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万籁俱寂。
雪一直在下,风吹在脸上,犹如刀割。
女人躺在残破的车子里,身下的血水一直在流淌着——
痛!
痛到连呼吸都觉得是一种负担!
陆念一紧紧抓着身上盖着的毯子,呼吸有些不平稳起来:“不要,不要……”
立刻有只手攥住了她的手:“没事儿没事儿,不怕啊!”
是一个很温柔,很委婉的女声,让陆念一想到了很小的时候,还在福利院时,年长的老保姆。
保姆哄着她们睡觉,给她们唱一首英文的儿歌,声音也是这么温柔又动听,让人莫名有安全感。
她躺在床上,后背有些僵硬,略微侧过身。不小心扯痛了身上的伤口,痛得她拧眉:“呃……”
杰希立即塞了一片药给她,又拿来一杯水,将吸管送到她的嘴巴里,让她就着水,把止痛药吃下去。
陆念一吃下去,浑浑噩噩了会儿,又睡着了。
隔天醒过来时,天已经大亮了。
她看了眼四周,不是昏暗阴冷的地下室。
她正在躺着的是一张单人床,但也很宽敞。床垫很软,房间里开着空调,暖洋洋的。
对面就是窗子,冬日里的暖阳从窗外照进来,洒在了她正在盖着的毯子上。
门被轻手轻脚地推开,进来是一个穿着浅粉色家居服,一头金色卷发,蓝眼睛的年轻女子。
杰希不知道她已经醒了,所以动作很轻。看到她睁着眼睛,才呀了声:“你醒啦……”
虽然是一张白人的面孔,汉语倒是说得极其流利。她先是凑上来摸了摸陆念一的额头,还是有一点发烧。估计,等下还是得重新做一个检查。
池御暂时不在家,要等到中午才能回来。眼下,她得先解决一下饮食问题。
她又问:“你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吃一点东西?”
陆念一嘴巴动了动,忽然发觉嗓子不舒服,极其的不舒服,连话也说不出来似的。
身上难受到了极致,心痛到了极致,但是,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陆念一摇一摇头,随即重新躺下,缩回到了毯子里。像是一只受伤的小兽,变得不相信所有人。
“可是不吃饭是不行的”,杰希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说:“我先去热个面包,搭配牛奶和煎蛋……”
反正再复杂一点的,她也不会做了。
两个人的早餐,很宽准备好。杰希甚至还给她煎了个爱心蛋,端到她跟前的床头柜上:“该吃早餐啦,要多吃饭,身体才能好得快呢。”
床上的人并没有动静,甚至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她躺在那里,就像是一个毫无生气的布偶——
而且,还是一个被切割得千疮百孔的布偶。
她始终难以忘掉陆念一身上的那些伤,她当了多年的护士,从没见过那个女孩子,会被暴力伤害成这样。
“吃点东西吧”,杰希凑过去,将手放到她的手背上:“少吃一点也可以呀……”
她索性那个吸管来,插在牛奶杯里,另一端送到她口中:“来,吸……”
陆念一这次并没有拒绝,很顺从地喝起了牛奶。她喂进去的东西,陆念一都会吃,但不会主动要——
也是这一细节,让杰希有些许的担心:该不会是心理出问题了吧?
这就有点难办了,她只是个护士,只能给陆念一做简单的包扎和护理,根本就不会做心理疏导。
杰希有些紧张,怕她会出什么事儿。吃完饭的餐具也懒得收拾,就坐在那里守着她。
快中午的时候,池御才回来。
他之前和人串了个班,今天应该是休假。
上午他离开,并没有去医院,而是去做了件小事情。回到家之后,直接去了洗手间,反复清洗了自己的双手,之后才换了身衣服,去看陆念一。
里面都是女孩子,他伸手敲了敲门。
给他开门的是杰希,先是朝着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之后才拉着他到走廊上,声音很轻的道:“我觉得她现在精神状态不怎么好,你说她醒来之后,看着我这么一个陌生人,也没问是谁。我喂她东西她就吃,我不喂也不要……”
简单阐述了一下陆念一现在的状况,然后才给出了一个建议:“我觉得她现在很需要心理疏导!非常需要!”
池御蹙眉,如果叫心理医生的话,很容易把消息泄露出去。
万一容骁顺藤摸瓜找过来的话,还会造成二次伤害。
池御轻轻吸气,推开门,朝着屋子里走去。
光线很好,女人很安静地平躺在床上,双手也放在小腹处,乖巧的有些不成样子。
他没有继续向前,而是站在那里,脑子里总是在回放着一个画面:
银灰色的汽车翻转过来,熊熊燃烧着。头发散乱的女人,怀里抱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小女孩,哭得撕心裂肺:“一一,一一你醒醒,你把眼睛睁开——求求你,求求你睁开眼睛看看妈妈……”
他也在现场,同样看着他们。
他无能为力。
他身边还有一个男人,半身被烧焦,已经没有了气息。
池御的心陡然痛了起来,几乎不敢再上前一步。
-
容骁急匆匆赶到二叔家时,就看到保镖站了满满一屋。
容晋已经出院了,此时脸色铁青,正在客厅里踱步,已经全然没有半点病容——
确切说,是女儿的事情已经刻不容缓,让他根本没办法继续在医院里躲躲藏藏。
而这件事更让他气恼的,是人已经给送到了指定地点,但是容思莞却一直都没有回家。而绑匪的联系电话,也一直都打不通。
容晋起初怀疑做这件事儿的是容骁,怀疑他和他父亲一样,色令智昏。
但是容思莞到现在都没有回家,就足以证明这件事儿和容骁无关。不然,他不可能在救走了陆念一之后,依然对自己的堂妹不依不饶。
而且,听容家的佣人说:容骁已经许久没有回家了。反而是自己的人被容骁带走了好几个,也不知弄到哪里去了。
“二叔”,容骁先唤了声,神色有些冷漠。
容晋已经把陆念一送出去的事情,他至今不知。他这次来,还寄希望于能和二叔谈谈条件,让二叔把人还给自己,他才可以派人帮忙找人。
容晋转过身看他一眼:“噢,容骁,你来了。”
“二叔”,容骁向前走了两步,问:“到现在,您都不打算把一一给我送回来么?”
容晋听了他的话,顿时心头火气。
一来是他的称呼,一一,如此亲热;二来,容骁的话,也成功让他回想起了自己把陆念一送回去,却没有换回女儿的事情!
时间过去这么久了,也不知道莞莞现在怎么样了。
容晋想到这里,有些焦躁地道:“你到现在都还在想着那个女人,我告诉你:陆念一现在早就不在我手上了。有绑匪绑走了莞莞,让我拿那个女人去换。我把陆念一送回去了,可是到现在,莞莞都还没有回来!”
容骁听了,神色顺势一变:“你说什么?”
他忽然伸出双手,用力抓住了容晋的衣领,目光冰冷的锁住了他:“你把一一送出去了?送给谁了?送到哪去了?嗯?”
容骁的目光血红,像是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他原本还指望着能跟二叔好好沟通一下,早点把一一给接回家里来,结果他却在这里说:已经把一一送走了,而且还不知道送到了那里。
一一要是在他手里,或许还能有一条命。可是落到外人手里,别说是她的命,就算是这辈子,两人能不能再见到,还是个未知数!
容骁一想到这里,只觉得浑身的气血都直往脑门子上窜!
他已经全然失去了理智,一把将人扔到了沙发上,同时伸手摸向口袋,去掏自己的枪:“老东西,我毙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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