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忘川河朝东,都是大战刚过的痕迹。
十几万白甲禁卫军就在这里被鬼王领衔的七大阴帅,团团包围,最后一点点撕碎。双方死伤的兵卒不计其数,满地的黑色兵甲说明,阎罗城为这场胜利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可以预计,短期之内,不管是王党还是圣党双方,都难以再发动下一场大战了。
而这场大战的受益人,正是钟馗。他在圣党内部,获得了所有的权力,而外部,不管是先天鬼族还是妖族灵族,都被重创。他这个不得人心的翊圣,将继续维持下去。
此时此刻,整个冥间的注意力全都凝聚在三河渡。因为那里是白甲兵最后的覆灭之地,所有人都在关心着圣党第一“战神”佑宁的下落。可殊不知,在忘川河另一端西南的荒蛮之地上,还有两个人在殊死鏖战。
没错,他们就是獳天和昆仑狐。
因为队伍前插太深的缘故,妖兵溃退的时候,獳天所部没有能够及时退出,反被牛头和马面领兵拦住。
这个时候的獳天,也不过区区圣修而已,他以一己之力,力敌两帅已属勉强,还要遭受着崔珏亲自令兵布阵,成百上千的阴兵几次冲锋,没一会就把獳天身边的近卫剪除了。
正在獳天孤军奋战的时候,本来在外围的昆仑狐从侧翼杀出,虽然未能帮助獳天脱困,但却从西南撕开了一道口子,让獳天暂且从牛头马面的合战中摆脱了出来。
“你怎么过来了?”獳天一边护住昆仑狐,一边嗔怪道:“走到如今,恐怕我已经是穷途末路了,以你的眼力不难明白,此时速撤才是万全之计,可你为什么还要跳进这火坑啊。”
昆仑狐脱口道:“我陪着你啊。”
简简单单五个字,顿时让獳天感动不已。
这世界上,陪着生的人多,陪着死的人少,陪着繁华的人多,陪着萧条的人少。可是,就是这极少的人,才会给你创造幸福感。
“傻瓜。”獳天一刀削去两个阴兵的头颅,叹息道:“昆仑,对不起,你的男人终究没有帮你事先重振妖国的梦想。”
昆仑狐挣脱獳天的庇护,和他并驾齐驱,边打边撤,低喃道:“你才是傻瓜,难道你不知道,从我认识你的那天开始,我的梦想就被你偷走了?重振妖国,要是我以前的理想,而后来,我的理想只有一个,就是要和你在一起。”
獳天忍不住苦笑一声,看着眼前风姿绰约,却杀人如草芥女人道:“原来,你说情话的时候,竟然也这么好听。”
昆仑狐朝獳天抛了个媚眼,哼声道:“想听,就得活下去。”
“我们还能活下去?”獳天望着一眼看不见边际的阴兵,淡淡道:“本欲携君度万岁,奈何天公取命急。你啊,不该过来的……”
“天公?”昆仑狐咬牙憎面,一刀砍下一个阴将的手臂,大喝道:“老娘的缘分,老娘说了算,天公算个屁?除非我自己放弃,否则谁也甭想在我手里抢走你。”
昆仑狐说完,朝着周身上百的阴兵阴将厉声道:“你们这些鹰犬走狗,看清楚了,我,叫昆仑狐,是西域妖国昆仑赤狐的后代,是妖国国国,哪个想立功,朝老娘尽管来。不过,上来之前,想摸一摸你们的脖子凉不凉”
乱军之中,尚有如此气魄,已经让阴兵们有些惊诧了。
接着的一幕,更让阴兵们惊恐不已。
因为昆仑狐话音未落,突然一甩长袖,光洁的玉臂之上,一条红纱飞出,隔着十余米,就将正在指挥围攻的一个阴将扯到了面前。
然后森然一笑,手里的妖刀噗嗤噗嗤,连捅三刀。
一个战斗力中上级的阴将,就这样被虐杀了。
实际上,昆仑狐和那阴将的修为差距并没那么大,可昆仑狐就是这么霸气,是她的嚣张跋扈让对方来不及反应就在惊骇中斩杀了。
獳天被昆仑狐的气质感染。
心中越发觉得,昆仑狐不管是从气场还是从气魄、气质,都比自己更适合当这个妖首。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今日战死成尸,也算比翼双飞了!”
獳天彻底放飞自我,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还能看见昆仑狐在自己身边如此洒脱,自己一个爷们还有什么遗憾的?
杀!
下来,所有的任务只有一个字,杀,杀够了就抱着她死。
两人从黄泉东路一路砍到阴阳河,眼睛都没眨一下。
刀刃卷了一把接着一把,身后的碎魂一具跟着一具。
可随着一阵重甲阴兵的铁靴声,牛头马面亲率属兵已经追上来了。上千的重甲兵齐头并进,踏得大地都在轻轻地颤抖,举目望去,阴森森的旌旗在苍穹下迎风飘扬,所有阴兵的冥刀直插天空,冷冽的寒光预示着这是最后的杀戮。
“杀!”
牛头马面一声令下,冲锋在前,眨眼之间到了獳天和昆仑狐身边。
阔斧长刀,铺天盖地。
“你在后面!让我来。”
獳天一如既往,将昆仑狐护在身后,玩命和牛头马面死磕。
但显然这次对方是有备而来,不等獳天近身,重甲阴兵们一道道飞旋盾牌抡了出来。
上百斤重的盾牌如同巨石一般纷纷砸在了獳天的身上,獳天力竭倒地。
终究是敌众我寡,终究是身陷重围,纵然一身是胆,可还是英雄日暮了。
牛头阴帅一挥手,几十个铁弩阴兵上前,对着倒地的獳天就是一通乱射。
纵然獳天躲闪腾挪,可手臂上还是挨了两箭,手里最后的刀刃也被打飞了出去。
马面阴帅见獳天负隅顽抗,趁机拔地而起,一记哭丧棒子凌空砸来。
千钧一发之际,正在后面力战阴兵的昆仑狐见状,丝毫没有犹豫,在地上匍匐一滚,到了獳天身边,她紧紧抱住了自己此生的挚爱,用自己的背后替獳天接下了这一哭丧棒子……
这一夺魂棒子结结实实,昆仑狐身体一倾,顿时软绵绵倒在了獳天的怀中。
“天哥!”
獳天只听见昆仑狐叫了自己一声,就在没了动静。
此时已经不单单是绝望和难过了,更多的是悲愤,獳天仰天一声狂啸,他将昆仑狐手中的刀横叼在嘴巴,双手托起昆仑狐猛地一个跺脚,将自己毕生内力以足少阴肾经和涌泉穴的方式释放了出来。
獳天竟然打出了毕生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大品天妖诀。
尽管这天妖诀有些简陋,或许也只有五成的力道,而且此后他再也没打出来过,可就是这灵光乍现的一招,挽救了他和昆仑狐,轰然将半径在十米之内的兵勇全都震飞了出去。毫无防备的牛头马面都被震的摇摇晃晃,险些摔倒。
獳天抓住这时机,朝前奋力突围,狂推上百米,最后看见了那天黑色的深不见底的阴阳河。
“拦住他!”牛头马面气急败坏地狂喊道。
可此时已经没有小兵敢上前了,他们目睹着獳天抱着昆仑狐纵身而下,跳进了这危机重重的黑暗之河。
牛头马面不甘心地看着黑暗的河水,命令部下朝水中怒射上万支冥箭,可还是没有看见獳天和昆仑狐的一点踪迹,最终,只能悻悻地带着人马离开了。
两个时辰之后,冥间第一缕月光升起来的时候,望乡台下,终于出现了一个孤独的影子。
身负重伤的獳天,抱着奄奄一息的昆仑狐,来到了白王的视野中。
“妖主,獳天王。”白王低喃一声,血泪盈眶,跪在了地上:“你们总算回来了,白王对不起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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