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王府。
成王从衙门回来,本想像以前一样先去书房的,李华容却派人请他回后院。
成王微微吃惊,自从他告诉表妹他要娶侧妃,表妹对他就冷了下来,邱铎归隐侧妃进门日子推迟到明年后表妹舒心了些,但也不曾主动示好的。
“表妹。”天气渐热,成王换身家常的轻便袍子,笑着跨进了内室。
李华容坐在床上看书呢,见他进来,她朝他柔柔一笑。
成王脚步一顿,痴痴地盯着温柔浅笑的妻子。
都说傅容是京城第一美人,成王也承认傅容确实够美,但他更喜欢李华容的美。傅容美得娇美得像牡丹,他的表妹却是天上的明月,清冷孤傲,只有在他面前才会温柔下来,看她冷傲对待旁人转眼就小鸟依人地投向他的怀抱,成王格外满足。
他快步走了过去,将李华容抱到自己腿上,与她耳鬓厮磨,“今日有什么喜事?”
前两天还因为傅容怀孕闷闷不乐的,现在怎么?
亲昵够了,成王疑惑地看着妻子。
李华容心情好,靠在他臂弯,轻轻说了今日在水慈庵的见闻。她去寻医,本来打算瞒着丈夫的,但现在有更要紧的事,李华容也不在乎被成王知道了,反正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她能怀孕,生个嫡子,表哥肯定也高兴的。
成王错愕,随即心思快速转了起来。
崔绾出嫁一年未孕,亲嫂子已经生子又再次怀孕,崔绾跟她母亲着急也在所难免,那他……
心中有万千念头,成王面上丝毫不显,正色问妻子:“你是不是有了什么主意?说来听听。”
李华容眼里闪过一道报复的快.感:“她从小在崔皇后身边长大,崔皇后将她当成亲生女儿看待,徐晋将她当亲妹妹,徐晧更是爱她如命,表哥,你说,咱们安排那个妙善道姑给她开的生子药里放点要命的东西,崔绾聪明反被聪明误意外死了,那边会难过成什么样?”
她的母亲死了,儿子也死了,那一年李华容疼得整晚整晚睡不着觉,傅容的仇可以以后再报,在那之前,李华容想借妙善道姑的手杀了崔绾,让徐晋一家人也尝尝痛失亲人的滋味儿。
成王嘴角翘了翘。
妇人之见。
崔绾死于他有何用?
“我也有个主意,表妹要听吗?”成王笑着道。
李华容也算了解他了,一看他笑成这样便知道他有更好的主意,又兴奋又疑惑地点点头。
成王低头,在她耳边耳语了一阵。
李华容静静地听着,眼睛越来越亮,兴奋地抓紧了男人胳膊,“表哥,还是你聪明!”
成王也很自得,抚摸她脸道:“成功的话,今年他们两兄弟都能死于非命,咱们既报了仇,太子之位也会落到我手里,我也再不用娶侧妃纳妾室了,从此一心一意只守着表妹。”
他说得那么认真,李华容不禁问了出来:“表哥真的不娶侧妃了?”
成王轻轻亲她嘴角,“大事已成,何必再碰别人?难道之前我跟表妹的保证,表妹都不信?”
李华容眼睛泛酸,情不自禁回应他,被人压在床上衣裳快剥干净了,她才想起一事:“那孩子怎么办?我的身子……”
成王喘着气道:“那个妙善道姑不是灵验吗?我留着她的命,等她治好了你,再……”不知是明白她肯定懂,还是被眼前陡然露出来的美景吸引,他张嘴欺了上去,不再说话。
李华容双手插.入他发中,头晕目眩中又想起一事:“表哥打算让谁去给崔绾送子?”
成王目光变了变,可惜李华容没有看见,含糊不清地道:“我有那么多暗卫,随便挑个忠心的便宜他罢,表妹,表妹,你看你高兴的,这么快就准备好迎接我了……”
李华容羞得并拢双腿。
成王笑笑,猛地将她翻了过去。
一夜龙凤舞。
次日早上,李华容还在酣睡,成王醒了,亲亲身边难得露出轻松模样的妻子,他掀开被子下了床,穿好衣服后去了前院,喊来贴身侍卫道:“将水慈庵的妙善道姑请到庄子,今晚我要过去会会她,注意别惊动庵里任何人,日后还有用。”
“是。”
目送侍卫快步离去,成王笑了笑,脑海里浮现崔绾姣好的脸庞。
当天红日西垂,成王提前片刻离开衙门,骑马直奔自家在郊外的庄子。
侍卫领他前往妙善道姑所在的客房时,低声回禀了一句。
成王脚步一顿,皱眉道:“男的?”
与此同时,肃王府。
许嘉也正在向徐晋回禀:“王爷,成王去庄子上了。”
徐晋背对他站在窗前,轻轻嗯了声,“盯着水慈庵,任何消息都要报与我知。”
许嘉皱眉,不解地看向男人的背影。
昨日谢氏李华容同时去水慈庵,他们就将妙善道姑的来历查了一遍,乃是江南一个落魄秀才,因为男生女相受同窗学子排挤,秋试屡试不第,不知怎么就想到了这种丧尽天良的营生,假扮道姑给乡野村妇看病,实则趁那些妇人昏迷之时行苟且之事,残害了不少良家妇人,每次身份快要暴露时便提前逃窜到另一处地方,继续作恶。
谢氏显然打算带怀王妃过去的,成王出手,定是存了险恶用心。许嘉知道自家王爷憎恶崔绾,可崔绾毕竟是娘娘亲手带大的,现在也是怀王爷的王妃了……
怕自己领会错了意思,许嘉试探着提醒道:“王爷,如果那边真的出手谋害怀王妃……”
徐晋沉默,但也只是沉默了几息的功夫,“不必插手。”
许嘉骇然,面对男人挺直的脊背,良久才回神,低头道:“属下懂了。”
听着许嘉离去的脚步声,徐晋最后看一眼窗外夕阳,转身,回到了紫檀木书桌前。他落座,拉开右边一个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镂空金环,金环上挂着一串铃铛,叮当作响。
这是六弟送瑧哥儿的,瑧哥儿玩腻了,徐晋便收了起来。
看着六弟送给侄子的玩物,徐晋却想到了上辈子那个他素未谋面的侄子。
真的是他的侄子吗?
事到如今,徐晋已经明白他大概是如何死的了。
六弟上辈子杀他,不是因为要抢军功,而是因为崔绾腹中的孩子不是他的,六弟不知道,崔绾知道,但她没有告诉六弟,让六弟一直高兴地认为那是他的亲骨肉,等时机成熟再另写一封家书向六弟坦白……
六弟恨得杀他,崔绾定是说孩子生父是他了吧?
徐晋笑了,笑着笑着,猛地将手中金环砸到地上,更是一脚踹翻了书桌。
他的六弟,宁可相信一个虚伪的女人,也不肯信他,竟然会以为他这个亲哥哥真的会染指弟妹!
徐晋恨,恨不得立即杀了崔绾杀了成王,甚至杀了那个蠢到家的胞弟!
可他不能杀,他无法对自己的亲弟弟下手,那是他亲眼看着长大的弟弟啊。每当官哥儿过来稀罕外甥,徐晋就仿佛看到了他跟六弟小时候,他又如何能杀了那个他曾经亲自喂他吃饭亲自讲故事哄他睡觉教他读书认字的弟弟?他如何忍心让母亲看着他们兄弟相残?
面对一室狼藉,徐晋渐渐平复了下来。
他不会要六弟的命,但他必须为自己平反,他要让六弟看清他喜欢的女人到底是什么品行,要让他一辈子都后悔冤枉了亲兄长,让他记住这次教训,这样以后再有人挑唆他与兄长的关系,六弟才不会轻易上当。
崔绾算什么?一个女人算什么?徐晋要的是兄弟间的信任,要的是社稷安稳。
将来他会是皇上,六弟是王,徐晋会防着安王康王,却不想防敌人一样防着六弟,只有让他记住亲哥哥永远不会害他,他才不会再做傻事。
深深吸一口气,徐晋喊人进来收拾,他去了芙蕖院。
傅容给儿子讲她小时候的趣事呢,“娘亲八岁那年去外祖父的书房里玩,不小心把外祖父最喜欢的一方砚台弄坏了,掉在地上磕掉好大一块儿。娘亲怕外祖父生气打我,哭着去找二舅舅,二舅舅帮我擦了眼泪,然后说那砚台是他弄坏的,外祖父就打了二舅舅的手板心。”
瑧哥儿听得可认真了,瞅瞅自己的手心,怯怯地道:“外祖父凶,打二舅舅。”
傅容笑,“因为外祖父很喜欢很喜欢那砚台啊,所以才打了二舅舅。”
瑧哥儿不懂了,疑惑地问娘亲:“娘亲弄坏的……”
傅容摆出十分难过的样子,“那瑧哥儿是希望外祖父打娘吗?”
“不打娘!”瑧哥儿马上抱住娘亲,着急地解释,“不打娘,打二舅舅!”
傅容最喜欢被儿子紧张的时候了,笑着亲亲他额头,继续给他讲道理:“那你知道二舅舅为何宁可自己挨打也不想让娘亲挨打吗?”
瑧哥儿摇头。
傅容便将他的小手按在自己肚子上:“因为二舅舅是娘亲的哥哥啊,当哥哥的就要照顾弟弟妹妹们,宁可自己挨打也不能让弟弟妹妹们挨打,往后瑧哥儿当了哥哥,也要照顾弟弟妹妹知道吗?”
瑧哥儿似懂非懂,但娘亲期待地看着他呢,小家伙就乖乖点头,最后没忘了更正:“妹妹,不要弟弟!”
傅容捏他小脸,“这个是妹妹,往后娘亲还会给瑧哥儿生弟弟呢,弟弟妹妹都要。”
一个儿子哪够啊,傅容想多生几个,兄弟姐妹多了才热闹。
门口忽然传来珠帘相碰的清脆响声,傅容抬头,就见徐晋一脸温柔地走了进来。
傅容朝他笑:“王爷忙完了?”
瑧哥儿高兴地喊爹爹。
徐晋将娘俩都亲了一遍,然后将瑧哥儿抱到腿上,低头问他:“娘亲刚刚给瑧哥儿讲什么了?”
瑧哥儿瞅瞅娘亲,东一句西一句地重复给爹爹:“娘亲淘气,怕外祖父打她,外祖父打二舅舅,二舅舅是哥哥,不让娘亲挨打,我要照顾妹妹!”
条理也算清楚了。
徐晋毫不吝啬地夸儿子,跟着问道:“那妹妹犯错了,妹妹把娘亲气哭了,瑧哥儿怎么办?”
瑧哥儿茫然地张开小嘴儿,回头朝娘亲求助。
傅容不懂徐晋要做什么,也就没有开口。
瑧哥儿老老实实摇头。
他喜欢妹妹,可是妹妹把娘亲气哭了,瑧哥儿不想让娘亲哭,别人让娘亲生气,他会打那人,可是妹妹,娘亲说他要照顾妹妹的……
看着儿子困惑的小脸,徐晋顶了顶他额头,语重心长地道:“那瑧哥儿就要告诉妹妹她哪里错了,努力让妹妹改好,弟弟也是,瑧哥儿是哥哥,要保护弟弟妹妹,也要教导他们,跟爹爹教导你一样,记住了吗?”
瑧哥儿呆呆的。
傅容笑着将儿子抱到自己身边,嗔怪徐晋:“他才多大啊,你就教他这个?”
徐晋也笑了,不再想那些烦心事,陪他们娘俩玩闹。
四月最后一日,徐晋休沐在家,用过早饭没多久,许嘉来报,谢氏崔绾悄悄出城了。
徐晋神色平静。
既然已经决定了,就不会再优柔寡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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