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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_t;在二楼餐厅的包间里坐下,付村乐呵呵的给许半生倒好了茶。棉花糖访问:。··
“许少,您和琳姐很熟悉?”
许半生拿起茶杯,吹了吹上边的茶叶末子,道:“第二次见面。”
付村当时就愣住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样的一个结果。
第二次见面?第二次见面就这副情景?那你们第一次见面到底生了什么?难不成是许半生在‘床’上把方琳彻底折服了?除此之外,似乎没有什么理由能让方琳这么听话么?就像,就像一条小母狗reads;。
如果许半生知道付村现在心里在想什么,肯定会直接把他打死。
不过,许半生其实也猜出付村想的不是什么好事儿。
“她有位长辈有些欠安,刚好我也略通岐黄,她想让我帮着医治,所以对我的态度比较好。”许半生不是个爱解释的人,但是看到付村那德行,还真怕他想歪了,便还是解释了一句。
付村尴尬的笑了笑,喝了口水,却差点儿把自己给烫着。
“原来许少还通晓歧黄之术,真是少年英才啊!”付村当然不会相信许半生所说的略通,真要是略通,方琳脑子坏掉了准备‘花’几百万买个鼎炉然后就为了让许半生给看个病?而且,方琳的背景一贯神秘且强大,她的长辈?难道是中央某位领导?
付村真是个八面玲珑之人,此番猜测,虽不中亦不远矣。
正闲聊着,包间的‘门’被直接推开,敢这样闯进这间包间的人,当然只有方琳一人而已。
许半生平静如斯,安安稳稳将茶杯凑到嘴边,又吹了吹茶叶末,轻抿了一口茶。
“好茶,这茶至少也是一千五百米海拔以上的高山云雾了吧?”
付村冲方琳笑笑,却又惊讶的说道:“许少对茶道也有研究?许少这张嘴真是……呵呵,能喝出这是高山云雾的我见得多了,可能准确说出此茶产自一千五百米海拔以上的,付某生平未见。许少是第一人。”
“其实我也就对这个味道敏感些,付总可能不信,我自小生活在山中,回到吴东之前,只喝过一种茶,就是山顶采下的茶叶,自己烘炒而成。”
付村一愣,只以为许半生是自谦,哈哈大笑,再不多言。
方琳此刻小心翼翼的递过一枚硬币,道:“许少,这是你的钱。”
许半生看也不看,直接道:“把你藏起来的那枚硬币拿出来,琳姐你玩这样的小‘花’样觉得有意思么?”
方琳一愣,无奈的将另一只手里藏好的那枚一元硬币‘交’还给许半生reads;。
许半生这才接过,拇食二指轻捏,将其放在桌面之上。
付村好奇,道:“许少怎么知道琳姐先拿出的并非您原先那枚硬币?”
许半生笑笑摇了摇头,并不回答,付村也不好强问,只得看着方琳。
方琳也很好奇,道:“我是到了‘门’口才决定的换一枚硬币,好歹看看你能否知道。我仔细比较过两枚硬币了,根本就没有任何不同。许少,你到底是怎么知道我先拿出的并非你那枚?”
许半生将茶杯放在桌上,拈起那枚属于自己的硬币,放进口袋,悠悠然道:“我连你家长辈罹患什么病症都知道,这种小把戏怎么可能不清楚?”
方琳恍然大悟,她在见过自己亲生父亲之后,也听大领导跟她讲述了许多关于太一派林浅真人的事情,大领导把林浅说的跟活神仙似的,说既然是林浅真人的嫡传,必然得到他的真传。能掐会算是最基本的实力。
只是她对这种玄乎的事情并不十分相信,刚才也就没往这方面想。现在许半生一说,她也想起许半生能算出她亲生父亲是谁,还能算出老人得了什么病,不由得彻底相信了许半生真有通天的能耐。
付村还是不懂,却也不好再问了。
因为之前听方琳说到何乌的事情,他便看了看桌上那只小包,道:“许少要这何乌是为了给琳姐的长辈治病?”
许半生摆摆手:“这倒是我自己要用的。”
李小语立刻上前,将小包打开,取出其中大小不一的几只盒子。
打开一只,里边并排三块何乌,都是几乎完整的根部。
许半生看了一眼,摇了摇头,道:“不足百年。”
李小语又打开第二只盒子,这只盒子里装了两块何乌。
这一次,许半生看的稍微谨慎一些,但最终还是摇头道:“虽过百年,却还不足一百二十年。”
第三只盒中有五块何乌,许半生摆摆手,直接忽略了,显然,这比第一盒还不如。
第四盒也是三块,其中两块被许半生认定是过一百二十年的何乌,而另一块则略差一些。
第五盒只有一块何乌,许半生谨慎的多了,拿起来端详半晌,又轻嗅其味,最终可惜的摇了摇头,道:“这个其实已经很接近了,不过可惜,距离一百五十年应当还差了几年。一百四十余年的何乌,真正可惜了啊!”
方琳傻眼了,她没想到自己派人去搜罗来的何乌,竟然没有一块能达到许半生的要求,而那些帮她找来何乌的人,还将这些吹嘘的如何如何。
“这帮孙子,竟然以次充好。一个个都说自己的何乌有一百五十年,看我不找他们算账!”方琳也真是急了,否则,她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这种话的。
许半生摆了摆手,道:“虽然都有些不足,不过除了第三盒那五块,其余也都是上好的佳品了。基本都在百年以上,实属难得。琳姐,人家帮你找这样的何乌想必也颇为费劲,你就不要再苛责他们了。”
方琳点点头,她对这些没什么概念,只是觉得许半生不满意,她不免着急。
付村此刻却缓缓开口:“许少要找一百五十年以上的何乌?”
许半生点点头,笑道:“付总这里有?”
“前些年收了一块,一直也没派上用场。说是一百五十年以上的,不过我也没什么把握。许少请稍等,我这就让人去取。若是真有一百五十年,那敢情好。若是没有,许少也不要怪我。”
许半生赶忙摆手,道:“付总的美意我已经感‘激’不尽,哪敢有什么怪罪。”
付村点点头,站起身来,走到外边打了个电话,然后回到包间中,建议先用午饭,吃完之后大概那边也就把何乌送来了。
当即收拾好桌上的零碎,付村安排酒店的服务员将‘精’致的几样小菜送了进来,建议喝点儿酒,许半生也欣然允诺,李小语也坐了下来,倒了一杯酒,自己浅酌着,一直到这顿饭吃完,她那杯酒还只是喝了不足三分之一。
许半生喝的也不多,两小杯而已,付村和方琳倒是喝了一些。
正当付村让人把饭菜撤下的时候,有人已经把何乌送来了。
摆摆手让那人离开,付村将装有何乌的锦盒递到许半生面前,道:“许少,请掌眼。”
许半生接过锦盒,打开一看,里边的何乌相当完整,块根仿佛一个老头儿的脸,皱纹,满面沧桑。而上边的叶子也尽皆保留,此刻已经变得雪白,就仿佛老头儿的白一般。
光是看见这株何乌,就觉得不凡,许半生将其拿在手中,心里已经暗暗点头了,这株何乌,必然过一百五十年,甚至,可以达到接近一百八十年的程度。
仔细的闻了闻何乌的味道,许半生又从何乌已经雪白的叶片上掐下还不如头粗的一丝,放进嘴里……
“足一百七十年,好东西!”许半生由衷的称赞道。
付村微微一笑,道:“许少喜欢就好。看来当年我是占了便宜,那人只将这何乌当成一百五十年的卖给了我。”言下之意,竟然好似要将这何乌送给许半生一般。
许半生当然不会接受这么贵重的礼物,无功不受禄,他可不想承付村这么大的人情。
“这东西,遇到急需者,说是价值连城都不为过。便是放到市场上,一二百万也是值得。”许半生缓缓的说道。
付村当然知道这东西的价值,的确就如许半生所言,遇到非要一百五十年以上的何乌不可的人,这块何乌你就是要他全部身家,他也只能给你。财帛虽好,总没有人命值钱。可是这一辈子也未必遇得到这样的人,这本是可遇不可求的事情,需要一百五十年以上的何乌救命的,本就少之又少,且那人还得有万贯家财,这就难上加难了。更何况,还得那人知道付村这里有,付村也得知道那人急需。
名贵‘药’材,价格本就不好说,浮动很大。
往少了说,几十一百万,往多点儿说,二三百万也是值的。许半生估的一二百万,取得是一个比较中段的价位。
当年,付村收下这东西的时候,对方也是急需用钱,不过三十万就出手了。现在若能卖出一二百万,也算是非常的合适。
不过,付村可不想收许半生的钱,他已经多次见识许半生的高深莫测,他宁愿用这块何乌,跟许半生建立一个良好的关系。对他而言,不过三十万的损失而已。
许半生这么说,付村当然明白,人家不想承他这么大的人情,他心中不由苦笑。
“许少不用跟我客气,这东西我当年收来不过区区三十万。我付某不是贪财之人,这东西在我手里几年,也是无用。许少若有意,五十万让与许少了吧。”方琳见状,赶忙说道:“村长,你也别客气了,这样,二百万,我买了,如何?”
付村幽幽的看了方琳一眼,心道,五十万和二百万,我真的在乎么?我这是想和许半生‘交’好啊。许半生今天不管出多少钱买,总归有点儿人情,若是让你买下送给他,我就半点人情都没有了。
“琳姐有钱我知道,不过我付某也真不缺这些钱。”付村的语气有些不悦了,毕竟,方琳这横‘插’一杠子,的确有违规矩。
方琳何尝不知道,她只是看出许半生不想承付村的情,才会如此的。对她而言,别说是一个付村,就算是付村背后的七爷,她也无所谓得罪不得罪。不过一个江湖枭雄,难道还能把她如何?可是许半生,虽然接触的不多,可是这段时间的联系里,方琳已经深觉无论如何都不能得罪许半生,君未见就连那位大领导在许半生面前也被训的跟孙子似的么?
许半生看了一眼方琳,示意她不要再说话了。而付村也看出气氛有些不对,也觉得自己的话可能有些重。
呵呵一笑,付村站起身来,伸手将那盒装有两块一百二十年以上,一块接近一百二十年,以及那盒一百四十年的何乌都拿了过来,笑道:“既然是琳姐开了口,我也不好驳了面子,这样,这四块何乌,大概价格也过百万了。我们以物易物如何?”
许半生笑了笑,他明白这是付村的变通。
一来,在五十万的基础上涨了点儿,二来,也没直接拿方琳的钱,算起来,还是许半生欠了他的人情reads;。毕竟,这些何乌,方琳都已经赠给许半生了。
点了点头,许半生算是认同了这个做法。今天无论怎样,他欠付村的人情是一定的,只是要尽可能把这个人情欠的轻一些。现在这个方式,也大致说得过去。
而方琳自然也明白,这样折中是最好不过的,但她也想再帮许半生一把。
便道:“这些东西我也没用,许少又不要,村长你就都收拾了吧。别跟我谈钱,那些人给我送来也没收我的钱,就这么着。”
付村苦笑着,也只能如此,还好其余的何乌也就是第二盒的两块好点儿,大概能值个十万块一块,其余两盒,加在一起十余万顶天了。三十来万的东西,付村也没必要跟许半生和方琳矫情了。
“那好吧,就当我占了个便宜。三位稍坐,我将这些收起来。”
说罢,他起身将桌上所有的何乌全部收了起来,大大方方的拿走,这个举动,倒是让许半生微微颔,觉得付村这个人,可谓能屈能伸,也并不计较眼下的得失,以后堪可一用。
坐着喝了会儿茶,时间也就差不多到了,付村便领着许半生三人来到了帝豪酒店另一个七楼。
这一次,付村是给许半生早早安排好的位置,征求过许半生的意见,许半生表示随意安排,付村便做主将其安排在了一号桌。
光凭许家大少爷这个身份,许半生当然就坐得起这一桌。何况今日他身边还有一个方琳。也幸好安排了一号桌,否则,许半生不会说什么,方琳一定会很不爽。
两点来钟,66续续参加今天拍卖会的人都已经来了,彼此之间打着招呼,却又都好奇的看着一号桌八风不动坐下之后就仿佛定住了一般的许半生。
有些人见过许半生,他们还并不那么好奇,上一次许半生跟蒋怡同坐一桌,他们早就惊奇过了。事后也打听过,自然知道是许家真正的大少爷,眼见他和方琳坐在一起,自然也没什么可奇怪的。只是,不免对许半生和方琳的关系有些猜测。
而没见过许半生的人,自然是大感意外,尤其是看到他身边坐着的竟然是方琳,就越对许半生的身份感到好奇reads;。
再有一部分,是干脆没可能接触到许家嫡系以及方琳的人,他们只是好奇一个如此少年,怎么配得上一号桌。要知道,这里的座次虽然没有那么的严格,可身份地位这东西,大家嘴上不说心里也是在意的,付村一向都安排的很好。能坐在一号桌上的,毫无疑问,必然是身份地位都高过在场所有人的,他们不可能不好奇。
多少有些议论和打听,在得知是许家那位新听说的大少爷,而且前不久刚刚让朱家那位少爷丢了个大人,顺便还‘抽’了一把以前的许大少许中谦的脸的许半生,再没有人质疑他是否够资格坐在那个位置上了。
而对于许大少能够跟方琳同桌,大家也无非就是往男‘女’方面猜测一下,毕竟方琳的口碑就是如此。热门
这些议论,别说许半生,方琳也听得见。武功到了一定的境界,这种程度的窃窃‘私’语根本不可能瞒得过他们的耳朵。
方琳自己并不介意,她介意不过来,无论她出现在哪里,都少不了这样的议论。她只是有些担心许半生会不满,一开始倒是忐忑的看了许半生几眼,见许半生无动于衷,知道许半生是不屑于跟这些人计较,也就平静下来。
人已经到齐,付村看了看,也就没必要非等到那个时间,便让主持人宣布拍卖开始。
还是那些流程,很快,第一件拍品就被拿了上来。
许半生想要的那只鼎炉,被安排在第三位。
若是按照彭虎的意思,他当然希望自己的鼎炉当大轴,现场这些人里,有他安排的托儿,他自信只要不出现什么逆天的东西,这只鼎炉一定会拍出全场最高价,放在大轴的位置理所当然。
可是付村知道许半生根本不希望等到最后,他的目的不过就是这只鼎炉,自然是越早越好。如果第一件拍品就是鼎炉,他拍完就可以欣赏整个过程,甚至直接起身离开了。
两相权衡,付村做了第三的安排。急了许半生所急,也稍稍考虑了一下彭虎的意愿,不至于让他觉得颜面无光。
中午时分生的冲突,彭虎是记恨在心里的reads;。只是他知道许家自己万万惹不起,一直把方琳当成许半生的手下,也就没去调查她的身份。否则,他会知道,方琳更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现在‘欲’望稍淡,恨意却不减,寻思着终有一天要报这个仇,但绝非现在。
他不是没想过干脆拿着鼎炉离开,只是七爷手里的那件东西,他也是势在必得。一个省委常委,对他而言,太重要了。好容易有这样的机会,他不想放过。而且,错过了这个机会,那只鼎炉未必值得了二百万。许半生之前就出了五百万的高价,上了拍卖会,有托儿在,绝不止五百万这个价。除去七爷手里那件东西要价四百万,他还能净赚不少。
存着敲许半生一笔的心思,彭虎才留了下来,并且吩咐他那个托儿,从原定计划的六百万涨到了一千万。
前两件东西自然不会成‘交’价太高,都是几十万就被人拿下,第三件拍品出场,现场,除了许半生之外,就只有一个人真正关注这只鼎炉。
那个人,唯有彭虎的托儿而已。
拍卖师讲述了这只鼎炉的来历,宋末元初终南山上的东西,从年代上断,基本可以认定是全真七子用过的东西,甚至有可能是王喆用过的。
不过终究只是一只铁鼎,若非跟全真七子挂上钩,单纯作为古董,价值并不特别高。差一点儿,是全真七子使用的个东西,价值百来万,好一点儿,全真七子的王喆所用,价值三百万也就顶天了。
这东西,若是潜心修道之人,可能会觉得无比珍贵,作为单纯的古玩,也并不是什么特别出彩之物。
现场倒是也有几位信道之人,见起拍价不高,也就喊了几次,抬到八十万之后,他们就没什么兴趣了。这里的东西,本就多数都是见不得光的,拍到市场价的三分之一基本是极限,个别有人心头好,价格还能再高一些,总高不过真正的市场价。
这只鼎炉最高也不过三百万的市场价,况且还无法确定是否王喆所用之物,喊到八十万,自然不会有人愿意喊下去。
拍卖师已经连喊两次八十万了,台后的彭虎不禁有些着急,许半生怎么还不喊价?他难道不想要这只鼎炉了么?
彭虎不禁有些后悔,心道许半生要是不要,他可就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只要许半生不开口,他的托儿再如何喊,也是无济于事,相反,他要付出很大的一笔佣金。
就在彭虎几乎绝望的时候,许半生回过头,深深的看了身后某张桌子上一个看似是来打酱油的人一眼,然后,抬起了一只手。
“五百万。”
举座皆惊!
这东西,撑死了不过三百万的价,就算是王喆的东西,也绝不会出此价。可是现在,许半生竟然完全违背了规律,直接从八十万喊到了五百万,他这是要疯么?
现场顿时一片哗然,而上一次在拍卖会上见过许半生的人,则是猛然想起许半生对上次的大轴,那柄出自龙虎山的拂尘喊出一千万高价的事情。
看来,这位许家的大少爷,还真是很喜欢道家的东西啊。一柄破败到云丝尽皆腐烂的拂尘柄,他喊出一千万。这一次,一只全真七子或者其师王喆用过的鼎炉,喊出五百万。也不知道该说他是信道信的出了邪,还是该说他金庸的小说看多了,太过于崇拜王重阳这位小说里的天下第一高手。
付村明白,许半生这是明知彭虎有托儿,干脆喊出之前已经出具的价格,希望彭虎可以见好就收。但是,付村也明白,这恐怕不可能。彭虎听到许半生喊价,心中顿时一喜,这说明许半生依旧不肯放弃这只鼎炉。
而只要他喊了价,之后这个价格能攀升到多高,就由彭虎自己决定了。或者说,由现场的那个托儿决定。彭虎自己是不能下场喊价的。
按照事先约定,彭虎的托儿会加价一万,这是拍卖会对于这只鼎炉设定的最低加价。加的太多,容易让人看出端倪,这是彭虎的想法。只是这个蠢货,他就不好好想想,一件指定不过三百万的玩意儿,许半生已经一次‘性’加价到五百万了,你是加一万还是加一分,都已经到处都是端倪了。
别说许半生和付村,就连拍卖会场上所有的其他人,都会知道,这是有人在恶意抬价。
能坐在这儿的,显然都是非富即贵之辈,彼此之间也都还有一笑之谊,即便真的遇到了心头好,这些人也绝不会为一件玩意儿争个头破血流reads;。现在许半生开出的这个价格,早已造成满场哗然,再有人加价,若非是卖主的托儿,就是跟许半生有仇,这谁还能看不出来?
付村对彭虎也是心有恼恨,他甚至做出决定,只要还有人敢加价,他立刻就把那人赶出去,为此跟彭虎翻脸也在所不惜。彭虎虽然势大,却也比不过七爷,更何况还是在吴东的地盘上。想必七爷也会支持他的决定,彭虎这不光是在坑许半生的钱,也是在破坏帝豪大酒店的规矩,这是在挑战七爷的权威。
众人的议论,很快也就平静了下去,毕竟,许半生是许家大少爷这一点,每个人都知道了。而许家的财力,这些人就更加清楚。人家愿意‘花’五百万开个心,谁能管得了?也无非日后说说许家大少爷是个纨绔败家子儿罢了。
这时候,台上的拍卖师也早已回过神来,他第二遍喊道:“一号桌许少出价五百万,第二次,还有没有更高的?”在他看来,这个价格已经很离谱了,除非出现傻|‘逼’,否则绝不会有人加价。
不谈这东西究竟价值多少,现在许半生明显势在必得,谁要是这时候跟他竞价,无疑是把他往死了得罪。许半生能坐在一号桌,就表示今天这些客人里,他的身份是最尊崇的,谁会愿意为了一只鼎炉,得罪许家的大少爷?失心疯也做不出来。
因此,这句话他其实也喊得有气无力,不过,今天这笔拍卖费用,他倒是赚得很爽。
许半生喊完之后,就一直认真喝茶。严格说来,付村为许半生特意准备的高山云雾也算不得极品,但是许半生却喝的极为认真,就好像这茶真的奇香无比一样。
听到拍卖师喊完第二次,他的那个托儿还没有举手,彭虎也不禁有些急了。
商量好的,拍卖师喊完第二次,那个托儿就会间隔一两秒,然后加上一万块,现在早已过了不止五秒,那个托儿竟然还是无动于衷,这不由得让彭虎有些着急了。
“三号拍品,宋末元初终南山鼎炉一只……”
很明显,拍卖师已经准备喊第三次,然后就是成‘交’了,可是那个托儿还是半点反应都没有。彭虎急了,他急忙拿出电话,直接拨打到了那个托儿的号码上。
拍卖场里,倒是响起了电话声,就出自于那个托儿的身上。但是,那个托儿就像是石化了一般,双手扶在桌面之上,一动也不动,傻怔怔的看着前方,没有半点反应。
姿势略显奇怪,左手按住桌面,右手似乎想要抬起,却又半悬空的压在左手之上。真难为他保持这个姿势,他的右手一定很酸。
因为电话响,和他同桌之人便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声提醒:“电话响了,赶紧掐了。”在这里,电话铃声大作,是很不礼貌的一件事。
可是,他依旧无动于衷,保持着顽石一般的姿势,如同一个雕塑。
付村觉得有些不对,便缓步朝着那人走去。
这时候,台上的拍卖师已经喊完了第三次,正扬起手中的拍卖槌,重重的砸向拍台。
“一号桌许少出价五百万,第三次,成‘交’!恭喜许少!”拍卖师槌落定音,付村松了口气的同时,心里也有很大的疑‘惑’。
而台后的彭虎,却是怒目圆睁,顿时破口大骂。只是,他再如何不甘,也绝不敢到前边。这里的人,没有一个是善茬,他在彭城都不敢说一手遮天,在吴东,就更加不敢。
只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商量好的托儿,那个欠自己一条命,自己随时能干掉他全家的家伙,却竟然会在关键时刻掉链子。而且,你丫连电话都不接,任由它响个不停是几个意思?
彭虎恨恨的将手机重重的摔在地上,手机四分五裂,但木已成舟。好在五百万这个价格,他也能勉强接受了。出了一只撑死过不了三百万的鼎炉,得到七爷一件最低也得四百万的物件,再收获一百万的现金,这笔买卖无论如何也是赚了。
只是,彭虎心有不甘,他千算万算,却没算到自己的人会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彭虎满脸‘阴’狠,在他看来,拍卖场里的那个家伙,已经死无全尸,并且一定是全家灭‘门’了。
付村走到了那人面前,那人却像是突然被惊醒一般,猛然站起身来,环顾四周,确定那只鼎炉已经成‘交’,面‘露’惊慌失‘色’,竟然掉头就跑。眨眼间就跑出了拍卖场,他急着回去收拾细软带全家人逃命去,他没能完成彭虎‘交’待的任务,很清楚迎接他的将会是什么reads;。
只是,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刚才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能力,他在那个拍卖师喊完第二次之后,明明已经准备举手了,可是却突然动不了了,就好像这具身体不是他自己的一般。
这种时候,根本来不及细想,彭虎是什么人,他比谁都清楚。现在,他唯一的机会就是在彭虎安排人杀他全家之前,带着家人离开,逃到彭虎找不到他的地方。
没有人会去阻拦他,除了许半生和李小语,也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要跑。
付村当然能猜出几分,不过他关注的重点是这个家伙刚才为何不动。
许半生当然清楚,这本就是他动的手脚。那人起身就跑的时候,李小语甚至想要过去将其拦下,在李小语看来,为虎作伥者,也是该死的。许半生却拉住了她。
不是许半生仁慈,只是许半生更清楚,彭虎不会放过他,彭虎自己种下的因,自然该由彭虎自己收获果实。
付村此刻,也看到了一样东西,那是一枚硬币,一枚面值一元的硬币,静静的落在桌角旁。除了付村之外,没有人会注意这样一枚硬币,更加不会有人将这枚硬币跟刚才匆忙奔逃的家伙联系到一起。
而如果不是因为之前许半生让方琳去捡回一枚一元硬币,付村恐怕也不会把这枚硬币跟许半生联系上。
就是这枚硬币,许半生用一枚硬币救下了差点儿死在方琳手下的彭虎,同样,许半生也用这枚硬币阻止了彭虎的托儿继续抬价。
这,就是传说中的点‘穴’吧?
付村似乎已经明白了刚才那人为何会在最后关头放弃加价,不是他主动放弃,而是因为他根本动不了。他自然也就明白了那人为何姿势有些奇怪,僵硬倒在其次,主要是他的右手不合常理。哪有保持悬空不动的?那分明是想抬起手臂加价的表现,只是,在那一瞬间,他被许半生用一枚硬币点了‘穴’道,无法动弹,于是才会停滞成一个古怪的姿势。
默默的捡起那枚硬币,付村将硬币握在手里,走向许半生的一号桌。
“许少,恭喜得到您想要的东西reads;。”说话间,付村不动声‘色’的将硬币放在了许半生面前的桌角之上。
许半生微微一笑,付村的观察入微,也让他很是欣赏。
“七爷若是有空,晚上我请他吃饭。付总也一并来吧。”许半生默默的将硬币收回手中,对付村说道。
之前他已经说过要请七爷吃饭,因为七爷为了帮他争取彭虎让出鼎炉,出手了一件彭虎所需的物件,这个人情,许半生不能不记下。
而付村不过是跑‘腿’而已,并不值得许半生记他的人情。
但是,一百五十年的何乌,加上付村行事种种,让许半生在记下他这个人情的同时,也接受了他可以作为同桌吃饭的对象。这表示许半生认同了付村,付村一听就明白。
“多谢许少!”
“该我谢谢你。”许半生含笑站起,看了看方琳,又道:“还劳烦琳姐跟付总‘交’割一下那只鼎炉。晚上就在琳姐的虫二吧,我六点到。还有些事要处理,先走一步。”说罢,许半生背起双手,缓步走向大‘门’。
付村听得出许半生话里的意思是让他不要送,他也就没坚持送许半生。
跟许半生接触下来,付村早就已经习惯了许半生的说一不二,这是比七爷更胜的威势,也不知他小小年纪,为何会有如此强大的气势。
下楼之后,许半生坐上车,闭起眼睛,对李小语说:“去我师哥那里。”
这个时候,不出意外的话,石大定也应当帮梅金火取出脑中的弹片了。石予方的家‘门’虚掩着,许半生也没敲‘门’,轻轻一碰,‘门’就开了。
“小师叔,您来了?”石予方听到声音从里屋走了出来,立刻喊道。
许半生点了点头,道:“好了?”
石予方知道他是在问梅金火的事情,忙回答说:“费了些事儿,但好在是找到了解决的办法。我进去喊我爸出来。”
许半生摆摆手:“师哥需要恢复,你让他继续,不用喊。”
这时候,梅金火也闻声从里屋走出,见到许半生,立刻深深的一个鞠躬,‘激’动万分的说道:“许……许……”张口结舌,梅金火一时间突然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许半生了。
直呼其名,这对自己的救命恩人显然不礼貌,却又不能像是石大定那样喊他师弟,更不可能像是石予方那样喊许半生为小师叔。梅金火是个实在汉子,涨红了脸,却说不出话来。
石予方赶忙在一旁提醒,道:“许少……许少。”
梅金火猛然间醒悟,刚才,在帮他取出弹片的过程中,石大定也给他说了说许半生的情况。
吴东的许家,梅金火还是知道的,许家在华东商界也是数的出来的几个家族之一,再如何孤陋寡闻的人也至少都听说过许家的名头。惊闻许半生是许家的大少爷,梅金火张大了嘴,心道你一个许家大少爷,不想参加军训直接给校长打个电话不就得了,那个张强松又怎么敢为难你。哪怕你直接告诉张强松你的身份,他也不敢如何了,又何必搞出这么多‘花’样。
许少这个称呼最适合不过了。
“许少,我梅金火是个直筒子的脾气,今天这个恩情我放在心里了,以后只要你许少说句话,哪怕是赴汤蹈火,我也在所不辞。”梅金火很江湖气的抱了抱拳。
许半生笑着点了点头,道:“坐吧。”说罢自己倒是先坐在了沙上。
“梅教官,你帮我一个忙,我也帮你一个忙,这件事以后就不要再提了。”
梅金火一张黑脸涨的通红,眉‘毛’都立了起来。他道:“许少是不是瞧不起我这种粗人?你不参加军训的事儿,是我打赌打输了。你让石叔帮我治病,这个恩情我绝不敢忘。”
许半生还是笑着,道:“先不提这事儿,我师哥应该跟你说了他现在的情况,不知道梅教官考虑的如何?”
梅金火突然间就黯然了下去,似乎很是纠结,他的声音变得很低:“许少,我知道你们都是好意,不过我还是有些舍不得部队。”
“你舍不得的,究竟是现在这个部队,还是从前的那支部队?”
梅金火一脸的茫然,不明就里的说道:“部队就是部队,有什么不同么?”
许半生笑了,又道:“你仔细想一想,不要着急回答。”
梅金火低下了头,紧皱着眉头认真的思索许半生的那句话。他舍不得的,究竟是从前的那个部队,还是现在的这支部队。部队会有什么不同么?当然不同。现在的部队说穿了就是驻军,几乎没可能接受到任何的战斗任务,而他怀念的军旅生涯不是这样的。他怀念的,是从前那种虽然辛苦,虽然每天的训练都累的他想骂娘,而出的任务往往都是抱着有可能回不来的心去执行的。
对,他真正怀念的是从前那样的部队!
梅金火想明白了,他抬起头,道:“许少,我想明白了,我舍不得的,是从前的那个部队。”
许半生笑着点点头,继续道:“你现在还能回得去么?”
梅金火的神情变得无比伤感,他似乎有些痛苦的摇了摇头,道:“回不去了。我已经离开五年,现在虽然恢复了,可是这五年寸步不前,我已经错过了最好的年纪。”
“你应该是接触过内家功夫的,对吧?对于后天境界你也有所了解。”梅金火使劲儿点了点头,许半生继续说:“晚是晚了点儿,不过有师哥悉心传授,你应该还来得及进入后天境界。这里将会是一家拳馆,以后会有许多有志习武的少年,青年。部队里那种生活这里给不了你,不过我想,这里的生活和你在那支部队的时候会有很多相通之处。都是不断的捶打,磨练,让你变得更强。你身边的人也是一样,他们也都是奔着相同的目标而来。或许无法再为国争光,但是你却有可能在这里培养出能够进入你从前那支部队的孩子,甚至,是进入那几支部队。我想,你应该能明白我在说什么。”
梅金火的眼神,从‘迷’茫逐渐变得清澈起来,他似乎明白了许半生的意思。
是的,他已经再也不可能回到从前的那种生活状态中去了,即便留在部队,也只能在现在这支部队继续下去。
这五年来,他的工作就是‘操’练新兵,以及为高校做军训工作。部队很重视他,但重视的却是他在特种部队服役的经验,关于训练方面的经验reads;。别说腺癌的部队不可能有什么战斗任务,哪怕就是抢险救灾的任务,也不会允许他去。
纵然他现在脑袋里的弹片已经被取出来了,不再有后顾之忧,可是,几年下来,部队已经成为习惯了,这些工作依旧不会‘交’给他。
他真的希望呆在这样的一个部队里么?这已经不再是他的初衷。
“你再好好想想吧,不管你做出什么决定,我都不会勉强你。如果决定来这里,师哥会收你为徒,你以后就是我太一派的。关于太一派的一切,师哥会在你拜师之后给你详细讲的。”
梅金火眼睛微微一亮,急切的问道:“我要是拜了石叔为师,是不是也可以学内家功夫?”
许半生笑道:“当然。”
梅金火几乎就要作出决定了,但是,九年军旅生涯,对他的影响还是非常大的,一时之间让他做出离开部队的决定,他还是有些难以割舍。
许半生站起身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顺便注入一股内力查探了一下他的大脑,确定弹片已经完全被取出,这才朝着里屋走去。
石大定此刻也正好一个大周天完成,抬起头,‘欲’图站起,许半生一伸手,一股柔和的力量凭空压在了石大定的肩膀上,让他完全站不起来。
“师哥,不用多礼。你今日消耗过大,就坐着说话吧。说话的时候,你内息别停,不用刻意将心思放在内息的运转上,让它习惯自行运转,这对你以后有好处。”
石大定浑身一震,眼神一凛,随即按照许半生的话,开始继续运转内息,然后,尽可能的排除杂念不去想它,而是看着缓缓盘‘腿’坐下的许半生。
“拳馆筹备的差不多了吧?”许半生问。
“装修什么的都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就差那些证件的事情了。”
许半生点点头,道:“这些我会让人办好,钱还够么?”
“还剩下十多万,足够了。我回头让小方把账单整理好,剩下的钱我让他还给你。”
“拳馆一旦开起来,各方各面都要‘花’钱。师哥,咱们办这个拳馆,不是为了赚钱。自己上‘门’的孩子,酌情收点儿费用也可以,若是现不错的苗子,咱们甚至可以给他们家提供一定数额的补助。虽然说咱们是尽可能在不耽误孩子学习的基础上传授武功,但是只要学武就不可能不耽误,这方面要做出一些弥补。而且,穷文富武,普通人家的孩子根本就没有那个条件来。这都需要‘花’钱。”
说到这里,李小语立刻拿出了一张银行卡,许半生将其放在石大定的面前:“这里头有一百万,你先拿着。等到拳馆学生多了,我再给你。另外,总归还是要请些人的,梅教官应该没什么问题,但是他一个人肯定不够,咱们拳馆里,不管有多少学生,架子一定要先打起来,不要让人家觉得咱们是个草台班子是为了赚他们的钱的。方方面面都要做的大气一些。”
石大定点点头,接过了那张银行卡,道:“我知道了。”
“梅金火你收他为徒吧,让他和予方一起做个拜师的仪式,到时候我会来将他们列入太一派‘门’墙。”许半生说罢,站起身来。
石大定急忙招呼:“小方,送送你小师叔。”
石予方闻声急忙进来,许半生摆了摆手,道:“我还有些事,先走了。你们不用送。”
李小语开着车,直奔江心洲的方向。
车子开过江心洲大桥,很快就看到了茕茕孑立的虫二会所。
会所的人现在也都知道许半生是方琳的贵客,远远的看到他的车子还在公路上行驶,就已经上去通知了方琳,方琳亲自下楼站在院子的‘门’口迎接。
看到下楼迎接的还有付村,许半生就知道七爷已经到了。
此刻,许半生也有一种想要见一见这位七爷的‘欲’望。虽然在很多方面,七爷都不可能比方琳乃至蒋怡地位更高,但是一个纯粹以外家功夫进入后天境界的武者,还是值的尊敬的。
七爷的出身,注定了他位不高,可他势大!
势大!这很了不起!
推‘门’下车,方琳早已迎了上来,付村也跟着走过来,拱手道:“许少。”
许半生点了点头,也没开口,跟着两人走进会所内部,上了楼。
还是上次那间名为“仙”的包间,会所的经理刚把‘门’打开,许半生就加快一步,双手打稽,人未见,声先入:“七爷,我有些俗事处理来晚了,抱歉让您久候。”屋内坐着一个身穿白‘色’绸子唐装,年龄和许如轩相仿的男子。
这当然就是七爷。
七爷看起来要比许如轩苍老不少,他是在江湖上‘摸’爬滚打过来的,和许如轩完全不同。许如轩养尊处优,纵然忙碌,也是马上来轿上去,不经日晒雨淋,自然皮娇‘肉’嫩,七爷的一切都是靠自己争取来的。
一个人在这个世间能够获得的一切,其实是有定数的。
出身好的,是因为前世积下善因,此世便在各方面都会得到回报。看到别人出身好,无论想得到什么似乎都很容易,不用嫉妒,这是他上一世换来的。但若是他此世为富不仁胡作非为,欠下太多的罪,下一世就会凄惨无比。甚至,可能会产生现世报。
而出身不好的,一定都是上一世犯下的罪,在此世被惩罚。
更多的人,是生在一个普普通通的家庭。出身谈不上多好,却也并不会有大灾大难。毕竟,上一世功过相抵的人还是更多。
但是,任何一种出身,都不是没有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
善因并不一定非得在下一世报,恶因也不一定非要等到下一世报。现世报,也有好有坏,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总归是不错的。
看到七爷的面相,许半生不禁暗自皱眉。
他的命很不好。
当然很不好,否则也不会年轻时吃了那么多的苦,披荆斩棘才终于杀出一条血路,成就了如今的七爷。
可是现在,七爷的命依旧很不好。
按理说,七爷如今已经是吴东江湖上没有人会去轻易得罪的一方枭雄,甚至就连官员、巨贾等吴东城的名流,也要给七爷几分薄面。这样的人,已经彻底改变了自己的命运,靠他的双手,拥有了一片天下,从此以后就当享受人生了。
严格的说来,七爷这半生从事的营生,不能算作是黑道。可是,他跟黑道从来也无法真正的脱离关系。
如今的七爷,家大势大,跟着七爷‘混’饭吃的人,光是吴东城里就少说上万。哪怕只是计算直接端着七爷饭碗的,至少也有上千人。
一个黑白‘混’杂的枭雄,能做到这个份上,谁也不能忽视他的存在。
可是,在许半生的眼里,七爷却没有安享人生的命。
七爷对命运进行的改变,并不是依靠种善因得善果而来,而是依靠透支他自己的生命得到。
这是一种很极端的做法,而且必然有人暗中帮助七爷如此,又或者七爷本身也是术数高手,才能对自己的命运进行如此改变。
以损寿的方式来得到短暂的荣华富贵,这在历史上并不罕见。许多王侯都是如此,以数十年的阳寿,换取短短数年的位极人臣或者九五之位,只为享受一下登上峰顶的快感。对他们来说,哪怕是登高望远看一眼这壮丽河山此刻只属于自己,他们也觉得够了。
历史上,有一位很著名的悲剧英雄,叫做项羽。
众人皆认为项羽是盖世英雄,却终究气短,被刘邦那无赖小儿‘逼’死在乌江边,使其终见不得江东父老。可是,却极少有人知道,项羽本就没有王命,他为了称王,不惜逆天而行。鸿‘门’宴他不是不想杀刘邦,实是不能杀。刘邦才是真正有天子相的那个人。
范增是个很了不起的术士,单以实力论,他比林浅只强不弱。但是,他却选错了辅佐的对象,一身本领,却偏要和天作对,一定要将一个根本没有帝王相的人辅佐成一代帝王。
逆天之举或有成功的先例,但是范增的心太大了,他想让将星相的项羽成为帝王,而将天生天子相的刘邦打落尘埃。这已经不是一件逆天之举了,而是两件。
事实上,更少有人知道,范增其实并不是完全失败的。他已经成功的让项羽称王,扎扎实实的将他的将星相改造成了帝王相,史书的记载是最好的说明,项羽是被记载于帝王本纪中的。整个历史长河上,除了他之外,还没有一个失败者有资格被记录在帝王本纪之中。
只是,范增一个人的力量终究不够,他能让项羽称王,却无法将刘邦打落尘埃。
最终,刘邦还是夺得了天下,而项羽的所有好运,也随着那个帮他逆天改命的范增死去而烟消云散,最终败于垓下,又自刎于乌江边。
若非项羽猜忌亚父范增,让范增完成最后的施法,他至少可以做到和刘邦平分天下。
七爷当然不是项羽,为他施法之人,也不是范增。
范增是逆天改命,以秦王朝的元气给了项羽一场帝王梦,可以说,没有范增,秦王朝无论如何都不可能那么快就灭亡。范增的手段着实出神入化,他竟然可以引他人气运为己用,只可惜他终究看错了人。
而为七爷施法之人,却是以七爷短寿横死为代价,给他一场人间富贵。
七爷的右眉已断,左耳耳垂也已经和面颊分离,这说明七爷阳寿将尽,他已经不久于人世了。
“久仰许少大名,今日终于得缘一见,果然是少年英才,俊朗非凡。”七爷站起身来,笑容和煦,言行之间没有半点江湖上的杀伐气,这对于一个在江湖的厮杀之中傲视群雄的枭雄,实在是不容易。
这说明他心止如水,身上连烟火气都没有了,又哪还会有杀伐气?
“坐。”七爷拱手道。
许半生客气的说道:“七爷请坐。”
七爷倒也不客气,重又坐下,许半生也在他对面落座。
“第二次。”许半生坐下之后,所说的第一句话就让所有人一愣,除了七爷没有人听得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七爷微微一笑,道:“许少果然是高人。”
“那名拍卖师的后事处理的如何了?”许半生又问reads;。
七爷正在给许半生倒茶的手,由此一滞,原本均匀的水流却出现了断流。不过一霎而已,很快接上,可是在场所有人都看出七爷的手微微停滞了一下。
付村站在一旁,原本七爷说话他是不该‘插’嘴打断的,但是许半生这句话,却让他恍然大悟。
“是那把拂尘?”
许半生抬头看了他一眼,点点头道:“是。”
“难怪许少您那日在拍卖还没开始之际,喊了个一千万的高价。那把拂尘绝不值这个价,当时甚至还有些客人误会许少是来帮我们抬高那东西的心理价位的。原来,许少是为了不让那个拍卖师接触那把拂尘!”付村彻底明白了。
“本想或可顺手救他一命,但是看来,他命中合该有此一劫,逃也逃不过。”许半生淡淡的说,仿佛说的不是一条人命,而是一根落于桌面上的丝。
“许少已经尽力了,此乃他的定数,逃不过。”七爷此刻又开了口,将倒好茶的杯子推向许半生,“许少,请茶。”
“七爷可知自己的定数?”许半生接过那杯茶,不动声‘色’的说道。
七爷平静的笑着,喝了口茶,颌下胡须却微微有些颤动。
“我今年怕是没办法和兄弟们一起过年了。倒是没什么遗憾,唯独有些放不下这些兄弟们。”
一句话,举座皆惊。
七爷的死活其实和方琳毫无关系,但是方琳也大吃一惊。
而付村,则是像有一个炸雷在他耳边炸响一般,他几乎要跳了起来,满脸震惊之‘色’,声音都显得有些走样。
“七爷,您……”
七爷倒是依旧淡定,摆了摆手,道:“一切自有天定,我能享受这几年的安详时光,我已经很满足了。这本就是我求来的,现在得到的一切,已经比我早前期待的要多得多,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只要儿‘女’安好,兄弟们顺利,我就放心了。”
“七爷您别说了,您身体好着呢,而且您还这么年轻,还有大把的……七爷,难道您得了什么病?”付村急道,他知道许半生是有妙手回‘春’之能的,说这话,也是希望许半生可以出手相助。
“我没什么病,这是我的命而已。”七爷早已看淡生死,从他二十年前央求那人替他改命开始,他就知道自己只有二十余年的寿命了。运气好点儿,多个一年半载,运气差,甚至还没达到他所希望的地步,就已经结束。
一开始的时候,七爷也经常为了自己只有二十年的命而彻夜难眠,可是二十多年都过去了,他哪还有什么放不开的?
一个人,生下来就注定会死,但是不知道自己的死期,还能有滋有味的活着,每一天都有新的希望。可是,一旦知道自己会死于哪一天,再好的日子也变得索然无味。
七爷不是没有后悔过,但是他知道,即便给他一次重来的机会,他还是会做出这样的选择。至少,他能给家人儿‘女’以及身边的兄弟留下很多东西。经过二十年的岁月,七爷早已将这一切看得很淡了。
付村不知道七爷说的是什么意思,他不明白,方琳也不明白,就连李小语也是云里雾里,不知道许半生跟七爷这是打的什么机锋。
七爷好端端的坐在这儿,为什么就会说他无法再跟家人和兄弟一起过年了呢?
付村焦急的将眼神望向许半生,希望许半生能够施以援手。
许半生却缓缓转动着手里的茶杯,复而将其端起,口中说出来的话,几乎让付村绝望。
他说:“很抱歉,七爷,这件事我帮不了你。”屋里的人都沉默了,原本是许半生想亲自对七爷道谢准备的饭局,本该开开心心的事情,现在却突然‘蒙’上了一层‘阴’影,造成这种‘阴’影的,是人类终极的归宿,死亡。
付村‘欲’言又止,几次想要对许半生说点儿什么,却又终究说不出口。
七爷笑着喝了口茶,道:“许少尝尝这茶,是我带来的,应该不错。我自己的命,我很清楚,没有人能帮得了我,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为了这一天,我当时差点儿把‘腿’都跪断了,才换来这样的结果。”
许半生喝了口茶,细细品味,幽香扑鼻,入口婉转,就仿佛处|‘女’的芬芳一般。
“好茶。”许半生简短的评价。
七爷哈哈大笑,道:“付村,回头给许少拿两盒过去。”
付村躬身受命,许半生也不推辞,只是说道:“今天的事情也要谢谢七爷,若非七爷拿出‘私’人珍藏,那位彭虎先生是不肯把那只鼎炉让给我的。”
七爷摆摆手,道:“君子有之美,何况许少要那只鼎炉也是用来救人。我这辈子造了太多的孽,这也算是我在最后替自己拉回点儿。许少不必谢我。”
方琳也连忙站起,道:“许少要这只鼎炉也是因我而起,我也要多谢七爷仗义成全。方琳虽然是弱质‘女’流,却也知道大恩不言谢,七爷的仗义,方琳记下了。”
“呵呵,好说,好说。”跟许半生客气,跟方琳就没那么客气了,毕竟,七爷肯如此,最主要还是冲着许半生而来。
上次在帝豪大酒店见到许半生,又见他和蒋怡‘交’谈甚密,七爷这才没有现身。蒋怡是什么人,七爷最清楚。而他自己对于术数也有所了解,否则当年也不会去求那位为他改命的高人。这些年更是对术数研究颇多,他也看出许半生极为‘精’通术数,是少见的高人。
纵然是自己的选择,若说七爷一点儿都没有续命的心思,那是不可能的。蝼蚁尚且偷生,况乎人类?
看淡归看淡,终究到不了完全放下的地步。陡然遇见高人,七爷内心中,自然还是有些小小的盼望。否则,许半生这个许家大少爷的身份的确显赫,却还绝对到不了他愿意拿出自己的珍藏去帮许半生获得那只鼎炉的地步。
无非是想一步步的建立一些关系,如果可以的话,许半生能够出一次手。
今日一见,七爷是彻底知道了许半生确实是高人,而且比他所期望的还要高。但是,他的失望比他的期望还要多的多。
许半生从根子上就掐断了后续的可能,是呀,再多的人情,也比不上为其续命的所需付出,逆天行事,谈何容易?
当初为其改命那人说的很清楚,有得必有失,世间或有可以帮他将命改回来的大能,但是,这所需要付出的代价也是叹为观止的。哪怕是亲生骨‘肉’,也未必能够这样为其付出,更何况七爷和许半生之间,只不过是‘交’易上的一个人情罢了。
一句话,断了七爷所有的念想。也不知为何,他似乎觉得轻松了许多。
二十年无时不刻的折磨,七爷本已没了希望。许半生的出现,却又让七爷重新回到了早年的那种折磨中去。而现在,许半生又亲手斩断了七爷的希望,七爷的心境终又恢复平静。
“今日不谈其他,只叙见面之情。能够认识许少这般的人中龙凤,我很开心。许少,不如我们今日浅酌几杯?”七爷仿佛一位剑客,挥剑将过去种种尽皆斩断,既然只剩下数月‘性’命,那么便让每一日都更加充实一些。
许半生缓缓颔,道:“我陪七爷喝几杯。”
酒菜眨眼间便摆满了整桌,方琳亲自给七爷和许半生两人倒着酒,这一老一少再也不提刚才那些神神叨叨的事情,而是谈些世态人情,宾主尽欢。
撤了酒菜之后,七爷笑言:“知己从不相见恨晚,能和许少聊上这一次天,实乃平生最快意之事。对了,许少,你还没见到那只鼎炉吧?”
方琳连忙站起,道:“许少,我去把鼎炉给你拿来。”
许半生点点头,方琳很快去而复返,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布袋,里边装着的就是那只鼎炉。
方琳拿着鼎炉进‘门’的时候,许半生的眉头就微微皱了皱。
这只鼎炉,虽然并非王喆使用过的,但却是他亲手在上边雕饰过‘花’纹,布置过阵法的。然后才‘交’给他的刘处玄使用。
当时付村得知在彭虎处有这样一只鼎炉,便去讨看,然后拍了照片给许半生。光是从照片上,许半生都能感觉到这只鼎炉的丝丝气场‘波’动。从鼎身之上的纹路和鼎炉的样式,许半生足以判断出这只鼎炉就是刘处玄使用了三十余年,炼制出无数珍贵丹‘药’的那件法宝。
刘处玄在全真七子之中,道号长生,可他自己却只活了五十多岁,后人甚至觉得这是个笑话reads;。
但是,真正的道‘门’中人,却知道,刘处玄之所以被称之为长生子,是因为他的炼丹之术已臻妙境,其炼制出来的丹‘药’,足以‘药’死人‘肉’白骨,真正具有长生之效。
这样的高人使用了三十年的鼎炉,吸收了无数丹‘药’的灵气,早已蜕变为一件法宝。用来炼制丹‘药’,自然是事半功倍。即便用于斗法,这鼎炉也是妙不可言。
在拍卖会的现场,许半生甚至都能远远的感应到这只鼎炉的气场转动。但是现在,方琳将鼎炉拿进来之后,他却丝毫没有感觉到这间屋子里的气场有任何的变化。
解开布袋,一只品相完整的鼎炉,带着古拙的气息,展‘露’在众人的面前。
鼎炉大约尺半高度,下生三足,上有双耳,鼎肚最阔之处,直径在二十五公分左右。通体暗灰‘色’,上边有点点绿锈,一股古朴之气随之在包间中扩散开来。
众人的目光都被这拙态‘逼’人的小鼎吸引了过去,许半生却是缓缓摇头,连看一眼这只鼎炉的兴趣都没有了。
七爷先现了许半生的不对,轻声问道:“许少,是有什么问题么?”
许半生叹了口气,道:“这只鼎炉,是个赝品。”
整个包间里的人都愣住了,付村急道:“许少,您要不要再上手看看清楚?”他觉得,即便这只鼎炉从前就是许半生的,如今失而复得,他对这只鼎炉熟悉无比,也不可能在完全不上手的情况下,就能判断出这是个假货。
而且,七爷的帝豪大酒店,办这种拍卖会已经很多年了,还从未出现过这样的情况。七爷的威势在,没有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耍‘花’样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帝豪大酒店也是重金养着几位著名的鉴定专家,以确保上拍卖会的一定是真品。一旦遇到拿不准的情况,他们是会直接拒绝让那件东西上拍的。
许半生现在却连上手都不上,就判定这鼎炉是个假货,这让付村如何能够相信?
“如果只是一般古董,我并不敢说这样的话。但是这是一件法器,是全真七子之一的长生子刘处玄仙长,在拜王喆为师之后,王喆亲自开光点阵将这只鼎炉送与刘处玄仙长的。这也奠定了刘处玄仙长一生追求的是无上丹道的基础。真的那只鼎炉,跟随刘处玄仙长三十年,炼制出了无数仙丹,不敢说每一枚都有‘药’死人‘肉’白骨的功效,却也都是丹‘药’圣品。那只鼎炉早已吸收了无数的灵气,加上王喆仙长在鼎身之上布下的阵法,那只鼎炉说是法宝都不为过。而这只鼎炉,根本就没有半点灵气流转,我无需上手也知道这是个西贝货。或许它复制的非常成功,可是,再如何成功的复制品,它也没有原先那只鼎炉的功效。”
付村瞠目结舌的听了一通只有在小说里才能看到的话语,张口‘欲’辩,却又不知该如何接下茬。
七爷此刻缓缓开口,道:“难怪我也觉得这只鼎炉有些不对,不过我对道法只是略通,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有一种感觉。许少这样一说,如醍醐灌顶,我茅塞顿开。这只鼎炉,确系假货无疑。彭虎当初拿上拍卖会的那只鼎炉,和这一只,并不是同一只。他应该是在拍卖结束之后才动的手脚。哼哼,看来,我手底下的人,也不干净啊。付村,这件事你去办好,务必把真的鼎炉拿来‘交’给许少,其他的,你自己看着办。”
虽然说是看着办,但是谁都知道,无论是彭虎,还是帝豪大酒店跟彭虎暗通款曲之人,恐怕都只会有一个下场了。
从见到七爷以来,他一直都表现的就像是一个没有什么脾气的好好先生,但是这一刻,七爷身上那股子枭雄气势,尽显无遗。
刚才看上去还仿佛是个慈眉善目的长者,这一段话之间,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犹如下山的猛虎,又如握有千军万马兵临城下手中帅旗一挥就要将此城踏为平地的将军。
这才是七爷真正的面目!
平时所见,不过是七爷刻意隐藏了锋芒之后故作朴拙的表象而已。
付村也有些恍然,他已经记不得有多久都没有看到七爷如此状态了,无论生了什么事情,在七爷那里,似乎都不叫事,随随便便吩咐几个人去做了就得了。
可是今天,七爷虎威再现,这才让人想起,七爷还是那个七爷,他其实从未变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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