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务我都知道，私务方面，我就不能多问了。”孙心文四两拔千斤，“阿卿，董事长公务方面行程，如果你需要，我可以给你一份行程单。”
“谁要那破东西？”顾云卿嗤笑一声，“姐姐，你是不是欺负我读的书少啊？即使我读书少我也知道，孙心文姐姐是我妈的左膀右臂。我妈的事情吧，你不能说百分百知道，但你至少知道百分之九十五。季安之，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季安之笑笑，伸手拍拍他的头：“先吃东西吧，吃完了，你再好好问。心文，你说呢？”
“好。”孙心文望着季安之，她的眼中是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柔情。
顾云卿哪里耐得住，吵吵嚷嚷着要孙心文现在就说，好在服务员送了点心和饮品过来。
一顿下午茶喝了一个多小时，大半的时间都是孙心文在说话，她找各种各样的话题，季安之不时笑笑，或者应几声嗯哦之类毫无意义的字句。
顾云卿吃了一份意面，他放下盘子时，季安之起了身。
“我去一趟洗手间。”
“阿卿，你问吧，我能告诉你的我都告诉你。”孙心文敛了轻快的姿态，正色看着顾云卿。
“我只想知道我妈的私人事务，她私下有没有去找过宋翊？你在场吗？”他问。
孙心文一愣：“宋翊？你说的是宋莲莲的儿子宋翊吗？他父亲是高明威高总？”
顾云卿急得身体前倾，“我妈对宋翊说了些什么？”
孙心文道：“阿卿，你别激动。我只是知道宋翊，年初的时候在一个酒会上遇到宋莲莲夫妇，高总还有意无意地显摆他儿子聪明，将来宋家偌大的产业后继有人。又奚落我们董事长光自己厉害，儿子却并没有继承到她的基因。那次把董事长气得够呛。”
“我不要知道这个，我问是她私下有去找过宋翊吗？”顾云卿郁闷道。
“没有，至少在我知道的关于董事长的行程里，没有去找宋翊这件事儿。”孙心文带着几分探究看他，“你问这个做什么？”
“这个你就不要管了。”顾云卿瞟了她一眼，孙心文的眼神看起来有点儿晃，他怀疑她没有说真话，要怎么样她才会对他说真话呢？
孙心文莞尔一笑，道：“阿卿，我不太明白，你为什么觉得董事长会私下去找宋翊？她日理万机的人，又怎么会有空去见宋翊？宋翊和她有什么关系呢？你说是不是？”
顾云卿呆了呆，他发现自己太莽撞了。
“你不说算了，我让季安之来问你。”顾云卿愤愤地起身，他抓过桌上的车钥匙，“告诉季安之，我在车上等他。”
孙心文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里有些许不忍，但很快便隐去了。十七岁的顾云卿，不过是个糊涂又冲动的孩子而已，她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孩子去和祖新莉作对？更何况，她能和季安之结婚，那可是全凭祖新莉一手促成。单是这一点，也值得她孙心文感恩到天荒地老。
季安之看着顾云卿跑出了咖啡馆，他才从高大的绿植后面走出来。
“阿卿说在车上等你。”孙心文笑道。
“嗯。”季安之坐回沙发上，默了默，说道：“阿卿是个性格很轴的人，我担心迟早有一天，他会知道。”
“那就等他知道那一天再说吧，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孙心文叹了一口气。
“说实话，我也不太明白祖姨为什么突然变得那么小心眼，因为被高总奚落了几句，于是就亲自跑去警告宋翊，让他不要再和阿卿来往。”季安之若有思地看着她。
“可能护子心切吧。”孙心文有点儿不敢和他对视，她拿过碟子里没吃完的点心，“这个很好吃，你尝尝。”
季安之顺从地接过吃了一口，太甜腻，但因为孙心文看着他，他便一口一口地吃完了。
“是还不错。”他说。
“等我哪天休假，我给你亲手做。”孙心文殷切地看着他。
季安之避开她的眼神，拿过一旁的手机：“行啊，等你有空了再说。噢，阿卿等了一会儿了，我先送他回去。他刚放假，这几天我带他到处转转。”
孙心文有些失落，但还是装出了大度：“你是应该和阿卿搞好关系，毕竟将来你们兄弟俩可是要一起联手带领顾氏更上一层楼呢。”
季安之面色一僵，随即又笑：“你是不是很期待那一天？”
“那当然。”孙心文过包包起了身，她靠到他的身边，几乎是贴着他的耳朵说了一句，“我爱的男人是注定要身披七彩衣的。”
说罢，她自顾自笑起来，“走吧，你不是急着送阿卿回去么？我也该回公司了，还有一堆活儿没干完呢，今天说不定要加班。如果太迟，你来接我下班好不好？”
“好。”他应了一个字。
季安之和孙心文在路口分别，太阳猛，他一路小跑着到了停车场。副驾位上，顾云卿靠着座椅发呆，他的手里似乎拿着个什么东西。季安之走近些时看清楚了，他手上拿着的是一枚戒指。
这孩子真的早恋了？季安之想。
“你送我回我外婆家吧。”顾云卿见季安之上了车，将手里的戒指悄悄地卷进了手心。
“阿卿……”
“我回去拿点东西，然后马上出来。”他说。
季安之不明所以，便答应了他。
顾云卿将那枚戒指藏回了他外婆家，外婆去了欧洲，家里的老佣人见他，笑得嘴都合不拢，马上就要去煲汤。听说他马上又要走，老佣人嘴里碎碎念着。
“怎么就回去了呢，好歹也吃顿饭吧。你妈真是，说接走就接走，都不肯让你回来住上几天了。你外婆一手带大你，想你想得紧，我好几次都看到她在房里偷偷擦泪。”
“阿卿啊，你妈不念你外婆的恩，你可是要念的啊。听话啊，乖乖仔。”
“阿嬷，我知道啦。”顾云卿很喜欢这个阿嬷。
“你也要听你妈的话，不要处处和她作对，你妈太能干，容不得别人反对她。”阿嬷苦口婆心起来，“你要顺她的毛，不要忤逆。”
“知道了呢，阿嬷。”顾云卿说着话已经走到了大门口。
“唉，也是你今天来了，我就忍不住想和你说，你妈真的厉害啊。有一次她冲到家里来，把你外婆拖进房间骂。作孽啊，你外婆那么好一个人，被自己女儿骂得泪水涟涟，你说，有天大的事情啊？做小辈的人，怎么可以不孝敬，要遭遇天谴的。”阿嬷叹了口气。
“什么？我妈还骂我外婆？”顾云卿不敢置信。
“你别嚷，别嚷。”阿嬷紧张起来，“你心里知道就行，记着这个事情，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不要和你妈做对，没有她怕的人。你要明白阿嬷的苦心啊。”
顾云卿咬着点头：“阿嬷，我记住了。”
从外婆家出来后，顾云卿心里仿佛燃起了一团火，他恨不得拿这团火去和他妈同归于尽。他真是没有见过像他妈那样专制，不讲理的人。对比起来，连老是对他挑三捡四的父亲都变得和蔼起来了。
“进去的时候好好的，出来怎么换了一张脸？”季安之看着他紧绷的脸，问。
“那么明显吗？”顾云卿闷闷的，刚才他一路在想，他要学会隐匿情绪，和他妈玩一出尔虞我诈的游戏。
季安之点头：“就差在额头上写我很不开心几个字了。”
顾云卿绑上安全带，靠到车窗上，他忍不住问：“你是怎么做到的不动声色，我看你任何时候都笑笑的，温和平静，岁月静好。我可不相信你心里也这么平静，季安之，你教我两招，我好对付我妈。”
“你对付你妈？”季安之启动车子，他笑着摇摇头，“说句不怕打击你的话，你恐怕得再练五十年，你也不一定斗得过你妈。”
“我还不信了。”顾云卿狠狠地捶了一下座椅。
季安之并没有把他的话当真，小孩子嘛，最喜欢的就是放狠话，又有谁会和一个小孩子较真呢。
顾云卿放暑假不到半个月，他就听说有同学已经接到了好几所学校的offer，程宇凡还打电话来假惺惺地问了他一次。彼时顾云卿正坐在画架前画着夕阳，手机开着免提放在一旁。
“阿卿，我要完全阿翊的梦想，出国，学有所成，然后成为栋梁之材。”电话那头的程宇凡说。
顾云卿看着夕阳斜斜地吊在海平面上，再一个眨眼，它就要下去了。他哪里有时间去理程宇凡？
“有一天，我还会回来的，回到这座有阿翊的城市。”程宇凡继续说着。
顾云卿手上的速度加快，他追赶着最后一抹夕阳。
“阿卿，阿翊活着的时候，他那时候最希望的就是我们三个人能申请到同一所学校去。现在他不在了，我想你肯定不会愿意和我考同一所学校，我太知道你了。你看不起我，从头到尾地看不起我。”程宇凡絮絮叨叨，“但你相信，总有一天，我会混得很好，到时候，我要俯视你。”
顾云卿在画纸上画下了最后一笔，掷下画笔，他抓过手机：“程宇凡，除非你死了，否则，我不可能看得起你。”
说完，他挂断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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