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知道这只是过去、只是记忆,天魔剑在历史上并没有被修复,宣玑的心还是吊了起来。他手上的清心符再次发出冰凉的提醒,宣玑只是将不自觉松开的拳头攥紧了些,眼睛却没离开幻境里的剑炉,不由自主地跟着记忆里的主角一起迎了上去。
微云像是老了十岁,八十一天过去,连袍子都宽了一截,他双手捧出了一把完好无损的天魔剑,脸上的表情却像个准备宣告抢救无效的大夫。
可能是这位日常哭丧脸,明察秋毫的人皇竟没注意到,抢上前一步,一把握住天魔剑,手抖得停不下来。
然后他轻轻拉开剑鞘,努力了几次,才鼓足勇气在剑身上碰了一下,瞬间,陛下那喜怒甚少形于色的脸上露出一个让人看了心酸的惊喜:“我……我感觉到他了!”
宣玑惊讶地回头看向三千年后的盛灵渊。
老魔头脸色平静地提灯站在几步以外,颔首道:“嗯,重炼的剑身确实和我有共感。”
“那也就是说……”
“只是剑身而已,剑是空的,剑灵不在里面。”老魔头非常客观地点评道,“我觉得剑身的共感应该是那剑在我脊背里养过十几年,又在剑炉里碰了我的血的缘故——我与你沾血不也有同样的尴尬么?共感应该是跟剑身有关,跟剑灵关系不大,其他器灵和器主之间也没听说过有这种联系。这道理一想就明白,只是我年轻时性子有点左,固执起来不依不饶的。”
盛灵渊略微一歪头,饶有兴致地从局外人的角度看着生前的自己。
年轻的人皇很快也发现了真相,脸上的血色与活气转眼灰飞烟灭,他呆呆地与铁剑面面相觑,抵在剑上的手指狠狠收紧,让剑刃镶进了他掌心血肉里。
“陛下!”左右吓得惊呼一片,微云惨白着脸瘫跪在地上。
却又在下一刻,被一道轻柔的黑雾托了起来。
“他不在里面。”年轻的人皇沉默了好一会儿,看了微云一眼,用近乎于心平气和的声音说,“剑灵不在里面。”
微云的腿哆嗦得连带衣袍都簌簌作响。
“没关系。”人皇又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他低声说,“没关系……阿云,朕不怪你,你回去歇一宿,仔细想想什么地方出了岔,再试一次。朱雀骨还有,朕的血也随时给你取用,剑炉上下一干人由你随时调配。”
话音没落,就听旁边的内侍尖叫了一声,原来是人皇握着剑身的手捏得太紧,居然活生生地被那吹毛断发的宝剑切断了,溅出来血染红了他的袍角,手指落地就化作黑雾,缠回盛灵渊手上,自我修复。
那男人却好像全无痛觉,根本没顾上自己的断手,只有些慌乱地抱住险些落地的铁剑,那一刹那,他的表情仿佛要就此崩塌。
然而毕竟是没有,他的眉目只是飞快地颤抖了一下,随后又被自己强行拉回原位。他低下头,将那剑身抱在怀里片刻,不给任何人看见自己的神色,然后手背突然青筋暴起,亲手拗断了剑身。
宣玑的心都停了一拍——陛下和剑身还连着共感!
盛灵渊一声不吭地徒手将铁剑掰碎,他雪白的领口已经被冷汗浸湿了,然后陛下小心地收拢起所有残片,轻轻堆放在微云面前,拍了拍末代天耳的肩,眼睛里是疯子般的冷静:“再去试来。”
唇齿间血迹斑斑,是他咬破了舌头。
“再去试!”
“重来一次。”
“我说不算败就不算,明日再封剑炉。”
“阿云,再试一次吧……”
幻境里的人皇一次又一次地剜心取血,一次又一次失望,他渐渐麻木,渐渐死心,只是偏执得仍不肯放弃,每隔八十一天,他就亲手将那重新成型的铁剑掰碎,将当年没能和剑灵分担的粉身碎骨之痛重温一回,然后逼着微云再入剑炉。
幻境外,宣玑愣愣地在旁边看着,石化了似的,一动不动,老魔头以为他是被自己年轻时办的荒唐疯癫事吓住了,抬头看了一眼不断变换的天色,他心里估摸着这幻境差不多撑到极致了,就拍了拍宣玑:“准备出去了,我这点丢人的笑话你还看上瘾了是吧?”
宣玑缓缓地扭过头,他眉心的族徽不知什么时候冒了出来,火焰色的族徽将他的眉目映衬得有几分妖异的凄厉。
他用一种描述不出的目光看过来,眼神里好像凝固了几千年的岁月,一眼穿透了生前死后。
那眼神让盛灵渊心生不祥。
“不必往心里去,”盛灵渊说,“生前旧事而已。”
他刚说完,天边血色的晚霞就应声扭曲起来,幻境开始颤抖,妄图把这群魔之首困在心魔阵里的影人终于难以为继,败在这三千年的铁石之下。
“自不量力。”盛灵渊一哂,“幻境要塌了,小妖,走。”
宣玑一动不动。
盛灵渊蓦地感觉到不对劲,就见宣玑怔怔地看着他说:“我有名有姓,不叫‘小妖’。”
很多年以前,天魔剑灵第一次出鞘,看清了自己的剑身和剑铭之后大失所望:“我不想叫‘彤’,听着跟‘小红’似的!哪个倒霉玩意给我刻的剑铭?一点也不威风!你不许叫我这个!”
那一年的少年天子端着稳重克制的架子,眼睛里却总是布满了春风似的笑意……而不是反过来。他抚过剑身,逗他心意相通的本命剑说:“你原身就是只红毛鸡,还想怎么威风?大名不想要,行啊,那我就接着叫你小名‘小鸡’呗。”
“谁是红毛鸡!就算是鸡,我也是五彩雉鸡!呸……被你带跑了,说谁是鸡!”
他又缠又闹,逼着他的陛下给他换名字,被迫跟他共享视野的陛下被他晃得头晕,最后只好松口:“剑铭是你一出生就刻上去的,怎么改?不如干脆给你小名换个‘玑’字吧,同天上璇玑星,这样体面了吧?”
你曾说过,我同天上璇玑星。
“你……”
盛灵渊看见宣玑手上突然起了火,一下燎去了灯油画的符,他一惊,来不及细想,抬手抓向宣玑的衣领,想将人拎过来,然而伸出去的手却直接从宣玑的胸口穿了过去,两人之间好像隔了次元,盛灵渊抓了把空!
下一刻,幻境崩塌,虚空尽碎,盛灵渊脚下一空。
黑雾刮开了冒牌的天魔幻境,盛灵渊落在了江州寒冷干裂的大地上,身边连只苍蝇也没有……宣玑不见了!
影人放声大笑,笑声和着电闪雷鸣,回荡在天地间。整个江州干涸的地脉中,黑色的瘴气飞快充斥蔓延,浮到地面,境内所有粉饰太平的能量监控同时爆表,头顶雷云汇聚,弥散的瘴气笼罩村庄、继而包围住城市。
群鸟惊起,而家禽家畜无处躲藏,先是发出惨烈地尖叫,很快又安静下来,像那些被困傀儡术的野生小动物一样,呆滞地僵在原地。
然后是人——
瘴气钻进独自劳作农家主妇耳朵里,女人毫无预兆地放声音大哭;被瘴气尾随的老人拿着医院的诊断,突然冲向大桥下;瘴气蔓过城市上空,路口一串连环车祸,交通堵成了一锅粥,急躁的车喇叭一声响过一声,合奏出一曲焦虑大合唱。有人冲上大街嘶吼,有人在电话里骂人,有人躲在角落里辗转反侧……
十丈红尘下,众生皆苦。
盛灵渊放开神识,瞬间像掉进了一锅沸腾的粥里,里面滚着成百上千万人的悲欢。
谷月汐是第一个发现瘴气的,当时他们和宣玑突然失去联系,情况不明,直升机迫降在江州边境,好在风神机动性强,第一批增援已经到了,很快和他们会合。作为透视眼,谷月汐先带着能量检测仪进去探查实际情况。
这股瘴气来得又快又邪门,透视眼看见的时候,已经缠上了车轮,谷月汐示警后,开车的战友立刻加速,然而那轻缓如烟的瘴气活像附骨之疽,循着人气,纠缠着往车上蔓延,车里的能量检测仪响得像火警。
“我们遭到不明能量攻击,能量等级未知,范围未知,正在用防护用品测试,”谷月汐用对讲机汇报完毕,冷静地吩咐手下风神队员,“一样一样试,不要慌。”
车上的风神们迅速把各种防护用品往下扔。
“植物毒素防护网失效……”
“不行,这不是常见植物系的毒瘴,冰水、雷火、金属测试——”
“谷队,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对各谱系的高防设备都没反应。”
谷月汐脑子里灵光一闪:“试试精神系。”
“怎么可能有这么大范围的精神系攻击?”
有的——谷月汐脑子里闪过盛灵渊的影子,她没多说,飞快地朝自己手下的队员打了个手势,几个风神队员利索地在车四角装上对抗回响音机的精神系防护。
已经缠上车身的黑瘴剧烈地哆嗦了一下,有要散开的意思。
“有反应,”一个风神队员说,“真的是精神系……”
谷月汐却一眼看见了能量检测仪上的数字:“小心!”
她话音没落,方才散开的黑瘴就像被激怒的毒蛇,疯狂地反扑回来,几个精神防护同时爆开了,黑瘴直接从他们防护仪里喷了出来。
王泽正密切地盯着谷月汐他们那边传来的消息,听见精神系防护有反应的时候还松了口气——外勤们执勤的时候,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干扰,很多人都会随身配带一些小的精神系护具,就算工作的时候用不着,还能帮忙屏蔽一些已经构成精神污染的广告呢。
谁知他这一口气还没吐完,就听见对讲机那边一片混乱。
王泽一把推开联络员:“月汐!谷月汐?什么情况?收到回复!喂?”
回答他的是尖锐的刹车声和不明巨响,随后信号也不稳起来。
“谷月汐!”
“王总,江州境内有不明干扰。”
“摘……呲啦……”对讲机里谷月汐的声音不知是被干扰还是怎么的,显得又远又微弱,“精神系护具……呲啦……摘下来!哗——”
“谷队他们的信号消失了!”
“怎么回事?”原本正在调配人力的肖征举着手机转过头来,“手机突然没信号了。”
这时,因为信号问题而杂音一片的通讯设备突然安静。
“嘘——等等,重新连上了,是谷队吗?”
通讯设备里传来一声轻笑。
笑得人起鸡皮疙瘩,王泽沉声问:“你是谁?”
“我是谁?通讯设备里传来一个遥远的声音,“我是你……大家好,我叫王泽,来自庆山省黄花县,今、今天刚转学过来……”
少年们的哄笑声顺着他左耳的耳机炸开,王泽脑子里“嗡”一声,他残存的理智只来得及仓促从江州干燥的空气中逼出一点水分,捏出个薄薄的水膜,把旁边一脸懵逼的张昭塞了进去。
所有精神系护具同时裂开,黑瘴瘟疫似的四下流动,吞噬了所有人。
王泽一抬头,就看见一张嘴角沾着白沫的大嘴,喋喋不休地说:“妈嫁给你王伯伯,让人把脊梁骨戳成筛子,到底是为了谁?还不都是为了给你换个永安户口,让你有学上,将来能考大学、出人头地,你怎么那么不懂事呢!”
她五官模糊,因为眼耳鼻喉一概不重要,全身上下只有一张嘴是关键机构,时而大喷特喷一场,余音能绕梁三日不止。仿佛想将唾沫化作利刃,一刀一刀地将他这块朽木活活削成栋梁。
那是他多年没见过面的亲妈。
人人都说风神的老王脚底下有钉子,明明是本地人,一天到晚抢着出差,让他在总部老实待几天,就跟把他关监狱似的。他还一度企图放弃无数人求而不得的永安户口,把自己的组织关系转到外地,因不符合单位规定未果。
他讨厌他这所谓“家乡”。
王泽的水系特能应该是遗传的,据说他的亲爸爸是个在民间马戏团里卖艺的,主业是表演魔术,成名作是表演在密闭水箱里半个小时淹不死——王泽推断,他很可能是个水平比较低的水系特能人。
主业不太挣钱,人民群众不欣赏他的表演,因为同样是淹不死,看他还不如看热带鱼打群架。于是他只好操起副业,副业是搞封建迷信,以及招摇撞骗。王泽就是他招摇撞骗的副产物。
王泽他妈献身“大师”,未婚先孕,大师被当地警方取缔,拍屁股跑了,单亲母亲混不下去,只好带着拖油瓶北上讨生活,吃了很多苦,为了立足,嫁了一个比她大二十八岁的老头,给王泽拿到了永安户口和入学资格。
从那以后,王泽就欠上了她。
他的“好日子”都是亲妈牺牲自己换来的,所以他得每天拜神似的感激三次,早晚请安,喘气都不敢使用错误姿势。
可是后来,他还是“不争气”地长歪了。他妈觉得他的水系特能是“遗传病”,决定把他送去治,偷偷联系传说中会电击学生的管教学校时,王泽跑了——毕竟水系特能人电阻低,更怕电。
他跟各地的小流氓们混在一起,当流窜盗窃团伙的头头,成了派出所常客……直到有一次偷东西被人撵着出了车祸,特能爆发,被局里的能量监控捕捉,才被燕总接走管教。
“王队,你哪儿人啊?”
“老王,我听你说话像本地人,老家哪的?”
“你出差有瘾吗,大过年的也不回家看看。”
王泽觉得自己好像被那些黑瘴变成了一条鲨鱼,一停下来就会沉入深海窒息,只好不停地游,疲于奔命地游……
意外发生的时候,肖征第一反应就是保护仍在昏迷的燕秋山,一转身,却愕然发现燕秋山已经没事人似的坐了起来,脸上的风霜和疲惫荡然无存,好像从来没有失去过知春、从来没有为了追查本真教四处流浪过,他手里拎着电话,正不知在跟谁置气,脸上还带着年轻人特有的天真桀骜,有不高兴,就明明白白地摆在脸上。
“领导的意思我明白,意思就是我们风神是个泥腿子杂牌军,不配留下精英呗。”燕秋山沉着脸对电话里的人说,“哪比得上人家‘雷霆’啊,一天到晚不是接待外宾就是执行重大护卫任务——您放心,肖征那边工作我肯定做好,小青年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哪有放着大好前程不要,非得弃明投暗的?”
电话里传来沙哑的男声,雷系特能耳朵都灵,肖征敏锐地听出那是向璋老局长的声音:“说什么呢,风神是咱局中坚梁柱,这是毋庸置疑的,你们的辛苦牺牲大家伙都看在眼里,就是咱们一年到头全国跑,也不见人,这个……有些同志家里人不愿意,也可以理解,对吧?”
“家属?”燕秋山一脸莫名其妙,“他一个单身青年,哪来的家属?”
老局长说:“父母长辈不是家属啊?你这不转弯的!”
燕秋山的表情更茫然了,这时,一个穿着风神制服的同事走过去,捂住话筒,悄悄对他说:“小肖他爸是辉煌集团董事长,刚给咱研究院捐了一个实验室……辉煌旗下所有豪华酒店以后为咱局工作人员提供差旅服务,象征性收两块钱,基本是免费,我听说是刚签的合同。”
肖征只觉得血冲脑门,忍无可忍,扭头就走。
对了……那年他在风神干得好好的,突然接到雷霆调令,他不想离开风神,本想去和燕总私下沟通,没想到无意中听见了这通电话。他从小抓尖好强,是个天生的精英胚子,小时候在学校里不拿第一名睡不着觉,后来觉醒特能,也是罕见的雷火系。平生最看不上的就是走后门混日子的衙内,和自己不努力还嫉恨贤能的庸才。
他们说他是天才,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特种部队负责人,名至实归的精英。
他一直自欺欺人,认为自己无愧于过往所有成绩……就算他进雷霆走的是“钞能力”,跟他是雷系一点关系也没有,他觉得自己多年来零伤亡的辉煌战绩也应该能盖住这不光彩的开头。
可是那些零伤亡的战绩……
就是真的吗?
老局长、旧上司、安全部宋部长……所有人的脸从他面前闪过。
“这是我们雷霆的肖队,青年才俊,处理过多少大案子,这么多年零伤亡,十五人红线就跟他没关系似的,”
“小肖啊,你这样的年轻人,可是咱们局的重点培养对象,你要争气啊。”
“你以后前途无量的。”
前途无量的……
前途无量……
谷月汐什么都看不见了,她好像又回到了被人蒙着眼睛当奇珍异兽养的时候。
脸上猝不及防地被人抽了一巴掌,她下意识地双手护住头脸,将自己蜷缩起来,手肘抵在髋关节上,防着接下来的殴打,对方在她身上踢了几脚,见她始终死人似的不声不响,便觉索然无味,在她头发上啐了一口浓痰,走了。
不远处有人说:“别碰她——你没听说过南冠猴的故事吗?”
“什么猴?”
“据说九州大混战前,人和非人族不许通婚,生出来的混血被人逮住要关进‘南归塔’里受刑,叫‘南冠猴’。南归塔里禁光、禁灵、禁食,关进去以后,这帮南冠猴只能摸瞎自相残杀,慢慢肉眼就退化了,长出了一种‘识眼’,看不见东西,但是能看穿人肺腑、地脉山河,甚至兴败气运——你品品,这不就是透视眼嘛。大混战的时候这帮凶残的南冠猴才给放出来,据说有识眼的人往往六感不全,不是身体残疾就是心理残疾,一生厄运随身,这小丫头片子干干巴巴的,长得也不怎么样,你小心离太近被她传染上,不值当的。”
“透视眼本来就邪性,啧……”
谷月汐在细碎的杂音里缓缓在自己身体上摩挲着,摸到了一把细瘦伶仃的骨肉。
她浑浑噩噩着,忽然,看见远处一束细弱的光,谷月汐本能地循着那光走去,依稀记得很久很久以前,似乎也有那么一次,她独自一个人在好像没有尽头的精神囚笼里挣扎着向前走。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来着?
那是……
这时,一个低沉轻柔的声音在很远的地方响起:“三魂清明,七魄归位,醒来!”
谷月汐激灵一下——对了,那是异控局的前辈们把她从精神囚牢里救出来的时候!她在异控局当了十年外勤,早不是那些人养在笼子里柔弱无依的小女孩了。
谷月汐倏地睁开眼,一道雪亮的白光驱散了她周身瘴气,那些瘴气灰烬似的飘然落下,她看见了盛灵渊。
盛灵渊罕见的狼狈,一缕长发从鬓角落下来,流在肩头上,已经给冷汗打湿了。
“可算叫醒了一个。”盛灵渊对这一届“清平司”的后辈们简直不想评价,除了谷月汐这小丫头,心智水平没一个过关的。
谷月汐一惊:“前辈,这是怎么回事?”
“江州地脉里现在都是影人的心魔瘴,过一会这片土地上所有生灵都是他的养料,得尽快找到他本体……嘶……”盛灵渊掐住自己的太阳穴,越掐,里面的血管跳得越厉害,好像要随时炸开。他那偏头痛本来就是见缝插针要发作,此时更是肆无忌惮地折腾他。
谷月汐连忙扶了他一把:“你受伤了吗?宣主任呢?”
鬼知道!
盛灵渊很少这么被动,他到现在也没明白宣玑是怎么陷进天魔幻境里——只有分不清幻境和现实,和幻境里的“自己”融为一体的人才会陷进去,可那幻境分明是他的记忆,里头有那小妖什么事?
陛下来回琢磨了好几圈,也想不出宣玑到底是融进了哪个角色里。
难道当年他重炼天魔剑的时候,旁边还有个看不见的隐形鸟人围观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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