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妇出嫁,三朝回门。
一大早,傅容傅宣就赶到母亲身边,一起等姐姐回家。林氏娘仨明日走,傅品言避嫌去了前院。
“大嫂难得来一次,多住几日吧?”乔氏柔声劝林氏。
林氏遗憾地笑:“我也没住够呢,只是侯府里事情多,来时便说了明日返程,不好改啊。”
乔氏拉着傅宝的手叹息:“下次再见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侄子们还好,何时回去都能瞧见,这几个小姑娘,一年比一年大,真舍不得嫁到旁人家。”
林氏想到在太子府当侧妃的长女,心中黯然。论身份,太子跟梁通一个是天一个是地,女儿进了太子府,看着颇有体面,她却宁愿换个梁通这样的女婿,至少女儿是堂堂正正的正室夫人,有空便可回娘家坐坐,她想女儿了也能过去串串门。哪像现在,太子不曾真正将他们夫妻当岳父岳母敬重,对女儿也不过是一时贪恋美色罢了,将来女儿老去,那日子……
林氏不忍再想,只恨当初太子无耻,竟然……
“夫人,二姑娘跟姑爷到了!”有小丫鬟脚步轻快地跑了过来,欢喜地禀报。
林氏闻言,收起心绪,起身跟乔氏一起往外走,傅容傅宝两个早就携手跑了出去。
看着两个小姑娘顽皮的背影,乔氏笑骂道:“看看,阿宝都被浓浓带坏了,姐妹三个,宛宛宣宣都守规矩,偏不知她是怎么长的,吃的都是一样的水米啊。”
林氏还是很讲道理的,笑着回道:“别怪浓浓,阿宝从小就淘气,说了多少次都不改。罢了,反正是在自家,没有外人,随她们闹去吧。”
母亲们又爱又无奈,傅容傅宝是不知道的,很快就跑到了正门前。
傅品言已经出门了,侧身朝西看,傅容快步赶到父亲身边,就见姐姐的马车还差两个大门就到自家这边了,车旁梁通骑在马上,古铜肤色的脸庞迎着秋日明媚晨光,一脸神清气爽。
傅容在心里轻轻“呸”了声,她娇滴滴的美姐姐,就这样被一个莽汉拱了。
“岳父,三妹妹,四妹妹。”
梁通飞快下马,朗声喊道,满脸是笑。
傅品言看了甚为刺眼。他是满意这个女婿,但疼在手心里十几年的女儿一朝成了别人家的,他也不可能一下子就习惯,点点头算是招呼,目光投向车窗。
傅容了解父亲的心思,她自己何尝不是这样?只是她又怕梁通人傻误以为自家人真的不喜欢他,便甜甜喊了声“姐夫”,寒暄道:“我娘她们在后头,马上就到了。”
梁通才没察觉岳父的“冷待”,脑子里全是昨晚的畅快。第一晚妻子可怜巴巴的他有意克制了,第二晚根本没给碰,昨晚他厚着脸皮再三哄求,总算尽兴了一次,那滋味儿,一想到下午他要提前回京妻子明天才出发,他就想将妻子抱到马上,一起上路。
他心不在焉,傅容撇撇嘴,余光里见傅宛要下车,忙上前去扶,抢了梁通跟白汀的活儿。
“姐姐,我想你了。”站稳后,傅容抱住姐姐胳膊撒娇。
对面乔氏林氏等人也都出来了,在长辈们还有秦云月了然的注视下,傅宛不受控制地红了脸,摸摸妹妹脑袋道:“我也想浓浓,走吧,咱们进去说话。”
傅容乖乖点头。
姐妹俩才往门口走了两步,官哥儿挣脱傅宣的手跑到傅宛身前,“二姐姐抱!”
傅宛心软似水,弯腰去抱,结果还没碰到官哥儿,腰处便传来酸痛,动作不由滞了一瞬。
乔氏看得清清楚楚,哪有不懂的,悄悄瞪了那边尤不知情的女婿一眼,主动将小儿子抱了起来,“真会撒娇,你二姐姐刚下马车,累着呢,哪有力气抱你,去找你父亲吧。”硬是将官哥儿塞给丈夫,她领着女眷们去了后院。
林氏很是识趣,看过新女婿后便领着傅宝跟儿媳妇回了客房,让二房一家人叙话。
乔氏想跟长女说贴己话,将两个未出嫁的女儿往外赶,傅宣乖乖去了西屋等着,傅容好奇姐姐婚后跟梁通相处情形,朝巧杏挤眉弄眼,悄悄溜到内室门口侧耳偷听。
“怎么样,几个婶子看着好相处不?”乔氏攥着女儿的小手问。梁通生母早逝,梁老爷子梁大老爷管不了小两口的事,梁映芳也是好的,乔氏唯一担心的就是梁通的婶娘们了。
傅宛低头道:“瞧着都挺和善的。”
乔氏叹道:“你刚嫁过去,她们心里不管怎么想,刚开始都会摆出和蔼可亲的样。宛宛你往后可得看清楚了,谁来找你你都笑脸招待,但若有人挑唆你做什么,你可千万别答应,至少也要先跟少渠商量商量。”
傅宛知道母亲担心什么,虽然有点难为情,还是忍羞道:“娘,少渠,少渠说明儿个让我跟大伯母他们一起上路,去京城的宅子,老宅这边,往后多半只有逢年过节才会回来,女儿懂得如何做,不会给自己惹事的。”
“明天就动身?这么快?”乔氏又惊又喜,梁家提亲时的确答应让小两口一起住在京城的,可女儿才嫁过去啊……不过想想也是,梁家大房没有婆婆,梁通去京城,但凡讲点道理的人家,都不会留儿媳妇在家陪公爹小姑过日子的。
“好啊好啊,早点过去,早点给娘怀个大外孙子。”
“娘你又来了。”傅宛羞于听,起身要走。
乔氏不许她走,瞅瞅门口,放低声音道:“看你连腰都弯不下去,这几晚少渠是不是……宛宛我跟你说,你现在身子娇,不能惯着他,一晚上最多一回,等过阵子彻底适应了,稍微放纵点没关系,但也不能太勤快了。”丈夫是个书生,当年还缠得她险些没法下地呢,女婿那身板,乔氏是真的放心不下。
傅宛脸红得不能再红,又莫名地委屈,扭头道:“娘先让我什么都纵着他,现在又这样说,我是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做了。”前晚上是真的受不了才没给他,昨晚也怕的,可想到母亲的话,便认命地给了,结果闹了整整大半夜,今早险些丢人。
女儿囫囵吞枣不开窍,乔氏哭笑不得,待要细细说一遍,傅宛捂住耳朵不想听。
“好好,娘不跟你说,我让你爹爹跟少渠说去。”乔氏作势要起来。
傅宛急了,那种事情,她不想让爹爹知道,连忙拉住母亲的胳膊。
屋子里乔氏声音越发小了,傅容捂嘴偷笑,悄悄离去。
因明早梁通便要当差,中午用完饭他将傅宛送回家,顺便再欺负了一回,便快马加鞭地出发了。第二日傅宛领着丫鬟跟几个护院前来与林氏等人汇合,在乔氏傅容等人依依不舍的目光中,前往京城。
哥哥在京城,姐姐也走了,傅容回头望望这座住了快三年的宅子,竟有种人去楼空之感。
“娘,我舍不得。”靠在母亲怀里,傅容闷闷地道。
乔氏轻轻叹口气,望着马车离去的方向,低声道:“浓浓别急,你爹爹托人打点了,或许年底咱们一家就能进京了,到时候娘领着你们去看你姐姐去。”
傅容“嗯”了声,心底是无尽的彷徨。
父亲能否提前进京,关系到他们一家能不能尽早团聚,也关系到她的姻缘。
可是前世,这次父亲是没能进京的,或许是因为旁人的诋毁,也可能只是父亲的资历还没到,又或是京城没有适合父亲的位置。今年,先是徐晋那里态度不明,后来自家又因跟柳如意的关系碍了郡王妃等人的眼,虽然徐耀成曾经暗示父亲庆国公府不会找他们的麻烦,傅容却是不太信。
郡王妃跟永宁公主的难缠,没有谁比她更清楚。
明面上她们大概不会跟徐耀成对着干,背地里呢?
永宁公主是皇上的亲姑母,她稍微提一句自家不好,可能都会动摇皇上的心思吧?
傅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默默等着。
~
京城。
又到了三年一度的官员功绩考核时候,吏部、都察院再次忙成了一团。
吏部掌管所有文官的任免、考课、升降、调动等事务,都察院分设监察御史,巡按州县,专事官吏考察、举劾,故此大小官员们想要顺顺利利升迁,或是继续留任肥差,就不能得罪吏部或都察院的人,不说贿赂讨好,至少不能让他们抓到把柄。
吏部衙门。
左侍郎崔方礼在徐晋一侧落座,将手中的单子放到徐晋身前,点点两处道:“选来选去,要想升官,只有从三品的光禄寺卿合适。平级调动的话,最好的位置是正四品通政司右通政,景行意下如何?”
徐晋把自己刚看完的两封折子递给他,“都是弹劾傅品言的,您看看。”
崔方礼展开瞧了瞧,嗤笑道:“全是无稽之谈,递上去皇上也不会信的。”笑完皱皱眉,抚须沉吟道:“由此可见,傅品言是个聪明人,外放这么久,竟没留下任何重要把柄。真能拉拢过来,倒不失一个助力。”
徐晋颔首默认。
傅品言世故圆滑,傅宸有勇有谋,都是可造之材,单为了他们,他也不会让傅容嫁给旁人。
“既然有人弹劾,您也不必替他说好话,给个正四品的京官便可。”
崔方礼听了,摇头失笑。
跟闲官光禄寺卿相比,通政司右通政虽然低了一阶,却专管内外章疏,又有晋升盼头,那些不愿见傅品言好的,若知道傅品言最终捞到了这个位子,恐怕会更加气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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