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腾想罢,便从地上起身缓步走到了铁笼边上。不等龙腾查看,外面的卫兵立刻靠了上来,一挺手中的长矛直指龙腾:“你干什么?坐回去!”龙腾一呆,便说道:“没必要这么慌张,我既然认了命,便也不会再为难你。”
卫兵喝道:“管你难为不为难的,我劝你还是赶紧坐回去。我们哥几个的长矛可不是唾沫星子,扎在你身上可不是闹着玩的。”众兵听罢,轰然大笑。
龙腾见状,只得又坐了回去。想起卫兵的话,不禁有些懊恼。心道:‘我那日说什么被唾沫淹死,果然还真应了验。这些喽啰拿着鸡毛当令箭,我当如何处之?’想到这里,他便又问道:“唉!我说,今天什么日子了?”
众卫士哈哈大笑,当即便有人嘲笑道:“你还真盼着去死啊?哈哈。”众军笑罢,也不再搭理龙腾。
直到晚间,趁着伙夫前来送饭的时机,龙腾才有功夫接近铁笼的栅栏。然而这时间太短,龙腾也不曾看个明白,复又被卫士逼到中间。
龙腾自忖无计可施,当下也不再尝试。回到囚笼正中,盘膝而坐。将那送来的餐盒盖子揭开。那竹篮大小的餐盒分成了上下两层,里面四荤四素的摆着八道小菜,加之一坛泥封的美酒,真可算是一顿丰盛的晚宴。龙腾见到饭菜如此丰盛,当下便起了疑心,问旁边的卫士道:“官长,今天初几了?为何今天的饭菜如此丰盛?”
卫士被他问得烦了,当即怒吼道:“问问问!今天初七了,赶紧吃了饭上路。你娘的,这些天你可将爷爷们坑的够呛,天天陪着你这孙子做落水狗。”
龙腾心头一震,不禁悲从中来。看着面前的美味佳肴、玉露琼浆,竟然连拿起筷子的勇气也没有了。
是夜,天上又降下暴雨。龙腾被雨水淋得头昏脑胀,端坐在铁笼的中间直欲昏睡。不知过了多久,忽的又有一枚暗器打在龙腾的手上。龙腾一个激灵,当即睡意全无,连忙仰头朝着铁笼顶上看去。但是此刻暴雨正急,天地间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但是龙腾孤独的久了,终是盼着有人能与自己说上两句话儿。想到此处,他又纵身而起,学着上次一般,又扣在了顶部的横梁之上。他只道又是凌彦章,当即便要发问。忽然间觉得空气之中弥漫着一丝丝的女人芬芳。龙腾压住内心的狂喜,轻声道:“是宫主娘娘么?”
但听得铁笼上传来一声女子的娇笑,随后便听封娇娘妩媚的说道:“小哥哥,我只道你对奴家浑不在意。现在看来,却竟是冤枉了你。”
龙腾心想我平生所遇的女子之中,能攀到铁笼之上的便只有你。他想到这里,便问封娇娘道:“封姐姐,今天是初几?”
但听得夜色无边,暴雨倾盆,哪里还有其他的声响?龙腾大惊失色,连忙轻声唤了两声。
只听封娇娘冷冷的说道:“我在呢,还没走。本宫费劲心力前来看你,可不是只想给你报个时辰。”
龙腾急道:“对你无所谓,对我却很重要啊!今儿个一顿吃得如同断头餐一般,我这心里没底啊。”
封娇娘咯咯一笑,反问道:“你怕死么?”龙腾一听,心中登时无名火起,当下便道:“你若不想说,不说便是。”
只听黑暗之中,封娇娘轻轻叹了口气。似是自言自语道:“你有这么大的脾气本事,但是冲着外面人发啊?小女子孤苦伶仃,算来对你也是关怀备至,你不但一句好话没有,反而动辄打骂。唉,唉!只怪奴家命苦啊!”
龙腾一听,气极反笑。忽然间便觉得这些话用在自己身上极为恰当:‘是啊,我自幼娇惯,从来不去顾及别人的感受,倔强的脾气不少次伤的师傅暴跳如雷。从前我只会将事情迁怒师傅与郗风,在比奇城受了莫德海的侮辱却不敢出声。唉,我他娘原来就是个窝里横的废物啊!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封娇娘本是想在龙腾面前撒撒娇,不想龙腾再无言语。当下便轻声喊道:“小哥哥,小哥哥。你可别气啊,我不是真要骂你的。”
龙腾轻叹一声,谓封娇娘道:“想你绝情宫主称霸天南,一向是别人奉承你来,我又何德何能劳你如此抬爱?”
封娇娘听了此言,心知龙腾无异。当下又恢复了往常的媚态,将一些话儿说的极是暧昧透骨:“在我看来,天下男子皆是负心之人,不是喜新厌旧便是包藏祸心。但是我对你从来没有这般感触,我打第一眼起,便将你认定。这芸芸众生之中,惟有你才是我慧眼中的英雄。小哥哥,你来做我的男人好吗?”
龙腾见她如此说话,声音之中满是真诚之意。想这封娇娘话儿动听,宛如仙乐。龙腾仿佛似生了魔障,登时便想要毫不犹豫的应了她。话儿尚未出口,忽的有人将龙腾的嘴捂住。龙腾知道是封娇娘所为,便任由她如此。
只听封娇娘道:“这些年来,什么样的曼妙说辞我都听过,再动听的话儿一旦说出便也没了价值。”
这些年封娇娘的所作所为,龙腾也曾耳闻。想到封娇娘变成如今这番模样,也着实让人怜悯。当下便轻轻的点了点:“嗯,我会记得。”
如此不知过了多久,暴雨渐有止息之态。封娇娘道:“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龙腾焦急万分,当即便要出声叫住封娇娘。却听她忽的又道:“光顾着与你说着情话儿了,险些将大事忘了。”龙腾道:“总算你是想起来了,你有什么法子?怎生救我出去?”
封娇娘嘿嘿一笑:“你安静呆着,我不告诉你。”龙腾愕然,随后道:“我这每天坐吃等死,很是难过。如今我虎落平阳被犬欺,这些个小兵也一个个脸昂着上天,对我爱搭不理的。我这连个说话的人儿都没有,着实寂寞的很啊。”封娇娘略作沉吟,对龙腾说道:“小哥哥,你将脸凑上来让我瞧瞧。”
龙腾不知其故,当即又向上撑了一把。忽然间面前一阵热浪,接着嘴唇上便触到了一个温润的事物,分明就是封娇娘亲吻了他。
这一下大出意料,龙腾只觉得身上有如电击,加之双臂支撑的太久,于是手上一松,径直从上面掉了下来。恍然间听得封娇娘说了一句‘四月初三’,便再也没了声音。龙腾重重摔在地上,立刻引起了卫士的警觉,当即有人撑着雨伞端着火把过来查看。众军眼看龙腾无恙,这才骂骂咧咧的走开。
既然未曾露出马脚,龙腾也不担心,当下脱身的欲望更加强烈,也不急回味适才的滋味,凭着感觉摸黑到了铁栅栏边。他摸了一阵,自语道:“当日昭嗣将我关进铁笼,然后有匠人以铁汁铸死了小门。这铁笼的其他所在皆是浑然一体,若是我能脱身这处必是生门。”说着用手试了两下,那铁门纹丝不动。龙腾只得又回到原地,心想着等时机到了,以觉得内功震断浇筑的铁门应当可行。想了一阵,只是没有想到封娇娘会如何救出自己,一时间心里如同万虫啃噬一般麻痒。想到后来也明白了自己急躁的脾气不适合保守秘密,想来封娇娘如此行事也甚为妥当。及至风停雨住才怀着惴惴不安的心事才睡了过去。
转眼间,便到了四月初七,这期间龙腾依旧被好酒好菜的伺候着。每日四荤四素一坛美酒,天天换着花样,哪里还有半点囚犯的样子?而龙腾仿佛吃了定心丸一般,对周遭事物毫不在意,只要有酒有肉便是胡吃海喝一通,看的一众卫士一顿莫名。
当天晚上,天气晴好。龙腾看着满天的星辰,不禁又变得急躁。第二天便是剐龙大会,他怎能不急?想到这里,龙腾不禁心头莫名一颤。刹那间,便觉得身边的时空仿似都静止了,暴雨过后的风中裹挟着些许寒意,直浸得他脖子丝凉,颈上仿佛被一只巨手扼住,连四周都窒息了一般。在即将昏睡的瞬间,他仿佛又看到了封娇娘,只见封娇娘惊艳如常,似是正冲着自己微笑。龙腾恍惚间举起手来,似是要去抚摸,却是手上一松,便睡了过去。
等到龙腾再次醒转之时,已然天光大亮。他四下一看,自己仍旧深陷牢笼之中,不免得有些失望。心中想起那夜封娇娘的举动,不禁气道:‘常言道,希望越大,失望则越大。你这死女人,让我安安心心的死了便好,何苦让我每日望眼欲穿,到头来一场空,仍不免一死。’他正如此想着,忽然间四周一片喧哗,再看四下里纷纷涌出人群,成千上万的人群不约而同的向着铁笼而来。
龙腾一惊不小,连忙四下观望。但见铁笼的正西方不知何时已经建好了一处高台。那高台如三间客房大小,正中悬着两个大字,正是‘剐龙’,而二字下方的木制板上直直的插着一柄利刃,正是屠龙宝刀。龙腾正看之时,四周的人群如同开水一般沸腾起来。只听众人一齐呐喊‘剐龙大会,剐龙大会!’声音整齐洪亮,震天撼地。
龙腾心道不妙,额头立时出了一头豆大的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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