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缘的这句话令老乞丐稍稍一愣,看看床榻上老皇帝的尸身再看看已经离开的计缘,面上难得显出复杂之色。
“哎……”
老乞丐叹了口,也转身离去。
寝宫内外哭声震天,皇帝驾崩的消息往外传去,皇宫大内从宫人到侍卫全都面向寝宫跪下,元德帝的死讯很快就会通报全国。
老乞丐几步走出宫墙,远远看到阴差离去。
这会老皇帝魂才离体,有蔽阴伞遮蔽天光,魂体不伤,又还没受夜风吹拂,一股人气还未散尽,本质上还不算是鬼。
心头一横,老乞丐干脆运起法力,几步之下如奔如飞,直接追了上去,经过阴差边上的时候,从破布衫的口袋里扯出一根细细长长的红绳,朝着老皇帝之魂甩去。
在阴差和老皇帝都没发现的情况下,红绳直接缠在了老皇帝的腰上。
做完这些,老乞丐才拍拍手朝着另一个方向离去。
早走一步的计缘也没有再去管老乞丐,人虽然是他找来的,但也管不到别人自由,他独自离开皇宫,沿着永宁街走在繁华的京畿府中。
大街左右到处是热闹非凡的商贩和民众,很多更是来自天南海北,即便知道了老皇帝驾崩的消息,对也这些人而言也就是茶余饭后的一声“哎呀”或者“哦”。
“计先生留步,计先生留步!”
老乞丐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计缘站定,回头看着他赶至身边。
等老乞丐到了,两人这才一起前行。
“计先生可是要回稽州啊?”
“先回去一趟,然后过阵子再出去走走。”
听到计缘的回答,老乞丐“哦”了一声,之后好似没什么话说,两人就走向土地庙的方向。
因为两人此刻的行进速度只是常人步行,等到了土地庙外的时候,老乞丐才突然又问了一句。
“计先生,当初若是那老皇帝抓紧了你那月饼,你是不是会出来提点一下那老皇帝?”
有时候,计缘也有些无奈,这些修为不浅道行高深的人,总是爱多想,但有些事在他看来,其实也就是简单的一和二而已。
这老乞丐估计在想着他计某人为何对突然对老皇帝上心了,还是说可能以前就一直上心,但计缘今日也不过是有所感触,临时起意而已。
“鲁老先生,他抓住了便是抓住了,计某甚至都没想过这种事情,左右不过是一个饼。”
“当初不是您故意给的?”
老乞丐还是又问了一句,本来计缘想回一句“你想多了”,但忽然又没了兴致和他多聊。
“事到如今,鲁老先生何必再想这些呢。”
老乞丐也是笑了笑。
“计先生这是觉得和老叫花子说话无趣了?也是,论修为论心境,老叫花子差了您一筹不止,这杨宗在临死前的那会,确实能当得起老叫花子的弟子,是我令先生觉着失望了。”
“不论是不是几息命的徒弟,生前死后一念之差,于杨宗和我都有不同意义,有道是身死如灯灭,身魂不整已非完人……”
听到老乞丐这么说,计缘下意识的转头过去看看他,这话里话外似乎别有深意了?
“怎么?鲁老先生这会倒是想收那杨宗了?可您也说了,身死如灯灭,你既然之前在意这个身魂完整,现在又改主意了?”
这会两人已经到达土地庙,庙中的小乞丐也跑了出来,也让两人的话题暂止。
因为计缘和老乞丐都是显露在外并未施展障眼法,所以土地公也没现身。
“鲁爷爷!”
小游跑着跳的过来,乞丐服口袋里鼓鼓的,八成是香案上的贡品,但以小乞丐的人品肯定不是偷的。
“计先生!”
到了跟前,小乞丐先向着计缘行礼之后,才凑近老乞丐身边,献宝似得给对方看自己口袋中的吃食。
“走吧,虽然是土地公给你的,但要是被庙祝看到,指不定得拿着扫把追出来!”
计缘玩笑一句,让小乞丐脸色大变,赶忙拉着老乞丐离开。
三人只是朝着土地庙方向拱了拱手,就此转身离去,而计缘和老乞丐在离开一阵之后又继续刚才的话题。
老叫花子这会终于和计缘交了一些底。
“计先生,当日您是见过我砍头的,是否觉得有些神异?”
那件事怎么可能忘了,计缘也是点头直白道。
“老先生当日是真正被断首,而非以障眼法避过,所溅之血亦是真的,确实神异,若照常理,纵是修仙之辈,不已异术和强健肉身护体,直接让人砍了头,也是攸关性命的。”
“嘿嘿……”
老乞丐忍不住笑了笑,心道终于有你计缘也佩服我看不透我的地方了。
“杨宗这徒弟我准备要了,等其受了阴司刑罚,就会去京畿府阴间要人,不用劳烦计先生同去,但还请先生留一书法令,京畿府那边还是更卖您的面子一些。”
“这有何难,但现在计某好奇得紧,听老先生的意思,还能令杨宗身魂完整?”
鬼类修行艰难,便是走神道也困难重重,盖因为其身不完满,鬼神修法体金身,何尝不是向着完整靠拢,而老乞丐的意思可不太像是要让自己弟子走神道的样子。
难得见计缘一脸认真好奇的模样,老乞丐心中顿时升起茫茫多成就感。
“老叫花子我有一门钻研许久的异术,当年被斩首不过是其中一道的显化,百年以前,我养过几节碧玉莲,如今有花三五朵,有藕十几节,此物极为珍惜,同世间几种仙竹一般,最善藏养离身之魂,可先令杨宗新魂不堕鬼道,之后嘛,计先生倒是猜猜老叫花子想做什么?”
在老乞丐说到碧玉莲的时候,计缘脑海里已经跳出了一幅画面,一个胖乎乎的孩子,穿着红肚兜抓着红绫踩着火圈。
“鲁老先生不会是想告诉计某,您不但干脆是想用碧月莲的莲藕为杨宗重塑一具真正的肉身?”
老乞丐还等着计缘来一句“实属不知”,然后再告诉对方一个意外答案,结果听到计缘的话,顿时有些傻眼,脱口而出道。
“这您也能猜得出来!?”
这我还需要猜?
计缘嘴角不由抽了一下,脑海中浮现的画面又多了一副,那是形如枯槁满是斑纹又不怒自威的老皇帝杨宗,并且老皇帝的画面和边上的哪吒在逐渐重合。
“嘶……”
这画面不太敢想象了。
“呃,计先生您怎么了?”
“鲁老先生,您准备给杨宗重塑肉身,是捏个孩童啊还是维持原貌?”
老乞丐疑惑更甚,计缘简直是完全不意外,一丁点异色没有不说反倒关心一些奇怪的问题。
“自然是维持原貌啊,难道捏个孩童另有好处?”
计缘这反应,不由得老乞丐不往这方面想。
“没没没,维持原貌便好,孩童并无好处!”
计缘摆摆手,那样子引得老乞丐狐疑的看看他,对于老乞丐来说,计缘这人向来神秘,也不知道想的是什么,只能是讨要了书文之后便带着小游一起去了阴司。
只可惜之后计缘也暂时看不到什么东西,杨宗的阴司刑罚要持续好一阵子,看人受刑想来不是他的爱好。
老乞丐的碧月莲养在别处,加上老乞丐总是不愿透露自己的切实根脚,并且毕竟算是特殊妙法,肯定不会为外人所见。
旁敲侧击几次,老乞丐就是装傻,计缘估摸着自己是见不着以后捏人的过程了,最终也还是告辞离去。
。。。
老皇帝的死确实是大贞的一件大事,但似乎又算不上什么事,至少对于普通百姓没什么影响。
除了最初几天知道消息的时候茶余饭后热议了一下,之后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
转眼间,已经到了这丁亥年的最后一天。
年三十之刻,稽州家家户户都贴好了窗花红联,有条件的还挂起了大红灯笼,大户人家更是早早准备好了鞭炮等物,更不用每一家都必然精心准备的年夜饭了。
德胜府的魏家宅院中,一个妇人坐在屋子中,失神的看着门外。
“又是年三十了……”
这么一会功夫,外头开始下雪了。
“妇人,天凉,要不要我把门关上吧?”
一边的丫鬟看有些风雪了,就询问了一句。
“不用了,看看雪也挺好的。”
而此时此刻,魏府大门外,有四个人正走到门口,领头两个脚步匆匆,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
“止步,几位是谁?来我魏府门前所为何事?”
魏无畏摘下自己披风的兜帽,露出一张胖乎乎的脸。
“你说呢!”
“家主!”“家主!”
边上几个门房家丁顿时都激动出声,魏元生早就不耐烦了,直接跑进了府内,一路大呼小叫的往内府冲。
“娘亲……我回来了……娘亲,元生回来了……!”
这声音不但嘹亮也几具穿透力,远远就传到了内府深处。
坐在房间中的妇人一下就站了起来。
“小翠,你听到了么?”
“好像是少爷回来了?”
正说着呢,脚步如风的魏元生已经凭借记忆跑到了娘亲的屋舍位置。
“娘亲!”
穆氏看着眼前这个七八岁大小的孩子,虽然大了不少但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是魏元生。
“元生!”“娘亲!”
魏元生直接扑到了穆氏的怀里,也收好了力道没有将她撞倒。
“你们怎么这么久都不回来看娘,你们怎么这么久都不回家……娘以为一辈子都见不着你们了……”
这五年等得太过漫长,穆氏忍不住眼泪就直接哭出了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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