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陈子规哪还有不明白的道理,他连忙道:“不,我不去,平日里都是我在照顾你的起居,我若是去了永州,旁人你怕是用不惯。”
成功逼他收回先前说要走的话,黎落也不继续这个话题,她低头搓了搓陈子规的手:“你手怎么半天都暖不过来?我去给你弄个暖炉。”
走出营帐,黎落冷笑了一声。
跟自己玩绿茶那一套,陈子规还嫩得很。
第二天,黎落依然是早早起床,外面一片漆黑,她刚点上灯,院子里便传来一阵压抑的咳嗽。
打开门,陈子规端着热水候在外面。
两人打了个照面,陈子规还没说完,张口便是一阵咳嗽。
“怎么了?”黎落问。
陈子规摇头:“无事。”
他把热水端进寝房,像往常一样一边拾掇黎落等会儿要穿的盔甲一边说:“你今日要去晋城?”
“对,阿爹用兵器向晋城总兵交换了四百匹战马,我这一趟负责把兵器运过去,再把交换的战马带回来。”
“要去多久?”
“来回八九天吧。”
陈子规担忧道:“晋城和乌犁接壤,听说乌犁那边近来不太平,你路上要当心些。”
“好。”
陈子规收拾完盔甲,掩唇又是一阵咳嗽。
虽然听出他咳嗽里有刻意的成分,但人家都演到跟前来了,黎落总不能装作看不见,她转身问:“病了?”
“有些发热。”
黎落放下手中的帕子,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他确实在发烧。
“让军医过来给你瞧瞧,往后的日子天气只会越来越冷,染上风寒就麻烦了。”
“好。”
陈子规话虽这么说,但一直忙忙碌碌,伺候黎落穿衣和吃早饭,直到她收拾齐整,翻身上马准备出发,他匆匆跑出来,塞给黎落一包还带着热气的糕点:“路上吃。”
“嗯,回去吧,外边风大。”黎落接过糕点,一夹马腹,带着车队出发。
马行出好一段距离,她回过头,陈子规还站在原地,往她这边张望。
“什么叫细节?看看,这就叫细节!”黎落对相里安吐槽,“陈子规生错时代了,他要是生在二十一世纪,就他这皮相和敬业态度,做个演员,保证能大红大紫。”
相里安“啧啧”了两声,又说:“我有一件事想不明白。”
“说。”
“陈子规求的是权势,一直跟着燕兰时,做燕家的姑爷不好吗?燕擎苍赏识他,只要他好好干,升职加薪是迟早的事,为什么非要杀了燕家人,去投靠五皇子?”
“跟着燕家,上限太低了。”黎落说,“燕擎苍忠君爱国两袖清风,身上除了军功什么都没有,民心和威望这种东西,落实到生活中,不当吃也不当喝,你看燕家在边关置办的宅子,堂堂一个大将军,连当地富商都比不上,还有燕家人平日里的吃穿用度,都以节俭为主,跟着燕擎苍确实能博个好名声,但要说能捞到多少好处,那没有。”
“可陈子规看着也不像计较这些东西的人啊。”
“他不计较,不代表他不需要,他需要这些东西把自己武装起来,让他那个亲爹后悔,甚至是借着权势打压报复杨勉,跟着燕擎苍,陈子规一辈子都只能是个上门女婿,但扳倒燕家和太子一党,他支持的五皇子上位,以他的聪明才智,假以时日封侯拜相都不是问题,苦守边关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泼天富贵,换了你,你选哪个?”
相里安恍然大悟:“我懂了。”
穿到这个身体后第一次执行任务,黎落多多少少有些紧张,一路上开着录像卡在前边探路,就怕遇上山匪,可出乎意料的,一路风平浪静,官道上连来往的商人都很少见到。
车队走了四日,抵达晋城。
到了晋城,见了前来接待他们的晋城总兵冯大人,黎落一打听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紧邻着晋城的乌犁国近来发生宫变,死了不少人,时不时有逃兵跑到晋城,藏在山林里打劫路过的商户,这半月里已经发生了三起劫财伤人的事,惊得商人们纷纷绕道,不敢再从附近经过。
“燕将军,你回去的时候也要当心些才是。”冯总兵提醒道。
“好,多谢冯大人。”
在晋城休整了一日,第五天,黎落带着交换来的四百匹战马返回漠北。
去时带了一大批死物,回程换来四百匹活物,再加上战马这东西是宝贵军资,黎落不敢懈怠,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日夜兼程,只希望早点回到营地。
一行人带着战马行了两天,离漠北还有一日路程,眼看天快黑了,黎落吩咐将士们在林子里选块空旷的地方就地扎营,休息一晚再走。
伙头兵架锅烧火,很快,饭香味飘了出来。
黎落用过晚饭,四处巡逻了一圈,这一带离乌犁最近,跨过几十里外的一条河便是乌犁国地界,若是真的有逃兵在此处落草为寇,他们这一行人加上四百匹马,无疑是一群很显眼的目标。
叮嘱值夜的将士打起精神,黎落回到帐篷中,她也不睡,同时开了几张录像卡,把虚拟显示屏分成好几块,多角度监视四周的动静。
相里安说:“你会不会过于谨慎了?就算山匪来了,咱们人也不少,还怕打不过他们吗?”
“能不打最好不打,带着这么多战马,万一受惊四下奔逃,光是找回来就要花好多时间。”
“那倒也是。”相里安说,“我帮你看着吧,你睡会儿,有动静了我叫你。”
“行。”
黎落闭上眼睛眯了半晌,丑时前后,相里安突然说:“有人来了。”
黎落立刻翻身坐起来,翻开虚拟显示屏一看,三公里开外有十几个蒙面持刀的黑衣人正飞快朝这边靠近,看那气势汹汹的阵仗,不出半刻钟就能杀到他们休憩的地方。
不管来人是谁,是不是冲着他们来的,反正有所准备总没错。
黎落立刻掀开帐篷,把所有将士都叫起来,让大家做好应敌的准备。
然而大家手持武器在原地等了半个时辰,四周都静悄悄的。
旁边的副将忍不住问:“少将军,您是不是听错了?”
黎落也是一头雾水,她打开录像卡往四周一看,那伙人没了动静。
会不会藏在附近?
黎落把录像卡焦距拉进林子里一扫,在看到那十几人横七竖八倒在地上,已经全部殒命时,她愣住了。
谁杀的?
黎落犹豫了一会儿,点了几个将士随她一同前去一探究竟,其他人全部留在原地看守马匹。
那伙人陈尸的地点就在半公里外,黎落很快带着人赶到,面对满地尸体,她出乎意料的没有发憷,甚至还有闲心抽出佩剑,将脚下一具趴卧的尸体翻过来查看。
一剑封喉。
不仅这具尸体这样,另外十多具尸体都是同样的死法,杀人者武功极高。
黎落正思忖着这些人是谁,冷不丁脸颊上滴了什么黏腻温热的东西,她抬手一抹,指腹上全是血。
强烈的危机感袭来,黎落抬头那一瞬间,头顶的树上飞快冲下一道紫色的身影,她只来得及抬剑一挡。
本想着对方武功这么高,免不了一场恶战,可她这一挡,“锵”地一声兵刃相撞声后,那人飞身落地,居然踉跄了一下,紧接着以剑拄地半跪下来,猛地喷出一口血。
对方受了伤——
黎落立刻用剑指着他:“你是何人?”
那人披散着长发,遮挡了大部分面容,他急促地喘了两口气,缓缓抬头,露出那张熟悉的脸。
周晏清。
黎落愕然,她还没来得及继续追问,那人身形一晃,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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