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
来开门的不是旁人,正是顾瑶。
她刚洗完澡,头发有些湿。
身上穿着一件崭新的,绛红色灯芯绒棉衣,看起来做工质地很好。
而且,她小脸也丰腴了一些,瞧着日子过得应该不错。
看着这个被自己赶出去的孙女。
安老爷目光有些发沉,他未开口。
而一直忍不住的顾瑶,终于开口了,她怯怯地喊了一声,“爷爷!”
终于来了吗?
她怕什么,就来什么。
还好!
她提前有做准备。
安老语气淡淡,“不敢当!”
顿了顿,他偏头看向顾瑶的身后。
“怎么?不让你的新家人出来见见我?”顿了顿,他沉声,
“或者,不邀请我进去看看你的新家人?”
不管是哪种说法。
都是,他要和对方见面了。
这让顾瑶的手,顿时抓紧了几分。
她紧紧地捏着衣角,“爷爷,他们不想见你!”
她鼓起勇气说道。
在这一刻,她甚至有些庆幸,之前自己做的防范。
这话,让安老的脸色骤然沉了下来,“顾瑶,我只是来拜访下,你的新家人而已!”
最后两个字,他强调的格外重。
“用不着!”
顾瑶骤然抬头,声音尖利了几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为顾宁来打探消息的,你是顾宁的爷爷,不是我顾瑶的!”
顿了顿,她态度一转,眼泪也恰到好处地掉了下来,带着几分哀求。
“我已经有新家了,有新家人了,我和顾家,安家没有关系了,你们为什么不放过我?为什么不放过我?”
这突如其来的质问,和尖锐的哭泣声。
让安老有些狼狈。
他只是——
想来看看,这家人他认识不认识。
但是,万万没想到,顾瑶反应竟然这么激烈。
而且,她反应都这么激烈了,屋内却没有任何动静。
“他们姓余对吗?”
顾瑶不说话。
安老摁下心里的狐疑,他低头,看着顾瑶,“希望你好自为之!”
顿了顿,他转头离开。
他一走,顾瑶突然像是泄了一口气一样,整个人都顺着门板滑落下去。
狼狈的擦了擦眼泪。
不行!
她要和廖家人,快点离开。
离开安州市。
和顾宁,和安老爷子他们永不相见。
想到这里,顾瑶扶着门板。
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踉踉跄跄的要往屋内跑。
却被人突然抓住了手腕,黑暗中,人还未出现,声音就传了过来。
“你在害怕?”
声音幽冷,飘忽,像是从远方传过来的一样。
被人手的冰凉,吓得顾瑶突然一激灵,差点没尖叫出来。
更甚至,她脚下一踉跄,差点从门口那高高的门槛给跌落下去。
但是看到是顾宁的时候,她瞳孔骤然一缩,“姐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让我猜猜!”
顾宁语气不紧不慢,她收紧了手上的力度。
“你在害怕什么?害怕安老见到他们?为什么呢?除非,他们认识!”
这话,如同平地一声炸雷。
炸得顾瑶半天都回不过神,她试图挣脱顾宁的手,声音尖厉。
“你在胡说什么?”
“顾宁,你就见不得我好!见不得我有个家是不是?你非要毁了我的家是不是?”
她脸色狰狞,眼睛凸出,恨不得把要吃掉顾宁。
顾宁冷笑一声,猛地松手,往前一丢。
“见不得你好?就你这种垃圾玩意儿,我有什么见不得的的?我倒是同情余家父子两人,跟你做家人的人,绝对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这话,简直就是在要了顾瑶的命。
她万万不敢让廖家父子,知道她之前的事情的。
等他们知道之时,就是她被赶出廖家家门的之刻。
“顾宁,你要做什么?”
顾瑶扶着门板,她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企图和顾宁平视,她这才惊觉。
原来,两个双胞胎姐妹,那个处处不如她的姐姐。
现在已经拔高了这么多。
甚至,需她来仰望她了。
黑暗中,她看不清顾宁的脸,但是却能借着那隐约的月光。
看到她那明艳动人,让人过目便无法忘记的脸。
顾宁冷笑一声,她上前,掐着顾瑶的下巴,“我做什么?顾瑶,别让我抓住把柄!”
顿了顿,她抬手,冰凉的手掌侧面,在顾瑶的脖子上,轻轻的划了一个刀子。
她声音冷淡,带着几分戾气,“不然,你知道的——”
话落,顾宁猛地丢手。
她根本不再去看顾瑶是什么脸色,就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在离开之前,她看了一眼廖老爷子那个屋子,灯光闪耀,但是却一如既往地安静。
顾宁没去追究。
闹腾这么大,他们还不出来。
要不是睡着了——
要不就是——
顾宁没在细想下去。
只是,她心里越发断定了一个猜测。
余家人,认识安老爷子!
所以,顾瑶不敢让他们相见!
顾宁突如其来的力度,让顾瑶整个人都摔倒在地。
她只能看着,顾宁那扬长而去的背影。
张狂到极致。
嚣张到让她无法拒绝。
只能被迫地接受。
这让,顾瑶前所未有的恐慌起来。
她坐在雪地里面,慌乱地站了起来,踉踉跄跄地往屋内跑去。
她跑的不是自己的屋内。
而是,廖老爷子和廖高毅两人的屋子。
廖老爷子年纪大了,廖高毅这个当儿子的不放心。
一直都是在廖老爷子房间,支了一个小床,在里面休息。
而这会。
两人睡得死气沉沉,呼噜震天。
甚至,外面那么大的动静,却没有任何反应。
顾瑶走到屋内,先是看了一眼两人,眼里明明灭灭。
不知道想到什么,她先去收起了桌子上的搪瓷杯,给里面换了两杯白开水。
随即——
走到两人床头,拿出了一个廖老爷子向来宝贝的箱子,翻开看了会。
在看清楚某个东西的时候,她咬着唇,眼珠子咕噜噜转了一会,立马计上心头。
偷偷地把拿出去的东西,再次放了进去。
而且是,原封不动地放了回去。
原本的打算连夜而离开的主意也改了。
紧接着,她走到两人床前,静静地盯着两人看了片刻,低声道,“不要怪我!”
我也只是想自保而已。
不想让你们和安老爷子对上。
而且那个药,也没有任何副作用。
只是让你们昏睡而已。
而睡着的廖老爷子和廖高毅丝毫不知道,自己的老底已经被顾瑶翻了个底朝天。
更甚至,顾瑶若是想要他们的命,也轻而易举。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
廖老爷子率先醒来,老人家,瞌睡少,不说一夜醒十七八回,起码醒个五六回是有的。
他揉了揉眉心,只觉得一夜无梦,格外畅快。
早饭的时候,他还朝着儿子廖高毅说。
“昨儿的瑶瑶做的那个安神的汤,是真好喝,喝的这一晚上,我睡得格外香甜!”
这话一说,原本准备帮忙盛粥的顾瑶。
差点没拿稳手里的勺子,差点掉落下来,她故作镇定。
“爷爷若是喜欢喝,晚上我在给您莲子羹。”顿了顿,补充,“莲子羹,本来就具有安神的疗效。”
这话,也打消了廖高毅的疑虑。
他摸了摸脖子,笑了笑:
“瑶瑶不必这般辛苦,廖、老家人那边很快要过来一个做饭的亲戚,到时候让文姨来做就好了。”
突然听到这个消息。
让顾瑶心里一惊,“咱们不离开安州市,回老家吗?”
经过昨晚上那一遭,她恨不得现在就离开安州市,离顾宁,离安家远远的。
她的反应有些大。
这让,廖高毅不由得抬头看了过来,有些奇怪,“安州市这边事情还没解决,自然不着急回去的。”
他姑姑廖谷秋。
可不能就这样白死。
他姑姑的后人顾瑶,可不该被安家人这样,白欺负!
“这样啊!”
顾瑶若有所思,她有些神不思蜀。
……
顾家。
从廖家离开后,顾宁就没急着进屋,而是站在院子外面,吹了一下冷风。
她觉得自己现在好像进入了一个胡同,只需要扒开胡同的一角,就能看到真相。
但是,那一个一角,却怎么也看不见。
找不到。
更别说扒开了。
她吹了好一会冷风,身上突然多了一件大衣,顾宁一抬头。
竟然是还未离开的赵建安。
月光下。
赵建安皮肤白皙,眉眼温润,他温和道,“隔壁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在查了。”
顿了顿,“老师也在怀疑!”
老师当时虽然离开了。
但是顾瑶的反应,到底是让老师产生了怀疑。
大衣披在身上,还带着对方的体温,温暖又平和。
但是即使这样,顾宁还是有些不太习惯。
她下意识地要抬手把大衣给扒拉下来,但是却被赵建安给摁住了。
他低头看她,眼中的复杂,让顾宁有些看不懂。
赵建安是想问……
他知道有些话能说了,有些话却不能说,所以他并没有问出口。
而是,认真地抬手,给顾宁将大衣给披着严严实实。
这是他第一次这般温和中透着不容拒绝的强势,“别感冒了。
”顿了顿,“你不必担心,真相早晚都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顾宁知道,他说的是,顾瑶那件事,也是余家父子这件事。
她嗯了一声,只觉得身上的衣服,还是有些不自在。
顾宁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当着赵建安的面,把他的大衣给脱了下来,还给他,“我不冷。”
顿了顿,补充了一句,“而且,我离家很近,你回去则是要一段路。”
赵建安没和安老一起走。
必然没有小汽车坐了。
在这寒风里面,没有大衣,光一件薄薄的衬衣,可抵御不了寒风。
赵建安难得强势了一次,但是顾宁比他更强势。
所以,当胳膊上搭着大衣的时候。
他张嘴就想问,如果是周致远,你也会这般疏离,淡漠的拒绝吗?
不给人任何机会。
但是,赵建安没有问,他是一个聪明人。
从没人知道哪些事情该做,哪些事情不该做。
有些话,一旦开口,就再也没有了任何可能。
赵建安手握着大衣,随意地放在胳膊肘地方。
看起来越发温润,洒脱,“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大衣,沾着毒药!”
当然这话,也不过是他调侃而过,很快就转移了话题。
从公文包里面,拿出两本书,递给顾宁。
“这是你现在的课程,我把数学和英语单独拿出来了,你可以回去看看。”
顿了顿,他开玩笑道,“这下,你总不能在拒绝了吧?顾同学?”
这就是赵建安的聪明之处了,一下子从朋友,变成了师生。
而且,这课本也是顾宁所需要的,所以,她也没拒绝,而是大大方方收了下来。
“谢谢赵老师,等我先过一遍,又不懂的,还请赵老师,多多教习。”
伸手接书的时候,露出一截皓腕,雪白又纤细。
和顾瑶的孱弱不同,顾宁的手腕,像是上好的羊脂白玉,又像是上好的绫罗绸缎。
无一步漂亮。
赵建安颔首。
月光下,他面容温润,越发显得风光霁月。
他抬手在唇边微顿,轻咳一声,“既然身为老师,我有一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顾宁,“嗯?”
一声嗯字,软软糯糯,带着几分清甜。
酥麻到人的心坎里面去了。
赵建安打起精神,“就是高考的事情,顾宁,你该知道的,读书期间,我不建议你,分开心思?”
顾宁清丽的面容上,有几分疑惑,“赵老师,你可以直接讲出来。”
“就是——”赵建安温和道,“就是,不要处对象!”
顿了顿,怕顾宁误会,他直接以过来人身份教导。
“高中两年,是你正需要集中精力学习的时候,恋爱什么时候都可以,但是这两年,错过了就错过了!”
“而且,你考出一个好大学,将来大学里面认识的异性,不比在安州市认识的更优秀?”
这不是,赵建安无的放矢。
而是,环境决定圈子。
等顾宁,考上了清大北大。
这种名校,她将来在那种环境下,找到的另外一半,绝对不必现在的差。
甚至,要比现在更为优秀。
当然,周致远是例外!
但是,正是因为是例外,赵建安才不能让顾宁被周致远给分了心思。
这就是,赵建安那温润如玉皮囊下面,藏着的腹黑了。
顾宁若有所思,她盯着赵建安看了片刻,低声道,“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
赵建安哪怕是临走的时候也没想明白,顾宁安一句知道了,到底是知道了什么?
他没去深想,也没敢去深想。
……
隔天。
顾宁一早就准备好了油漆。
等顾向方和顾建设,把家里的两个黄花梨木大箱子以及,挂衣架,一起搬到院子外面的时候。
她准备的油漆就派上了用处。
之前那一对大箱子的外侧,油漆早都掉的锈迹斑斑。
顾宁准备的红色油漆,可以让这一对大箱子,连带着挂衣架一起,焕然一新。
这种活计,顾宁自然是没动手的。
刘淑珍去上班了,顾建设去了运输队,因为是周末的原因。
只有三个小的在家。
动手,自然是顾向方来了,他之前本就学过一段时间木工,所以动作极为熟练。
等他刷完两个,把黄花梨木箱子放在一旁敞开晾着的时候。
便冲着顾宁喊道,“宁宁,油漆不够了。”
两个大箱子,是好木料,顾向方自然不会节约,这用起来油漆来,也就自然毫不手软。
顾宁应了一声,转头就进屋再去拿油漆了。
恰巧。
隔壁廖家大门突然开了。
是廖家父子和顾瑶从里面走了出来。
廖老爷子在看到顾家门口,那敞开晾着的大箱子和挂衣架的时候。
一愣,目光一凝,眼睛微微眯起。
仔细盯着看了起来。
半晌,他朝着廖高毅喊道,“高毅,你看,那是不是像你姑姑,当年陪嫁的黄花梨木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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