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希忽然意识到,其实自己无论是清醒着还是糊涂着,都没有什么分别,也不能够改变些什么。
唐斯年还是没有办法对她坦诚相待,还是会对她有所隐瞒。
同样,事到如今,两人的婚礼早已经成了榕城名流圈里人尽皆知的,她再任性,也不可能在这种时候选择取消婚礼,让大家都下不来台。
任何一条路,想要回头,都是很难的!
唐斯年双手握着方向盘,并没有直接启动车子,而是问道:“你有话对我说?”
“是!”
南希斩钉截铁的说:“麻烦你不要再啰嗦,也不要再纠结于昨晚上的事儿,马上送我回家,我现在想回家去!”
她肯开口说话,但却完全是一副拒绝沟通的态度!
也是这样的态度,让唐斯年极其惶恐,他好像是明白了什么,可是内心里又不敢相信,甚至连挑明的勇气都没有!
其实没有必要的,他们就要结婚了,是名正言顺的一家人,第三人轻易是插不进来的!
唐斯年垂眸思索了会儿,终于发动了车子。
上午,街上的人和车都不少,唐斯年的车子也是走走停停,根本开不快。
南希坐在副驾驶上,静静看着车窗外的风景,忽然想:身边这个男人,真的是老谋深算,他刻意忽略掉江蓉蓉的事情,却跑来向自己求婚——
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他没有对自己说过一句谎话,但是他明知道她最在意的人和事,却在最关键的地方,给两人的将来埋下了一颗定时炸弹。
说不清他到底是聪明还是傻,但是,算计一定是有的,令人厌恶!
车子开到家门口,南希伸手解开身上的安全带。伸手去推车门时,根本推不动,是唐斯年锁了中控。
他静静看着南希的眼睛,说:“如果以后,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儿,可以和我说!”
“这是我的自由!”
南希说完,略微勾了勾唇:“你可以视而不见,忽略我的不开心。反正,我有让自己开心的办法!”
她对某些人某些事儿,可以很在意,也可以浑不在意!
就好比之前他突然无缘无故消失在自己的世界里,她不也是照样吃饭睡觉考大学么?离开了他唐斯年,南希自己一个人,也是可以生活下去的!
即便有时候感到寂寞,也可以跟朋友出去玩玩儿,慢慢的就习惯了!
唐斯年看着她一脸无畏的表情,忽然苦笑了下:“所以你现在,是一句话都不想跟我说了么?你知道江蓉蓉回来了是不是?”
话一开口,就连唐斯年都有些佩服自己的勇气,竟然这样直白的在两个人之间,提到江蓉蓉这个人!
这件事儿他们在心里很久了,之前还在想着不要说,等江蓉蓉的身体和精神状况稍微好一点,直接送她和江行止一起出国留学算了。
但是这事儿既然被南希知道了,就不能轻而易举的掀过去!
“明知道你会不开心,我为什么还要告诉你?我自己能够解决的事情,为什么还要平白去惹你不快乐?”
唐斯年的眉头紧蹙起来:“南希,你的眼睛不应该一直盯在江蓉蓉的身上,你根本就没有必要……”
唐斯年一直都觉得她们是两类人:南希是自己青梅竹马的恋人,也是自己从少年到青年以来的梦想,他喜欢她,所以他的未来规划里一直都有她的影子。
可是江蓉蓉不一样,她只是他的过客,是他恩人的妹妹。
一个是家里的事儿,一个是家外的事儿,怎么能混为一谈?
再说,现在的江蓉蓉,仿佛更加没有资格跟南希比肩了,他也没办法理解,为什么南希会一直都把江蓉蓉放在心上!
一个没有她漂亮,没有她家世好,没有她成功的女人,脸跟她相提并论的资格都没有!
唐斯年从来没有在她们两个之间犹豫过,也没有想过自己有天会跟江蓉蓉怎么样,同纬度觉得自己愧对江行止!
南希看着他一脸的痛心疾首,问:“你说完了么?”
见他沉默,南希索性自己伸手去开锁。
然而,手刚刚伸过去,立即被唐斯年紧紧握住手腕:“你不讲道理,又拒绝与我沟通——我们为什么要闹成这样?南希,别任性,我们的婚礼,是所有人都期待的,难道不是吗?”
而这个所有人里,也包括他们两个!
南希被指责,顿时有些懊恼,用力甩开手:“你放开我,放开……”
女子的手腕纤细,被紧紧攥在手里时,却有一种很充实的感觉。
唐斯年紧紧握着,不肯松开。他越是不肯松手,南希就越是气愤,挣扎的幅度也越来越大,甚至带出一股要跟他同归于尽的势头!
唐斯年静静看着她的眼睛,忽然问:“你既然根本就不信任我,为什么又要同意跟我结婚?”
由始至终,都没有人逼过她!
做出选择的是她自己,在婚前搞冷战的还是她自己!
一切都是由她做主,一切都按着她的方向发展,为什么她还是不满意?为什么在婚前她忽然换了一副面孔?
南希忽然愣住,看向唐斯年的眼中满是疑惑——
片刻之后,那脸上也就多了几分自嘲:哦,他果然知道自己找人调查他的事情!
也难怪,被人调查的时候,英明神武的唐总,怎么可能一点都察觉不到?换而言之,他若是不想,徐九安派出去的人也根本不能得逞!
最最悲哀的是唐斯年知道她在派人调查他,却根本不知道:徐九安给她发过来的资料,她一眼都没有看过,便直接删除掉!
到现在为止,南希也不知道那份资料里到底都有什么!
所以说啊,其实他们之间的信任,一直都很脆弱!
年少时他们彼此相爱,感情充沛,蓬勃且炙热。
可是现在长大了,各自有了各自的心思,各自有所隐瞒,各自有所防备,都没有将自己的全部坦诚于对方面前!
是啊,她没有资格去指责唐斯年,他们都一样!
婚礼当前一周,盛唐两家包下数架客机,接亲友们去南半球一个名为安塞岛的地方,去过举办唐斯年和南希的婚礼!
吵过之后,两人反而各自冷静下来。
谁也没有再闹,各自像个傀儡一样,按部就班的完成婚礼前后的每一个步骤!
来参加婚礼的年轻人都在同一架客机里,为的是两三天的旅途中,年轻人可以在一起玩儿得开心一些。
飞机上准备party,是一件很浪漫的事情!
子时虽然觉得自己哥哥跟未来嫂子之间的相处很微妙,但是婚礼在即,已然是不可能改变的了,所以一直在很尽心的操持着两人的party。
反正,能撮合就撮合一下吧,她是尽力了。至于将来如何,只能两人自求多福!
来参加婚礼的多半都是商界朋友家的孩子,以及两人的同学好友。只是多年以来,两人对对方的朋友圈都不太熟悉,好在年轻人活泼,很容易交起朋友来,所以party上的氛围也算是不错!
酒过三巡时,有人站起来起哄,一定要唐斯年讲述一下两人的相识经过,这也算是折腾新人的一个常规操作!
唐斯年此时写着身子坐在桌边,修长的手指捏着手里的高脚杯,人有些微醉。
他仿佛没有听到一样,去看向席间的南希。
南希穿着一条红色的一字肩连衣裙,长卷发很随意的披在两肩上,肤白胜雪,明眸皓齿,像是一个正在参加晚宴的公主,颇有兴致地跟身边的闺蜜聊着菜品。
“哎”,有人拍了下唐斯年的肩膀:“我们还等着听故事呢,你老是盯着新娘子干什么?”
“就是,往后啊,人都是你的了,害怕没机会看吗?”
众人起哄,唐斯年也就轻声笑了,说:“她不是我的,应该说我是她的!”
她是他遥不可及的梦想,而他,却是时刻被她拿捏在手心里的人!
她不属于他,他却一直是她画地为牢的俘虏!
他们之间从来不平等,谁爱得深,谁便低人一等!
南希听了这话,抬起头去看他。
他也正在看她,四目相对时,南希微微笑了下,看上去有些许的羞涩和幸福——
然而,极其熟悉的人,才看得出来,那笑容丝毫不落入眼底,也并未走心,只不过是她即兴而来,捕捉痕迹的敷衍罢了!
她敷衍别人,也敷衍自己,对任何人都失去了兴趣!
宾客们一再催促,甚至罚酒三杯,唐斯年也终于不再催促,聊起了两人小时候:她是他的小同桌,又聪明又爱演,在他和其他人跟前,永远都是两幅面孔。
他把佣人给自己做得甜品分给她吃,为她剪掉了自己的一头卷毛毛,带着她回家写作业,一起到S市去逛迪士尼——
十多年的记忆了,像是一座宝藏一般,仿佛随手一拨,就能挖掘出一件温馨又可爱的小事情来。
郎骑竹马来,绕墙弄青梅——
如此美好的诗句,如此美好的开端,竟被他们给演绎成了一个很悲伤的故事,问题究竟出现在哪里呢?
南希不知道,也想不清楚!
她有些微醉,早早回了房间。
在飞机上,她和徐九安同住。
徐九安是她的伴娘,当了婚礼的半个家,所以她的婚纱礼服,还有各种婚礼用品,都在徐九安那里保存着。
徐九安对自己的神圣使命,感到荣幸之至,同时又对南希的婚纱和礼服大夸特夸:“太好看了,意大利皇后街的知名设计师温瑞思,当真不是一般人能请得到的……”
但是,唐斯年就给办到了,亲自为她设计了婚纱和礼服,力图做到尽善尽美!
徐九安看看婚纱,又看看歪着身子坐在沙发上的南希,重重点头:“真的很适合你,唐总有心啦!”
南希伸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有些心不在焉的嗯了声。
祝福和恭维的话,她听得耳朵都已经起了老茧,实在是免疫了,开心不起来,也难过不起来!
她走到镜子旁边卸了妆,准备休息了。
这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徐九安的身上还穿着吊带睡裙,只能南希自己走到门口:“谁啊?”
她以为是进来送牛奶的服务生,结果,门外传来唐斯年的声音:“是我……”
声音里带着几分醉意!
南希分明记得,刚刚在酒桌上,唐斯年喝了不少的酒。准新郎,自然是众人的重点敬酒对象,他也是来者不拒,最终还是被人给搀扶回房间里去的!
当然,有些是该南希喝的酒,也被他挡了!
南希的酒量其实不是很好,喝多了胃还会不舒服!
“你出来”,唐斯年站在门外,说:“我们说说话!”
南希轻咬住唇,却道:“你喝醉了,有事儿明天再说,早点休息吧……”
唐斯年又在门上扣了一下:“你开门!”
看样子,仿佛今晚上不见到他,他是不会罢休的了。
南希不想被人看笑话,只好推门离开,并火速关上门,等着唐斯年:“你闹什么?”
唐斯年摇摇晃晃的站在门外,一只手撑在墙壁上,看着她笑:“喝醉了,还不许人闹了?”
南希:“……”
这都什么逻辑?
不过他这样子,怕是一时半刻也消停不了,南希只想尽快息事宁人,所以伸手搡了他一下:“你回你房间里去休息,别把大家都给吵醒!”
唐斯年没有动:“他们刚刚听了我们的故事,此时——会不会在羡慕嫉妒恨,以至于睡不着觉?”
南希失笑:“胡说什么?”
他们之间有什么可羡慕的?
一定要说被人羡慕,那也只能是小时候了。
少年时代,五年分别。青年时代,彼此猜忌,有什么可羡慕的?
就连这场隆重而盛大的婚礼,也不过是一时任性,之后又无力转圜的结果。
南希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值得被羡慕的地方,即便有,或许也跟这个男人没有关系!
唐斯年伸手,轻轻勾起她的下巴,还没开口说话,已经被南希一把打开了手。这样明显的抗拒,倒是激发起了唐斯年骨子里的叛逆。
她不肯给他碰,他就偏要碰!
尤其这段时间以来,两人分居已久,他早已对她生出无穷无尽的渴望来。
南希体力不及他,很快被他束缚住了双手手腕,用力按在头顶上。这样无助之际,南希反而越挫越勇,使出了自己的杀手锏,用力抬了下膝盖!
唐斯年这次没有躲过去,整个人颤抖了下,随即弯腰下去:“嘶……”
南希:“……”
早听说有这个防身术,但一直没有什么机会去使用。这个技巧到底好不好用,能达到什么样的效果,其实南希心里也没底!
她看到唐斯年一脸痛苦,直不起腰,心里有些慌:“你——还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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