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致远瞥了一眼姚慧茹,收回目光,语气淡淡。
“所里面有事,我去解决下,你们中午不等我吃饭了。”
话落,他就转身离开了周家。
不给对反过任何劝说的余地。
徒留,把周老爷子气了个倒仰,若不是见到葛卫国在旁边,他真想问一句。
就所里面巴掌大的地方,能有什么事情?
值得他年三十中午吃团圆饭的时候,要离开家里?
真打算在那巴掌大的地方,待一辈子不成?
目送着周致远离开后,周老爷子看向姚慧茹,沉声问道,“慧茹,你刚说那是什么意思?”
有了老爷子撑腰。
姚慧茹顿时把原先偷听到的话,添油加醋说了一遍。
“爹,我看致远根本不是所里面有事,而是那个小妖精有事,她勾勾手指,致远连好不容易全家聚齐的大年三十都不过了。”
周老也与子摩挲着手里的拐杖,心里一沉,刚要说些什么。
就见到周文宴姗姗从书房下来,询问,“我小叔被哪个小妖精勾走了?”
这不是很好吗?
他爷爷一直担心,小叔喜欢男人,小叔不结婚。
所以,周文宴有些疑惑。
“小叔被小妖精勾走了,这不是正符合爷爷催婚的心思吗?指不定,爷爷明年就可以抱上孙子呢!”
原先还说的极为热烈姚慧茹瞬间把话给咽回去了。
当亲叔叔的,大过年的不在家过年,去找了侄儿子曾经过门的未婚妻,这说出去算什么事?
姚慧茹神色揣揣,文宴好不容易安静一段时间,不能拿这种事情去刺激文宴了。
反倒是,周老爷子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姚慧茹,随即收回目光,沉声道,“不是什么正经人家的闺女。”
一句话,就给下了定义。
“这样啊?”
周文宴从楼梯上下来,拿起桌子上刚出锅的油炸撒子,吃了两口。
这才劝解道,“爷爷,我小叔那个性子,您又不是不知道,他难得有喜欢的人,别管是小妖精,还是狐狸精了,您应该赶紧让我小叔定下来才是,免得错过这个村,没这个店了。”
真是个傻孩子。
你要是知道,你小叔喜欢的那个狐狸精是谁,你就不会这样说了。
周老爷子,“这是大人的事,你个小孩子别插手。”顿了顿,又问,“胜男那边,有说过来吃团圆饭吗?”
周文宴怔了下,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没有,估计最快也要到初一去了。”
胜男的父亲对他还是不喜。
周老淡淡道,“你也抓紧些!”顿了顿,他转身准备上楼,还朝着周婶吩咐,“中午不等致远了,到点就开饭。”
这话说的还带着几分怒气。
周婶觊着老爷子怒气冲冲的脸,到底是没敢在说什么。
只是,在回厨房做饭的时候,每一样都特意给周致远留了一份。
姚慧茹看了,冷笑一声,“周婶,你留的再多,人家当事人不回来,有什么用?”
周婶拿筷子的手一顿,她态度不软不硬地顶了一句。
“慧茹,这个家,将来是致远来当,是致远的媳妇来当,我觉得就算是你在老爷子面前,挑拨一百句,也不如致远手里的枪杆子硬,你说,是吗?”
周婶在周家做了几十年,在姚慧茹还没嫁到周家的时候,她就已经在周家了。
姚慧茹那点手段,她有些看不上。
姚慧茹被一个佣人这般顶着,当场就变了脸,“你——你信不信,我把你赶出周家?”
周婶尝了下红烧肉的咸淡,把手放在围裙上擦了擦,“我信,但是——”
她抬头,满是皱纹的脸上,不卑不亢,“慧茹,人贵在有自知之明,我是,你也是——”
“我既然敢说这话,我自然是有承担这个后果的勇气,那么,慧茹,你有吗?”
你屡次挑衅致远,屡次在老爷子面前给致远上眼药。
将来,等老爷子驾鹤西去,你要吃谁家的饭?喝谁家的水?又要靠谁养?
这些道理,姚慧茹,你到底懂不懂?
周婶未尽之语,让姚慧茹脸色极为难看,“我的下场不好,周婶,你以为你的下场好吗?”
“不牢你操心,我已经准备好了养老的东西。”
周婶不咸不淡地顶了一句。
若不是看在老爷子和致远的份上,她早都退休回家养老去了。
又怎么会留在周家呢?
她只不过是想看着致远娶妻生子,看着致远将来有了孩子。这样,她才能安心的离开周家啊!
姚慧茹气了个倒仰,偏偏,她拿周婶有没办法。
实在是周婶这个人,在周家的地位,太重了。
周老爷子把她当半个大妹子。
当年的婆婆把她当亲姐妹,她死去的男人还要问她喊一句婶,
甚至到了周致远这里,向来冷清冷肺的他,唯独,在对着周婶的时候有好脸色。
她撼动不了周婶的位置。
姚慧茹以前就知道,只是,这般被人拿捏,实在是出不了这口气。
“周婶,你等着,等着我家文宴继承周家的那天,我要你好看!”
放下狠话,离开的姚慧茹,没看到周婶那无奈的目光。
她喃喃,“慧茹啊,慧茹,你怎么就想不明白呢,等文宴继承周家的那天,我早都已经死的透透的,又哪会在乎这些东西呢?”
她如今就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希望看到致远娶妻生子,这就够了。
至于,致远喜欢谁,要娶谁?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只要,致远喜欢的,她便喜欢。
……
派出所。
顾宁带着吴秀灵在一旁坐着等待,桌子上茶杯的水,已经凉了三次了。
眼看着就十点了。
吴秀灵满是愧疚,“顾宁,要不,要不,你先回家吧?”
今儿的是大年三十,让顾宁陪着她一起在派出所报案,她实在是有些过意不去。
顾宁抬了抬眼睫,看了一眼办公室墙上挂着的挂钟,她淡淡道,“不用,等人到了在说。”
余向东稍稍松了一口气,顾宁也算是证人了,她要是离开了,接下来怕是不好弄。
没等多久。
就听见外面一阵脚步声。
顾宁和吴秀灵同时站了起来,而余向东已经冲了出去,“头儿,你可算是来了。”
余向东是今年新进来的公安,没有处理过这种大案的经验。
所以,对葛卫国也格外的依赖。
葛卫国一进门,大嗓门就传了进来,“多大点事,瞧你慌的,我把你主心骨带来了。”
这下,不止是余向东不解,连带着顾宁也跟着不解。
她下意识的顺着透明玻璃窗望了出去,就见到周致远一身风霜的走了进来。
他身量高,气质冷,五官偏硬朗,下颌线条流畅,光是一个侧颜,就足够让人惊艳。
周致远怎么来了?
顾宁下意识地站了起来,“你怎么?”
未尽之语,周致远明白。
看到顾宁的时候,周致远脸上的冷硬稍缓了几分,像是冰川融化,更像是春寒乍暖,让人意外。
他点头,声音清冷,“这个案子,我之前了解过。”
其实,哪里是这样呢!
不过是,因为这件事和顾宁相关而已,所以,他才会特意过来的。
像是这种案子,葛卫国一个人就能搞定。
何须出两个人。
顾宁瓷白的脸,满是认真地点了点,“这样啊!”
也不知道信还是没信。
“把记录拿给我。”
周致远朝着余向东低声道。
余向东愣了下,看了一眼葛卫国,葛卫国已经坐在来,抱着搪瓷缸的热茶水,暖手起来,撮了一口,满是高兴,“今儿的有大佬出马,让你师父休息休息不行啊?”
大过年的,把人喊过来,就够糟心了。
这还要在破案,就更难过了一些。
公安也是人啊!还是个普通人。
被点话的余向东顿时忙不迭的把记录本交给了周致远,还解释了一句,“周队,我没想到你会插手这种案子!”
在他们所有人眼里,周队那可是,只管那种惊天大案的。
周致远摆手,迅速的翻看了起来。
他的手骨节分明,指节修长,食指指腹处的薄茧,挂在纸张上,发出一阵沙沙声。
给人无声的压力。
这让吴秀灵下意识地紧张起来,她脸色有些发白。
顾宁抿着唇,想安慰吴秀灵,但是却没出声。
这会是周致远查案的关键时刻,她不能打扰他。
果然,三分钟后,周致远已经把供词摸了个底朝天,“你是说,前天晚上,对方对你出手的?”
吴秀灵紧张地点头。
“几点几分?在哪里?当时有什么人在?可有人看见了?”
“大概八点多,在徐家的耳房,当时徐家人去村大队部看电影了,整个徐家就只有我和徐茂学在。”接着,她陷入回忆,“不对,顾瑶应该也在,但是我没看到她。”
周致远听完,拿着笔在纸张上勾勒了下,又继续,“对方是一开始就要杀害你,还是——”
他目光隐晦地看了一眼吴秀灵的肚子,“还是对方一开始,只是想害掉你肚子里面的孩子。”
这话,让吴秀灵顿时怔住了,明明是一两度的温度,她额头上却顿时汗珠儿滚落。
她死死地咬着牙,一言不发。
顾宁有些奇怪,她刚要开口,却被葛卫国给扰了扰手,示意顾宁这个时候,不要开口。
“怎么?不能说吗?”
周致远坐直了身体,眸子里面犀利的目光,带着几分了然和压迫。
让吴秀灵有些无处可逃,她终于绷不住了。
哭出了声,“我说谎了,抱歉,顾宁,我说谎了。”
顾宁讶然地抬头。
就听见吴秀灵说,“徐茂学,最开始不是想杀我,他是想弄掉我肚子里面的孩子,但是他没想到,我和顾瑶摔到池塘里面,送到医院,遇上了顾宁,他迫于无奈帮我交了手术钱,勉强保住了孩子。”
“第二天一出院回去,我就觉得他脸色不对,我留了个心眼——”
“这才注意到,他在给我端的饭菜里面,放了红花,我质问他,两人发生了争执——”
吴秀灵陷入了回忆,泪流满面。
“我问他,为什么要害我们的孩子,他说,这个孩子会拦着他的前途。我知道,他的前途必然是指顾瑶,顾瑶一定又给他许了承诺,他这才会再次要我打掉孩子,我不愿意——”
“他——”
她脸色瞬间惊恐起来,“他最先只是拿枕头去打我肚子,后来——我剧烈反抗,说要去找顾宁,他就发狠,然后将肚子上的枕头转移到了我的脸上,企图闷死我。”
吴秀灵扒开了衣领,“这是我们在争执过程中,他掐的。”
哪怕是过去了两天。
她脖子上的掐痕也清晰可见。
甚至,还能看到一道道指头印子。
只是,若是在来晚一些,这个证据,怕是要消失了。
葛卫国的神色也跟着严肃起来,他突然有些明白,顾宁为什么会选择在大年三十这天。
领着吴秀灵来派出所报案。
因为对于有些案子来说,时间就是证据。
只是,吴秀灵再次说的这些细节,和余向东之前录的口供,差别还挺大。
葛卫国则瞪了一眼这个不着调的小徒弟。
余向东擦汗,他也没想到,吴秀灵竟然省去了这么重要的细节。
反倒是周致远丝毫不意外,他拿着钢笔,刷刷又在本子上纪录了两笔,抬起眼睫,眼神犀利,声音却透着几分无声的安抚。
“后来,对方是怎么放过你的?你又是怎么逃脱的?”
沉着冷静的声音,给人无声的安全感。
吴秀灵止住泪,她低声道,“我和徐茂学争执间,徐家大嫂因为肚子疼,提前从大队部回来,徐茂学听到外面的动静,立马扔了枕头,把我绑在耳房里面,堵住了嘴。”
她伸出手腕,手腕上的淤青和绑痕,清晰可见。
周致远看了一眼余向东,余向东秒懂,立马上前蹲下,揭开了吴秀灵的裤脚。
果然,她脚踝处也有绑着的痕迹。
很是明显。
“有,周队!”余向东低声道,还忍不住骂了一句,“畜生。”
因为,吴秀灵脚腕下方的位置,有着一条明显蜿蜒血迹,那是孩子没有的留下的最后痕迹。
这条血痕,不止是余向东看到了,顾宁也看到了。
她忍了又忍,“孩子是那晚上没的吗?”
她明明记得,邹明慧以及妇产科的大夫都出手了,按理说,送的及时,是能保住孩子的。
但是顾宁怎么也没想到,这么艰难保住的孩子。
就这样,再次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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