善了很多,不仅如此,听说每个月还有口粮补贴,虽然没多少,但总能让人活下去。
看到郭婶一家日子有了着落,麻敏儿因突然搬家产生的内疚终于没了,松了口气,暗暗祈祷占城稻能长起来,让爹不要去赌了,毕竟总赢是不可能的,除非抽老千,可抽老千如果被人发现,轻则被打一顿,重则会被人断手断脚,太危险了。
过了几天,麻敏儿发现只要撒下去的种子都发芽了,而且在两位老爹的侍弄下,长势还不错,由于古代的菜名她并不懂,特意把各类种子长在什么地方都记了下来。
等蔬菜长得半大时,麻敏儿蓦然发现,哦,原来很多菜自己都认识啊!比如菘菜,不就是现代的大白菜嘛,明明是油菜嘛,为何叫冬葵呢,胡荽她能猜出来是香菜,至于蔓菁不就是萝卜嘛,但跟现代的又大又长不同,它长得圆溜溜的,有的头部是青的,有的头部是红的,个头不大,也许还真不是萝卜,谁知道呢,反正腌萝卜条已经上了她的菜单,还有菠菜、油菜、芥菜等整整长了三亩地,夜里一场雨后,在晨光中嫩绿喜人,成就感满满。
荒滩?怕不是搞错了吧!麻敏儿暗暗喜道,幸好没被表象吓倒。走在打理得整齐的田埂头,就算有着成年灵魂,她也忍不住心情雀跃,脚步飞扬,今天爹去县城卖绣品了,卖到的钱,一部分给雇工费,一部分买粮、买布。
麻敏儿边走边算,哎,赚的不够花的呀,看向嫩生生的蔬菜,看来只能指望你们了。她笑了笑,不过卖之前,我得把章将军的人情还了,这头茬菜得给他送过去,咱得做个言而有信的人,哈哈……
麻齐风熟门熟路的到了许家绣坊,交了绣活。
吴许氏正等着他呢,一见到他来,连忙上前招呼,“郎君,你可算来了,绣了多少?”
麻齐风递上包裹,“十六个帕子,十个香囊,还有几个木簪花,丝绦带子。”
“你女儿手可真巧。”吴许氏看到花样别致的帕子,赞不绝口,又听到木簪花,连忙拿起:“虽是木头的,上头堆的布花好精致啊。”
麻齐风笑笑:“夫人,你看看值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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