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的巨力碰撞,沈郅压根抓不住屋脊,身子如同纸片似的被震飞出去。突如其来的温暖怀抱,快速拢了沈郅在怀。
耳畔的风呼啸而过,沈郅缩成一团,死死抓紧了薄云岫的衣襟。
那一瞬的父子相拥,让人忽然生出几分幻想。幻想着呱呱坠地时,那为人父的欣喜,缺失了七年的情感,从内心深处渐渐涌出,逐渐遍布四肢百骸。
饶是稳稳落地,薄云岫依旧紧抱着沈郅在怀,小小的人儿缩成一团,大概是真的吓着了。相比薄钰的结实,沈郅很是消瘦,抱在怀里似乎没什么分量,骨量轻轻,像极了她母亲。
消瘦,纤弱,却从骨子里透出那份与生俱来的坚韧。
紧闭的眸终是慢慢睁开,沈郅小脸微白,仰头望着正俯视自己的薄云岫。他不是三岁的孩子,从小跟着母亲长大,他知道自己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他也晓得自己是有爹的。
难道没有过渴望吗?
不,他很想。
很想有个爹。
因为别人的孩子都会骑在爹的肩头,会有爹背着去看花灯,树上爬不下来的时候,爹会张开怀抱在底下接着,而这些都是沈郅的童年里。所缺失的、并且很难再弥补的东西。
现在薄云岫独自一人来救他,沈郅心里的某个位置,冷不丁亮堂了些许。
四下有了动静,薄云岫敛眸,戒备的环顾四周,低哑的道了一句,"别说话,我带你走!"
沈郅很是乖顺的窝在他怀里,任由薄云岫带着飞,窜过屋脊,飞过墙头,夜风掠过耳畔,抚过面颊。他仰望着薄云岫光洁的下颚,那极是完美的脸部轮廓,在星辰漫天的映衬下,让人满心安然。
"原来……这是爹!"他的父亲是高高在上的神,身后便是遮不住的星光耀耀。
"你说什么?"薄云岫低头。
风太大,他只顾着施展轻功,委实没听到。
沈郅摇摇头,随着他一道落地,竟是落在了问夏阁,未回问柳山庄。
诧异过后,沈郅不解的望着扶着花廊站住的薄云岫,"为什么要回这里?为什么不回山庄?娘在山庄里,一定是担心坏了。"
薄云岫没应他,只是微微点了一下头。
"你受伤了吗?"沈郅忙问,快速搀住了他胳膊。
薄云岫深吸一口气,慢慢蹲下身子,正好与他保持平视,"你一定要好好的。开开心心的陪着你娘。有你在她身边,她什么都能放下,什么都能熬过去。"
沈郅皱眉看他,一大一小,就这么一言不发的对视着。
良久,沈郅开口,"你怎么知道我在那个人手里?为什么要一个人来?你不是有很多兵吗?你是王爷,一声令下什么都可以。"
薄云岫摇摇头,"我会顾着你的生死,可我的兵……只会执行命令。就好像若是有人要杀你,别人都只会保护你,而我和你娘可以替你死!"
沈郅一言不发,静静的望着褪却锦衣华服,穿着一身夜行衣的薄云岫。
所以,薄云岫是为了他才穿成这样。想了想。沈郅觉得至少应该表示感谢。可自己什么都没有,该怎么表示感谢呢?薄云岫起身,喉间有些涌动,被他生生压下。然则就在他转身的刹那,腰间忽然一紧,那双小胳膊竟然从后面抱住了他,身子微微僵直,他皱眉望着那双小手,一时间不明白沈郅这是怎么了?
"义父!"沈郅声音沙哑,似乎带了些许哭腔,"我只能叫你义父。"
薄云岫快速转身,蹲下身将沈郅揽入怀中,"也好!"
沈郅红着眼眶,在他怀里悄悄抹眼泪,"娘会偷偷的原谅你,那是因为娘喜欢你,可我不一样。小时候,我曾经很想有个爹,后来我不敢去想自己会不会有爹。七年很长很长,我原谅不了!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而空缺,空缺就是空缺,这是事实。"
薄云岫抱紧了他,他的儿子比他更恩怨分明,更理智。
"我会等你原谅,你给我个机会好不好?"薄云岫含笑望他,"郅儿!"
沈郅点点头,狠狠吸了吸鼻子。
"甚好!"薄云岫猛地别开头,"哇"的吐出一口血来。
"义父?"沈郅瞪大眼睛,瞬时呆若木鸡。
薄云岫拍拍他的肩膀,微光里,面色苍白得吓人,"别告诉你娘,算是我们男子汉的约定,好吗?"
"为什么?"沈郅摇头,"我不会瞒着娘,你生病了受伤了,得让娘给你看看,娘是大夫,很厉害的好大夫,她会解毒也会解蛊,能治疑难杂症,也能治好你的伤!"
薄云岫摇摇头,牵着他的手坐在了花廊里,生生压下喉间的腥甜滋味,"那我问你,若是你娘治不好呢?"
沈郅愕然盯着他,答不上来。
"若是治不好,是不是让你娘徒添烦恼?"薄云岫问。
沈郅耷拉着眼皮子,转而眼前一亮,"我找师公,他一定能治好你!"
"你师公会医术不假,但他着实不擅长解蛊,因为他无法自生蛊血。"薄云岫抚过孩子的小脑袋,"现在这样挺好,不是吗?不要给你娘添烦恼。"
沈郅摇头,直挺挺的站起身,两条胳膊垂着,一本正经的盯着薄云岫,"你了解我娘吗?你知道她是怕麻烦,还是怕你瞒着她?两个人之间,如果什么话都不说,什么都瞒着,以后怎么走下去?一辈子那么长,还得没完没了的猜,有意思吗?"
原以为薄云岫会生气,然则最后,沈郅却发现,薄云岫好似……听得很认真。
愣了愣,沈郅想起了宫里那些公子哥们经常挂在口头上的话,"你是雏?"
薄云岫登时没忍住,又是一口血吐在地上,半晌没能缓过劲儿来,眼前阵阵发黑,良久才扶着沈郅的肩头,迎上沈郅担虑的眼神。"这话,谁教你的?"
"大家经常这么说的。"沈郅抚着他的脊背,见着他吐了这口血,面上好似隐隐有了血色,似乎缓和了不少,心下微松,"你没事吧?"
"以后这话,莫要再说了,听到没有?"薄云岫坐直了身子,幽然轻叹,"我这辈子就沾过你娘一个,再无旁人。"
沈郅见他脸色好了不少,如释重负的坐在了他身边,翘首期望着他,能多说点有关于他们的事情。
"我今日所有,都是从你娘身上所学,亦只用过她身上。"薄云岫脱力般靠在廊柱处,"她走后,我无心儿女私情,满心都是朝堂天下,那些东西能会让我觉得,饶是被剔了软肋,这条命依旧还在。七年,我走遍了山山水水,名为微服,实则是在找她。"
"她走的时候,是我最难的关卡,要么赢了天下,得以护她周全,要么失败被擒,与她黄泉共赴。我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现在去查也未有什么线索可寻,只知道当年一场大火,我如千刀万剐,受了七年的剜心之痛。是以在湖里村初见时,我是那样又爱又恨。"
"你赢了。"沈郅说,"他们说,你替代了皇上批阅天下大事,等同于无冕之王。"
薄云岫点点头,"王又如何?无人共享,天下于我何用?"
沈郅不解,"可大家挤破了脑袋也想要你的位置。"
"我不要天下,我只要你娘和你。"薄云岫盯着他,"从始至终,我都没想过所谓的皇位与权势,否则我也不至于落得今日地步。莫要学我,但人各有志,你长大后若是喜欢这些,我给你便是!"
沈郅敛眸,不语。
须臾,沈郅又问,"抓我的那个……"
"他不是真的关傲天,他身体里藏着一个人,那人很是凶残,不过他没动你,倒是出乎我的意料。"薄云岫轻叹,"我伤了他,伤及命脉,他身体里的那个人必定会舍弃他。"
"那接下来会怎样?"沈郅问。
薄云岫笑了笑,"短期内,不会再作祟。"
蓦地,他眉心微凝的瞧着沈郅脖颈上的伤,细细的红线,若是他低头站在阴翳中,着实瞧不清楚,此刻他低下头,看得格外清晰,"钥匙被抢走了?"
沈郅点头,继而爬上栏杆,伏在他耳畔低语。
薄云岫深吸一口气,抱着他坐在自己膝上,"此前是谁告诉我,一家人有话要直说?你这厢瞒着,若是被你娘知道,可知会有什么后果?"
"屁股被打烂。"沈郅说。"一天没饭吃。"
可见以前犯了错,她便是如此惩罚儿子的。
"我与你保密!"薄云岫说,"你也莫提我的伤势,可好?"
"可我告诉你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真相?"沈郅摇头,"不公平,我不答应你。"
薄云岫轻笑,这小子倒是猴精猴精的,"那我告诉你,你不许告诉你娘,当做我们男人之间的约定。我们一起护着她,可好?"
沈郅伸出小拇指,"我不说,我们拉钩!"
这么幼稚的事,若是换做以前,薄云岫必定面黑如墨,不屑一顾。
但是现在,他徐徐伸出了小拇指,这是他们薄家的种,他薄云岫的儿子,担得起放得下,铁铮铮的小男子汉。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沈郅说,"骗人就是--小黄狗!"
薄云岫皱了皱眉,定定的望着自己的小拇指,孩子的世界真简单,勾勾手指头就成交了……
沈郅回来的时候,沈木兮抱着孩子不敢撒手,狠狠亲了亲孩子的脸,差点没哭出来。
一旁被完全忽略的薄云岫,眉心微微皱起,难道她就不能看看看他,光顾着看孩子,可见她这心里哪里还有自己的位置?
"娘,是义父救我回来的。"沈郅说。
薄钰尖叫,"沈郅,你喊义父了?"
沈木兮原是没反应过来,如今听得薄钰这么一喊,当即醒过神来,沈郅很是固执,即便薄云岫昭告天下,沈郅是他的义子,沈郅也没大庭广众的开过口。
眼下……
"郅儿?"沈木兮愣了愣,"你……"
"娘,义父和那人打了一架,才把我救出来的。"沈郅郑重其事,"他们打得可厉害了,我差点被震飞了,是义父抱住了我!娘,你能不能替我谢谢义父?义父背上受伤了。"
薄云岫愣了愣,二话不说便出了门。
"没事就好!"沈木兮抱紧了儿子,心下微微沉。
孩子回来是好事,可沈木兮却怎么都开心不起来,沈郅脖颈上有伤,钥匙被抢走,也不知那些人拿到了钥匙,会不会闹出什么大祸来?
待哄了孩子们去睡,沈木兮熬了一碗莲子羹,打算去敲薄云岫的房门。
"沈大夫,您不用敲门。自个进去便是!"黍离在外头笑道。
沈木兮紧了紧手中的托盘,"他受伤严重吗?"
黍离想着,是不是该说得严重点?毕竟,患难见真情。
如斯,黍离愣是挤出眼角两滴泪,汪汪的盯着沈木兮道,"沈大夫,您有所不知,这些年王爷经常被长生门的人伏击,不管是伤还是痛,都是自个扛着的,从来不与外人说,也不许咱们伺候。王爷这是拿曾经的过错,来惩罚自己!可人吃五谷杂粮,又不是喝铁水的。终是扛不住的,您说呢?"
沈木兮不说话。
黍离又道,"沈大夫,您就当可怜可怜咱们王爷,别再让他落得跟皇上一般的下场。"
沈木兮皱眉,想起了蹲在墙外扎营不走的皇帝,不免幽幽叹口气,"我知道了!"
深吸一口气,沈木兮推门而入。
外屋没人。
黍离眼疾手快,见着沈木兮进门,二话不说就把房门合上,可惜没有锁扣,否则他定是要落几把锁,如此一来……王爷明儿定是眉开眼笑,心情甚好。
内屋传来些许水声,沈木兮端着莲子羹往里头走。迈步进门的刹那,她快速背过身去,断然没想到薄云岫竟然、竟然在沐浴!
"又不是没见过。"薄云岫磁音微沉,"把衣裳给我拿过来。"
"你自己沐浴,不知道拿衣裳?"话虽如此,沈木兮还是挪开了步子,将莲子羹放在一旁,摸了衣裳往后退。倒也不是没看过,但是……隔了那么多年,有些东西早已模糊不清。
薄云岫单手抵着太阳穴,靠在浴桶壁处,瞧着这个像虾一般倒退的女人,颇为无奈的摇头。
下一刻,他猛地拽住她的手腕,快速起身。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他便已将她拽到了跟前。
四目相对的那一瞬,沈木兮快速合上眼,不该看的不看!
"睁眼!"他的嗓子里若掺了旁的东西,沙哑得不成样子,"沈木兮,你不是什么都不怕吗?我身上哪一处是你没见过的?还是说,你等着我将你抱进来?"
腕上他的手,掌心烫得吓人。
沈木兮慢慢睁开眼,视线尽量盯着他的脸,避免往下看。七年前,他便是身材健硕,想起那些年那些事,她至今还是心如鹿撞。
蓦地,沈木兮微微僵直了身子,记忆中的薄云岫,肤光如玉,似乎……
沈郅说过,薄云岫的背上有伤,像是很久之前烫伤留下的痕迹。
"你这……是烫伤留下的疤痕?"她亲眼瞧着那烫伤从他肩头开始,蔓延至整个脊背,如同斑驳的花纹,丑陋又诡异,看得她触目惊心,不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薄云岫一动不动,任由她的指尖在他背上轻轻拂过,带着轻微的颤。
"冲进火场里救你,房梁塌了。"他言简意赅。
沈木兮的指尖猛地一滞,鼻尖陡然泛酸,"为我?"
房梁塌了之后呢?
喉间生涩。沈木兮红着眼眶站在他身后,瞧着他满身的伤痕,这斑驳的烫伤痕迹,是七年前留下的。七年前她火中逃生,他竟不顾一切的闯进了火海之中,去救那个……早就逃之夭夭的她。
所以初见时,她恨着他,他又何尝不是恨着她。
她尚且换皮重生,可他换不了,所以留下了浑身的疤。
"我以为你死了,冲进去的时候就没打算活下来。"他背对着她站着,"可最后却发现这只是你的一个局,一个不惜一切逃离我身边的局,于是我疯了,恨不能掘地三尺把你找出来。夏问曦,我受过大火焚烧之痛,但更痛的是七年的相思之苦。"
"我承认,当年我不言不语,瞒下一切是我的错,我应该同你坦白,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关于夏家的事情,保不住夏家……我不能连你保不住。魏仙儿是个意外,我从未往那处想,可诸多误会,却让你误以为我与她不清不楚。没有解释,是我的错。"
他慢慢转过神来,目光灼灼的望她。
隔着氤氲雾气,薄云岫深吸一口气,"我说过,会照顾你一生一世;我也说过,会和你从红衣到白头;我还说过,此生唯有你一个妻。现在,还来得及吗?"
沈木兮忽然落下泪来,唇角凝着七年的苦涩,她扬唇笑了笑,"墙下哪位少年郎,生得这般俊俏,待本姑娘长大了,嫁给你如何?"
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她泪流满面,"看什么看,小心本姑娘现在就娶你!"
七年。
佛说,七年一轮回。
红了眼,疼了心。
兜兜转转,心上的那个人,依旧是你!
唇上的春,裂出温暖的阳光,暖了心也暖了身。
我行过山,也淌过河,只为这向往,用尽全身气力。我吻过山峰,也吻过大地,只为虔诚的等待你的归来,号令千军万马,列阵卿前,搏红颜一笑,此生无遗憾。
"薄……薄云岫!"她喊他的名字是那样的断断续续,喊得急了,便只剩下最后那个字,一直萦绕在唇齿间。怎么都喊不够。
他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将她狠狠揉进怀里,恨不能就此揉碎了,融进自己的骨血之中,这辈子再不会有人,能将她剔除。
"夏问曦。"他伏在她耳畔,喊着她的名字,"夏问曦!"
她哭着点头,在,以后会一直都在。
两个人一起颤抖,便会明白,什么叫彻骨的温柔。所有的逞强,终究会变成相濡以沫,从此一遇终身,一睡……到底。
一直到日上三竿。沈木兮都没能起身,薄云岫亦舍不得起身。
他素来很是忙碌,作息还算是规律,今儿却是连朝都不上了,只想看着她窝在自己的怀里,那么近,那么安然的样子,怎么看都看不够。
沈木兮是真的累极了,她若是知道某人憋了七年,一旦开闸就如同山洪一般,她是抵死都不会让他肆意妄为的。昔年涅槃换皮,昨夜倒像是拆骨重组,最后怎么睡过去的都不知道,约莫是晕的……
一睁眼,便是某人妖孽般的容色。扬着不知餍足的笑,"醒了?"
身上有些凉飕飕的,沈木兮默默扯了扯被褥,将自个埋进去。
"是去检查武器装备?"薄云岫问。
沈木兮的脸瞬时烧了起来,赶紧冒头,一时间不知该把视线搁哪儿,"素来一本正经,今儿倒是邪了门,难道以前都是装出来的假正经?"
她不知,这世上有一种男人,外人瞧着森冷威严,关上门来便只对一人好,只对一人疯,只对一人情有独钟,且热衷于某些事情。一辈子都保持着乐此不疲的热情。
瞧着她翻了身背对着自己,薄云岫毫不犹豫的贴,了上前,将下颚抵在她的肩头,"还能说这些话,说明脑子还是清醒的,并未糊涂。"
沈木兮皱眉,这跟脑子清不清醒,糊不糊涂,有什么直接关系吗?
"别腻!"她耸了耸肩,作势要推开他。
哪知下一刻,某人却厚着脸凑了上来,"不服再战!"
沈木兮骇然瞪大眼睛,心中叫苦不迭。
今儿阳光甚好,黍离一直在院子里守着,这一个个出门的时候,都要趴在院子门口探头,然后捂着嘴偷笑,继而快速离开,谁也没有进来打扰,倒也颇有默契。
薄钰瞧着倚在车窗口,默不作声的沈郅,心下有些担虑,"怎么了?"
"我心里的宝贝被人挖走了!"沈郅垂着眼皮子,"你知道这种感觉吗?像是自己最重要的东西,被白白送了出去一般。"
薄钰倒是高兴,沈大夫和爹在一起,那沈郅也会一道留下,再也没有任何理由离开,"你的宝贝还在,只是多了个人疼她而已,这有什么不好?"
沈郅扭头看他一眼,"你不懂,是我教义父,定要敞开了说心里话。"
所以,是他亲手把娘送出去了。
"你脖颈上的伤怎么样了?"薄钰转移话题。
沈郅叹口气,继续靠着窗口瞧着外头的风景。
"对了,阿左和阿右没事了,他们两个貌似是中了邪。"薄钰挨着沈郅坐,"你莫要这般唉声叹气的,我瞧着大家都挺高兴的。"
"你爹被人抢走了,你也高兴?"沈郅问。
薄钰细细的想着,"若是别人,我必定不肯的,可那人是你母亲,我便觉得极好。他们在一块,你便是我名正言顺的兄弟,到时候我们兄弟两个便不会分开了。我终也只认你这么个兄弟!"
沈郅抿唇,"你倒是想得开!"
"我瞧着,你似乎有别的心事。"薄钰皱眉,"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沈郅面色微沉,自然不能说,男人的承诺,一言九鼎。
答应过的事情,拉过勾,就是永远。
今儿大街上一直在说,太师府的事,说是昨儿夜里,太师的幼子--关傲天,突发疾病,眼下已经昏迷不醒。连宫里的太医都请来了,怎么诊治都未见成效,身子以极快的速度干枯下去,隐隐好似中了什么邪。
沈郅皱眉,"关傲天?"
薄钰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莫要太过在意。
眼下瀛国的使团将至,这事很快就会平息下去,听说瀛国的公主貌美如花,仰慕离王薄云岫之名久矣!此番随着使团来东都城,似乎也是抱了别样的心思。
两国交战,苦的是百姓,若是能就此平息战争,倒也是极好的。
东都街头已开始装扮,巡城司除了搜寻长生门的余孽,更是加强了东都城内和城外的防备,准备迎接使团入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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