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薇薇闻言,笑道:“不是我本子写的好,是这世上到底好人多,坏人少;且一切前因后果都明明白白告诉了听众们,他们心里都有一杆秤,自然便知道到底谁对谁错,谁善谁恶了。”
李成栋忙点头,“所以我从来都觉得小巍你比你表哥聪明一百倍呢,这样兵不血刃的法子,他便是下辈子也想不出来。我们也不可能逢人就去解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不是当事人,谁又能真清楚一切前因后果?至多也就能听个一知半解,然后再你传我我传你的,传不了几次,已经传得彻底变了样儿。如今好了,我们再不用担心他们胡说八道,颠倒是非了!”
李昌叫起来,“爹,您要夸表弟就夸嘛,干嘛还要带上我,我有您说的那么笨,下辈子也想不出这样的法子吗?指不定再过三五十年的,我就能想出来了,那不仍是这辈子?您真是门缝里看人。”
说得陆薇薇与李成栋都忍不住笑起来。
陆薇薇笑道:“表哥干嘛妄自菲薄,我相信你肯定要不了三五十年,才能想出这样的法子,至多也就一二十年,肯定就能想出了。”
李昌呵呵,“那我还真是要谢谢表弟这么看得起我,这么相信我的实力了哈。”
话音落下,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并未真为李成栋夸赞陆薇薇却贬低他之事产生任何负面的情绪,表弟本就聪明灵慧,谁见了都夸,他也从来都只会为自己能有这样的表弟与有荣焉。
吃过午饭,李成栋与李昌便分头忙活儿去了。
陆薇薇倒是也想跟了李昌一起去的,李成栋非不让。
别人不知道,他却是再清楚不过小巍真实身份的,怎么能让她什么三教九流的人都接触?
陆薇薇无法,只得先自己回家去。
却是刚上了穿城而过的洲河上圆拱桥的台阶,余光就见水面上的乌篷船里,有个人影似曾相识。
不由本能的定睛一看,才看清原来竟是谢令昭,随即还看清了他旁边的三四个穿红着绿的女子。
天泉县就这么巴掌大,虽然男女大防并不是太严,却也从来少见不年不节、青天白日就跟男人一起游船的女子,何况谁家正经女儿那般穿戴的?
那些女子都来自哪里,不言而喻。
陆薇薇不由扯唇哂笑,想不到谢令昭除了跋扈嚣张,肆意妄为,还是位“时间管理大师”呢?
不过,与她何干?
他最好被美女蛇们缠得再没时间去学里,让夫子和同窗们都眼不见心不烦,才好呢!
陆薇薇一路背着书进了村里。
刚进村口,可巧儿就见李澈挑了担子越走越近,忙笑着打招呼:“澈表哥,帮根三舅母干活儿呢?我还以为你这会儿肯定在家看书。”
李澈一身粗布短打,大抵因为走得急,向来白得有些不健康的脸难得红红的。
瞧得是陆薇薇,他忙放下担子,大大方方笑道:“我看了一上午的书,午饭后又睡了一觉,下午自然该活动活动筋骨了。巍表弟从城里回来吗,怎么不见昌弟?”
陆薇薇笑道:“是刚从城里回来,舅舅有事让表哥去做,所以我先回来了。澈表哥挑的什么,你伤还没好呢,要不我帮你挑?”
说着就要上前。
李澈忙摆手,“这又脏又臭的,别污了巍表弟的衣裳,我伤已经好很多了,不影响干活儿的,巍表弟快家去吧,我不耽搁你了。”
正说着,李澈娘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阿澈,不是让你放着,我来挑吗,你只管看你的书去。你娘又不是七老八十了,这点儿活还是能干的,真是,我在后面叫你半天,你也不应,走得又快,可让我好追……小巍也在呢,你打哪里来?”
陆薇薇笑道:“根三舅母好,我刚从城里回来。”
李澈娘还待再说,李澈已皱眉道:“娘,我不是说了,让您就在家照顾爹,剩下的活儿都交给我吗?您快回去吧,我看了一上午的书,再不出来休息活动一下,眼睛都要坏了。您快回去吧,啊?”
“那也不用你帮我干活儿,还是干这样的脏活儿粗活儿。”
李澈娘瞪眼,“你一个读书郎,将来还要当官老……总之,这绝不是你该做的事,快回去洗一洗,换身衣裳,看你的书……不想看书了,就跟小巍一起说话,一起玩儿去吧,仔细旁人见了笑话儿你。”
李澈满脸的无奈,“娘,我怎么就不该了?别说我如今还什么都不是,就算将来我真有幸得中,树高千尺不忘根,我也一辈子都是李家村的人,一辈子是您和爹的儿子,谁还不知道谁?”
“我不偷不抢,只是凭自己的双手帮家里出一点力,到哪里都行的直坐的端,不怕人笑话说嘴;反倒我日日都打着看书学习的名义,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只苦自己的娘和妹妹两个弱女子,才要惹人笑话说嘴吧!”
陆薇薇忙笑道:“根三舅母,澈表哥平日已经够刻苦了,不差一日半日的哈。何况将来考试时,一考就是几日,没有好身体,也撑不住,您就让他活动活动吧。”
李澈娘勉强笑道:“家里什么劈柴挑水的活儿一直都是阿澈做,已经够他活动了。你快回去吧,你爹病着,哪哪儿都不舒坦,你回去陪他说说话儿也是好的。”
李澈脸色不好看起来,“还是娘回去照顾爹吧,妹妹女儿家家的到底不方便。我把地浇完就回去,您就别说了,再说我要恼了啊。”
说完已不由分说挑起担子就走,连招呼都忘了与陆薇薇打一声。
李澈娘忙要追上去,陆薇薇笑着叫住了她,“根三舅母,您就让澈表哥去吧,他也这么大的人了,要不是念书,指不定都娶亲生子了,不该挑起家里的担子呢?也误不了澈表哥学习的,他真的又天赋高又刻苦,您的好日子且在后头。”
“可让他那些同窗知道他还要干这样的活下这样的力,肯定要笑他的。”李澈娘红了眼圈,“我和他爹给不了他好些的日子,已经够委屈他了,他要是托生到了别人家,又怎会……”
陆薇薇暗叹一口气,正色道:“根三舅母,别人要怎么说都是别人的事,只要自己行得正坐得端就够了。您往后也请尽量少在澈表哥面前说类似‘怎么怎么委屈了他’,‘他什么都不要管、只消学习’、‘我们全家的指望可都在你身上了’的话,您说得多了,不会让他感激您对他的心疼,只会让他难受愧疚,心里的压力也只会越来越大,那才真会影响他的学业,还望您明白。”
‘我知道我吃不起蛋糕,只能吃馒头。但我不需要旁人反复提醒我这件事,这只会让我厌烦,只会让我觉得,关心有时候也是一种沉重的负担。’
陆薇薇忘了自己是在哪里看过的这两句话了。
但她能想来李澈的心情,本来他可能并不觉得日子有那么苦,自己也需要为自家的卑微贫穷自卑的。
奈何自己的娘时时都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自己都那般艰难了,还要尽可能给他能给的最好的一切,他又怎么可能心安理得的受着?但凡有点良心的人,都只会难受愧疚,自卑自怨的。
偏别人哪怕是恶意的嘲笑,也及不上至亲虽是善意与无意,却无时无刻不在的提醒来得让人难受。
别人他可以恨、可以不在乎,至亲又要怎么办?
只盼根三舅母能转过这个弯儿来,往后不要再一味的苦大仇深,久而久之,真个压弯了澈表哥的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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