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将军说完,“望陛下明察秋毫。”
上官昱轻嗯了一下,依旧无言。
让江将军心里一慌,有几分不好的感觉,总觉得上官昱的态度很奇怪,过于平淡了。
但大事当前,江将军也没有时间细想。
继续:“陛下。”
叫了一声便跪下了。
这是大臣常用的手段,通常都是在上早朝的时候,一帮子大臣跪下来,一起逼皇帝下命令。
上官昱冷默地瞧了眼,先是垂眸熟练地捂住了景行的耳朵。
这才开口命令:“让丞相进宫。”
王公公就站在门口,听到上官昱铿锵有力冰冷的声音,略微愣了一下。
赶忙应下。
“是。”
多年的服侍经验告诉他,陛下此刻在生气,且气不小。
王公公不由地为丞相大人忧心了一下。
王公公离去后,御书房就安静了下来,落地可闻,只有景行均匀的呼吸声较为醒目。
江将军跪在地上,上官昱似故意的一样。
不叫他起来。
上官昱懒洋洋撑着头,盯着景行。
因目光过于关注,而没有看见地上的江将军抬起头,盯着这一幕看了一会儿,不知道在算计什么。
须臾。
丞相大人赶来。
丞相大人已有五十多岁,但面容较好,看不出已有五十多岁,长得是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不难看出年少的时候应该也是一位文采卓越的偏偏公子。
倒也显得精神威严。
迈着沉稳的步伐,走了进来。
先是看了眼跪在地上的江将军,沉默着走了过去。
之后瞥见了上官昱怀里,丞相垂下头。
“臣参见陛下。”
声音清亮,不卑不亢。
上官昱轻嗯了一声,回来这么久,还是头一次这么近见这个老师。
丞相起身。
上官昱把手边的纸张和奏折放在桌子上,“过来看看吧。”
丞相疑惑,走上前将奏折和纸张一一看了一个遍,看完之后,面露微怒。
上面的一桩桩一件件,什么贪污、欺民、蓄意谋反等一系列,丞相从未想过。
“陛下,此事臣未做过。”
上官昱抬眼。
丞相的眉宇之间是坚定的,亦是不卑不亢的,眼中清亮,可能因为被冤枉了,故而声音都大了些许。
“声音轻些。”
上官昱开口,却说了一句这样的话。
丞相:“……”
丞相本一肚子怒气,一下没了。
打量了几眼上官昱怀里的人儿,又瞧了几眼上官昱,宠溺温柔。
似眼里就怀中人一样,无条件偏宠。
这点同他爹一模一样。
丞相声音放轻了下来,怒气没有,相反语气里微不可寻地带了些温柔。
“陛下,此事臣未做过,请陛下明鉴。”
“朕自会查明。”
上官昱话落下,跪在地上的江将军开口了,“陛下,证据确凿,切莫听信丞相所言,以免留下祸害啊。”
“将军的意思?”上官昱挑眉。
江将军没有直接说自己什么态度,而是说了另外一句话,再一次拿出一个证据。
“陛下,臣在宫外找了个证人,还请陛下见一面。”
上官昱微顿了一下,上一世似乎没有证人。
“宣。”命令。
命令落下,须臾。
王公公从外面带了一个人进来,来人有四十多岁的样子,男子,留着短短的胡子。
叫王德。
“草民拜见…陛下!”
因为激动或者是害怕,扑通一声重重地跪在了地上,振臂高呼。
上官昱眉心一跳。
第一反应是看景行。
景行似乎睡得挺安稳得,一点都没有被吵到。
王公公跟在帝王身边那么多年,察言观色这点能力还是有的,见上官昱垂眸,面色不愉。
王公公赶忙走到王德身边。
“小点声,莫扰了娘娘休息。”
“是…是。”刚才声音有多大,现在声音就有多小,如蚊子嗡嗡叫一样。
然上官昱对于这么低的声音是满意的。
上官昱抬眸,总算把视线移从景行的身上移开了,落在下方。
王公公瞧着,跟在后头问道:
“姓什么?家住何方?”
“草民……”王德一个激动紧张声音又大了起来,被上官昱愣愣瞥了一眼,立马害怕地低下头,声音小小地说。
“草民叫王徳,家住在城外小村。”
上官昱没说话。
王公公又问王德,“陛下就在这,你有什么要说的都说出来。”
王徳战战兢兢,“陛…陛下,草民本是丞相府的小厮,前些日子因手头有点紧,偷了点相府的东西,没想到看见了不该看到的,大人书房的密室里藏了几十箱黄金。
草民当时起了贪心,想偷几个,没想到被丞相大人发现,丞相大人大怒把小人赶出了丞相府。”
“陛下若是不信可以去查证,草民说的句句属实。”
上官昱听完沉默了下来。
上一世丞相府被抄家的时候,也曾在密室里找出过十几箱黄金,只是不久后丞相便死了。
没人知道那黄金哪里来的,都认为是丞相贪污所得。
毕竟一个大臣每月月前也不多,撑起一大家子,哪里会留下那么多钱。
“丞相可有话说?”
上官昱问丞相,摆明了给他解释的机会。
丞相脸色变了变,“臣无话可说,臣府内确有此物,但绝非受贿而得。”
“丞相大人不是受贿,那哪来的那么多钱?”江将军终于再次开口,对丞相咄咄相逼。
丞相无言皱眉。
最后,“陛下,臣问心无愧。”
这句话无论何时都是苍白的。
江将军不依不饶,“怎么丞相大人说不出话?那臣替大人说。”看向上官昱,“陛下,臣交的证据中已经说明了这些钱的来历。”
上官昱确实在纸张上看到了很多大额钱财的来历。
合起来大概有十几万两黄金。
“胡言乱语,臣从未做过那些事。”刚才丞相也看了那十几张纸,自然明白江将军话里的意思。
“陛下,证据确凿。”江将军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
上官昱蹙眉,神色不明。
江将军毫无收敛,声音不减反增,像是故意的一样。
“望陛下依法处置!!”
“陛下!!”
几道中气十足的声音下去,上官昱的第一反应是怀里睡着的人动了几下。
上官昱垂眸。
发现被裹在毯子里的景行睫毛颤了几下,睁开了眼睛。
红彤彤的脸蛋贴着他,噌了几下。
而后抬起头,睁着迷糊的大眼睛瞧他,待视线清明了些,看清楚眼前的人。
景行笑了笑。
在上官昱嘴巴上啄了两下。
然后懒洋洋趴在上官昱的肩膀上。
抱怨嘟囔,“他们好吵,吵到我了。”
上官昱温柔地顺了顺景行的头发,从景行的声音里能听出景行此刻的不耐。
被人吵醒而烦躁。
“他们好吵,把他们都关起来吧?”
上官昱眉心一跳,只一下就明白了景行的意思,回道。
“这不太好?”
“挺好的,我不是你的宝贝吗?你昨晚还说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今天就说话不算话了。”景行哼哼两声,“你不爱我了吗?”
“……”
“好不好嘛?都关起来。”景行撒娇。
上官昱无奈叹息,最后竟然同意了景行这无理取闹的要求。
“好。”
他知道。
那些金子可以讲不明白,且丞相根本不愿意讲。
如果以贪污受贿进入牢房,那些金子不讲明白,丞相恐怕很难从牢房出来。
但如果仅仅只是因为冲撞了皇后娘娘这个可大可小的罪名进了牢房,丞相随时都可以出来。
至于那些金子……
恐怕江将军就是笃定丞相不会说,才敢拿出来做筹码的。
两位争论那么久的大人,怎么也没有想到最后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关起来。
景行笑嘻嘻两声,转头看去。
还没到一秒钟猛然就转了回来,抬手指了指跪在地上的王徳,“他好丑,拖下去打一顿吧。”
上官昱大手一挥,示意将人拖下去。
本身他看这个人也不是很顺眼,恰有这个机会,那自然不能错过。
王公公示意,叫了人进来,捂着嘴把人拖了下去。
没等江将军再开口,景行已经先一步开口。
“陛下,我爹就不要关了吧。”
“既冲撞了你,该一视同仁。”
“可他是我爹,他被关进去我会心疼的,我心疼你肯定也心疼,我不忍心让你心疼。”
景行说完,一副我都是为你好的样子,眨了眨眼睛。
“……”上官昱一时沉默,不知道该说什么。
但索性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皇后说的也对。”命令,“既如此,来人,丞相冲撞皇后娘娘,让皇后受惊,将丞相关起来,待皇后心情好了再放出来。”
上官昱的话刚落下,江将军立马反应过来。
上官昱这是要避重就轻,保住丞相。
“陛下。”当即大呼。
上官昱冷眼看去,“还不叩谢皇后娘娘?”
景行附和,“不用了,让他下跪我会减寿的。”
说完,攀着上官昱的脖子。
“让他们出去呗,我想和你单独在一起。”
上官昱眉间不耐,摆了摆手。
王公公示意走上前,将江将军请了出去,江将军说了几句话,上官昱没搭理。
只是同景行一起说笑。
倒是丞相,整个过程都很沉默,看了景行一眼,被士兵带了出去。
等御书房的人都走了,只剩下景行和上官昱。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收起了脸上的戏,景行懒洋洋趴在上官昱肩头,闭上眼睛准备继续睡觉。
上官昱垂头,本还想问景行为何帮他?
但看景行想睡觉的样子,又没有问。
只是轻轻抚摸着景行的发丝。
“困?”声音温柔。
“恩恩。”景行打了个哈切,“好困,我还没睡好。”
他是真没有睡好,而且不是被江将军吼起来的,是被小可爱叫起来看戏的。
景行顺便参演了一波。
“再睡会儿。”
上官昱背靠身后的椅背,景行依偎在他的怀里。
“你给我读奏折,我马上就睡着了。”
上官昱无奈,但还是拿了奏折朗朗读了起来。
没读三句。
怀里就传来某人的浅浅呼吸声,该是睡着了。
**
夜晚。
伴着无数的星星。
阴暗潮湿的牢房内,丞相穿着一身工整又干净的衣服坐在一堆干草上面。
忽而,传来一阵开锁的声音。
丞相大人抬眼看过去。
就看见景行大摇大摆地站在门口,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把钥匙,把门上的锁打开了。
而后随手把链子丢在地上,也不怕发出的声音吸引看守牢房的人。
景行打开门,走了进去。
丞相站起来。
“臣,参见皇后娘娘。”
景行轻嗯了一声,声音冷淡,在牢房内唯一的桌子边坐了下来。
丞相站在景行身旁。
“臣,多谢皇后娘娘大恩。”
丞相不傻,若不是景行今日胡闹的那一番话,现在他就要以受贿的名声进入这个牢房了。
景行点了点头算是接下了。
“知道你为什么会被陷害吗?”
丞相无言,显然还不太明白。
景行嗤笑一声,“因为你挡了别人的路。”眼中划过狡猾的光芒,景行没有明说。
给足了丞相想象的空间。
丞相大人听了景行的话果然皱起眉头,眉宇之间皆是疑惑,将整件事情都想了一个便。
丞相眼中出现了一抹了然。
“是……”
丞相瞧了眼景行,迟疑着没有将后面的名字说出来。
景行却无所谓,大摇大摆讲出来。
“就是我爹。”说,“他想造反。”
“什么?!”
丞相猛地惊坐起来。
景行挑眉,“小点声,把人吸引来了怎么办?”
虽然这么说,但其实外面的人都被景行用迷药迷晕了,现在正和周公一起玩耍呢。
丞相坐下来,“陛下可知道?”面色沉凝严肃。
“应该可能大概也许……”突然话头一转,景行反问,“你觉得呢?”
丞相:“……”
没法聊没法聊。
“皇后娘娘此行的目的是什么?”
景行是江家人,丞相或多或少对景行是有一点戒备警惕的,对于景行出现在这里的目的不明。
丞相的戒备也多了几分。
景行对这点防备压根不看在眼里。
直接地提出自己来这的目的。
“我知道你有兵权。”
景行记得,在他接收的记忆里,江云生是费劲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叫来了一些士兵。
拖延了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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