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这么说?”弈天侧过脸,饶有兴致地望着女子闪着光亮的乌黑大眼珠和精致的容颜。
“首先,今天早上原州身上的血迹全都集中在背上。如果真是他变成传言中的食人魔杀死梨如的话,在那种失去心智的状态下,血迹应该是集中在胸前和双手。可是都没有。只有在原州的手背发现了一些凝结的血迹,而不是手心。”
“然后呢?”
“然后,就是作案痕迹的问题。我并没有在现场发现所谓的食人魔的痕迹,有的只是人的脚步。据我所知,在溪谷部落发现的食人案中,现场都会发现一种与人的脚印有些类似的大脚印。它不但比人类的脚印要大上一些,而且还有锐利的指甲。这种指甲能够轻易地刺入泥土。而在首领的茅屋中并没有看到这种痕迹。也就是说,梨如的死不一定就是谣传的食人魔所为,更有可能是某些人利用人们对食人魔的恐惧,制造了凶残血腥的碎尸现场,然后把罪名转嫁到了原州的身上,让民众误把痴傻的原州当成食人恶魔。”
“你的意思是——梨如并不是死在食人恶魔的手上,而是死在人的手上?”弈天打断了女子说道。
“很有可能。”女子点了点头。
“那会是谁呢?地狱之中自身都难保,还有时间算计别人?”
“梨如的丈夫。他发现梨如和原州的奸情,怀恨在心,于是痛下杀手!”
“我怎么就没想到呢……”一旁的卡特喃喃自语,不禁对眼前之人刮目相看。看来这名女子不但像表面上看起来坚强独立,就连内里也是如此的聪慧过人。
“既然这样,接下来的事只要找到梨如的丈夫,一质问,就会真相大白了。”
女子点了点头,并没有打算逗留,转身就准备离去,伸手刚要掀起门帘,忽然停顿在了半空中。只见她回过头来,看着弈天裸露的胳膊上一颗颗小红点。
“地狱的蚊子很毒,这里有种草叫做泥腥草,村口的林子里就有。把它碾碎磨成汁涂在身上,蚊子便不会来叮咬。”说罢,女子没做任何停留地走了出去,背影迅速地消失在交错的茅屋后。
弈天望了望胳膊上蚊虫叮咬的又痒又痛的脓包,又望了望女子远去的方向,目光停滞了一会。这地方的蚊子出奇的刁钻,就连成熟体的躯体也无法完全免疫叮咬,弈天真有点恨不得激活体内的力量防御了。
这一晚,弈天穿梭在各处民宅之中搜寻着外来客的身影,但是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痕迹。
然而这一晚上,却在弈天的眼皮子底下发生了情形相差无几的命案。这一回死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梨如所谓的丈夫。男子死在部落中引起了轩然大波,弈天这两日来命人在民众散播的关于梨如的死因是人为的而不是所谓的食人魔的言论便有些站不住脚了。他的死亡,无疑将案情推向了更加扑朔迷离的地步。于是,部落内人心惶惶,大有争相逃命之势。要不是部落外面到处是流窜的恶魔,部落里的人恐怕早就鸟兽散了。
发现尸体的时间也是刚刚破晓之后的清晨,部落上方笼罩着和案情一样扑朔迷离的大雾。男子死在村西头的牲口棚里,是圈养民众捕获的魔兔魔鸡等小型猎物的地方,也是弈天搜寻唯一遗漏的地方。
男子的死法与梨如如出一辙,内脏也被掏空。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就是他死得更加凄惨,他的尸体只剩下了一堆鲜血淋漓的骨架和一颗只剩下半边脸的头颅。头颅被啃咬得血肉模糊一片,根本看不清容貌,只能从脸型的轮廓以及短发这两点确定死者是一名男性。
之所以说他就是梨如的丈夫,是因为在发现尸体之后,弈天立刻勒令民众盘查了部落的人口。原本五百零一的人口,在两天前钱的死灵骑士扫荡中折了一百六十三人,还剩下的三百三十八人一人不少。也就是说,死者并不是部落的人。而且,在腾浩尸体的不远处发现了一串散落的兽牙。说到这里,不得不提各个部落之间的穿戴习俗。各个部落之间的服饰虽然大同小异,却在某些细节上保留了一些微妙的差异,也是为了方便部落之间民众相互辨认。譬如,溪谷部落的民众喜欢在腰间别上一两颗野兽的犬齿作为装饰,而且多半的民众会在脚底到小腿这一段皮肤上缠上一些草履,既能起到鞋的作用,也能防护蚊虫的叮咬。然而流亡者部落的民众却对兽牙没什么兴趣,反而对野各种魔兽的角情有独钟。而且不同于溪谷部落人别在腰间,流亡者部落民众别出心裁地选择佩戴在脖子上。在流亡者部落,脖子上佩戴一支用花草的汁液染了颜色的牛角更是成了身份地位的象征,一种失落世界独有的信仰方式。
根据以上两点,弈天判断出,死者就是连日来追查的梨如之夫。毕竟,同时潜入村中的只有三个人,他是其中唯一的一个男性。
死亡现场与梨如的另一处不同不得不提,那便是满地被活生生撕咬得残羹剩饭般的魔兽尸体。牲口棚里为了长远的生存一共驯养着十数只魔物,都是平日里民众利用陷阱捕捉到的活体,其中也不乏幽猪之流魔物的幼崽。可是一夜之间,这些魔物都成了散落一地的毛发和鲜血淋淋残缺不全的肢体。从现场的血腥程度来看,再也没有人会怀疑这会是人类所为。所有民众都认为,包括弈天,这是一种来去无影阴险狡诈的恶魔所为。这种恶魔能够轻易地翻越部落三米多高的围墙,能够在人从喉咙底部发出惊慌叫喊声之前将人一击毙命。不然,两人死时都不会没有发出半点声响,即便有,这种声响微弱到连守夜的民众都听不到。
匪夷所思的是,现场除了人类凌乱的脚印,依然找不到任何魔物的足迹。
部落彻底陷入了恐慌,不少人在家中团团转着想尽办法防范这种可怕的恶魔。也有不少人萌生了逃离这座被恶兽盯上的部落的念头。更有甚者,将审判的目光落到了弈天弈天的身上——在他们到来的第一天晚上就发生了这种可怕的事情。换句话说,说是他们带来了这种可怕的恶魔也不为过——他们应该受到惩罚,应该被驱逐出流亡者部落,应该被献作恶魔的猎物,以平息这场恐怖之潮来临前兆的腥风血雨。所幸的是,抱有这种想法的人只在少数,再加上没有真凭实据,暂时还不能都达到妖言惑众的地步。
这成了一场杀戮与被杀之间的游戏,黑暗中仿佛有一头看不清容貌的恶魔,呲着牙滴着恶心的粘液,血红的双眼扫视着这些圈养在四方形围墙中慌乱成一团的人类猎物。只要它双目锁定一只猎物,血雨腥风夹杂着恐惧便会降临在流亡者部落民众的头上。
“老师,民众都乱成一团,我担心恶魔还没有攻来,大伙儿就已经自相残杀了!”弈天站在屋中,墨眉紧锁,愁容满面,忧心忡忡。
“哎……“卡特叹了口气,”人类素来不团结,又擅长窝里斗。在这弱肉强食的地狱,恐怕真是寸步难行。“
“难道流亡者部落真的有食人恶魔……”站在茅屋令一侧的女子低低自语着,光洁的脖颈上悬挂的一枚狼牙微微抖动。随即,女子转过头来望着皱眉冥思苦想的弈天,开口道。
“可是,我们在现场除了发现人的脚印,并没有发现其他可疑生物的脚印啊。”
“这正是我头疼的!”弈天抬起头来,低吼道,“要是有脚印我们还可以追踪!可是凶手就像能够飞檐走壁似的屁都没留下一个!”弈天满眼血丝,就如同两张红色的遍布哀愁的网,分别比在两颗眼珠中扩散。
“飞檐走壁?”弈天脑海中忽然捕捉到了一丝线索,现在他不能放过一丝线索,“没准凶手真的是一种善于攀爬的野兽!”弈天大喜过望,三人便迅速地朝着牲口棚跑去。牲口棚此时两名民众把守在门前。弈天弈天直接推开民众走了进去,可是纵然他们将四面墙壁都仔仔细细地审视了一遍,除了一道道洒上的血痕,愣是没有发现其他脚印之类的踪迹。
出了牲口棚,两人泄气地瘫坐在地上,那名女子缓缓出现在了他们的身后。
“怎么样?有些线索吗?”弈天摇头闭目,弈天低头不语。
“难到我们之前的猜测真的错了?流亡者部落真的已经潜入了可怕的食人魔……”女子低头自语。
“可是它是怎么进来的呢?村里几乎所有的男丁都在夜里轮流守夜,岗哨的人手也加了一倍,始终都没有发现过怪物的痕迹!”女子咬牙急切地跺着脚。
“会不会……会不会有什么地道之类的?很隐秘,我们一直都没发现的。”卡特的话提醒了大家,几人仿佛又抓到了一条宝贵的线索。这条线索仿佛能够将他们从恐惧的深渊中拉上去,带他们逃离恶兽张着的血盆大口。现在他们不单单是在破案,而是为了这个部落民众的性命在跟死神赛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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