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卿,你且将停种原因,一一说来。”
“回皇上,”苏义孝紧握双拳,“我……微臣到京后,一直在了解京中田地种植情况。前不久发现那块荒地收成不好,了解到它们原先种的蔓瓜。”
蔓瓜是最近几年百姓经常种的一种蔬菜,果实大,耐饱。
“经过我与女儿多方研究,发现蔓瓜喜水但耗费土壤肥力。长此以往下去,不仅种不了其他农物,还会影响方圆百里土地生态。”
“胡说……”纪郎中站出来,大声呵斥,“京中种蔓瓜久矣,一直好好的,从未听说过什么减产,影响生态。”
对了什么是生态?
吴尚书脑袋一歪,凉凉道:“纪郎中,皇上坐上面呢?哪里轮到你说话。”
吴郎中不甘心闭嘴。
周武煦静了一下,这才问苏义孝,“何为生态?”
“回皇上,我女儿说生态就是指生物在一定的自然环境下生存和发展的状态,比如狐狸吃兔子,兔子吃草。如果没了草,兔子会饿死,兔子死了,狐狸也会饿死。”
“我女儿说蔓瓜自己喝水吃肉,其他农作物就没水喝,没肉吃,长此以往就都活不了。”
吴郎中白了他一眼,暗自腹诽:我女儿说,我女儿说,是你女儿当官,还是你当官?
吴尚书也是恨铁不成钢。好好谈公事,你说你女儿做什么?
反倒是刘尚书呵呵一笑,“苏大人为朝廷办事,仍不忘妻女,当真令人汗颜。”
明摆着说他妇人之仁,不尽心尽力为朝廷办事。
却不想皇上没听出来,还沉吟了问,“既然如此,不种蔓瓜,种植其他农作物就是了,为何停产?”
苏义孝:“回皇上,那地原是荒地,之前又种了蔓瓜,如今养不活其他庄稼。我跟女儿商量了一下,不如趁这个时间停产,采用我们研究的新沤肥方式,只需半年,定然可以产量翻倍。”
又是你女儿,吴郎中眼睛都要斜到天上去了。
“既是如此,为何不跟百姓说清楚?”周武煦责问。
“回皇上,”吴尚书出列,这事他也知道,“我们已经向百姓说明了,初始他们也愿意,但户部不同意。工部考虑到田园生态,下令停产后,百姓才闹起来。”
又把球踢到了户部,明摆着说户部从中作梗,挑起事端。
吴郎中不乐意了,这事归他管,于是冷哼道:“哼,说停产就停产,那百姓的损失,朝廷的税费,你工部来承担?”
眼看着又要吵起来,周武煦直接问一旁作壁上观的刘尚书。
“刘爱卿,你怎么看?”
“回皇上,吴郎中说得有理,户部也不好做。每年有多少地,收多少税,都是明令规定的,做不得假。”
且这块地不种地不收税,势必会让其他地的百姓不满。
周武煦点了点头,这么说两个都有道理,两个都不能退步。
“既如此,”他道,“苏卿,你可敢保证,用你新的沤肥方式,令荒地增产一倍?”
“回皇上,我……臣不会撒谎,我跟我……”
“咳,”吴尚书咳嗽。
苏义孝纳闷,重新回复:“回皇上,臣……可以。”
“如此,”就很好解决了,周武煦直接下令,“税还是要收,上半年得延迟到下半年。若不够,则苏卿自掏腰包,填补户部税收漏洞。”
苏义孝大喜,“臣遵旨。”
纪郎中不可思议:就这样?
却听周武煦问:“你们户部可有意见?”
刘尚书从容叩首:“回皇上,户部没有意见。”
“既如此,都下去吧。”
四人出门,各自打着算盘。
纪郎中对着苏义孝,吹鼻子瞪眼睛,而后拂袖离去。
刘尚书朝着两人拱了拱手,笑道:“告辞。”
吴尚书扳回一城,此刻心情愉悦,拍了拍苏义孝肩膀,“回去好好干。”
傻人有傻福,看来皇上喜欢他这副老实相。
苏义孝回去就将今日之事,一字一句,原原本本告诉了苏希锦。
苏希锦听后,却道,“事情恐怕没那么容易解决,阿爹以后多注意田的动向。”
“你的意思是他们还会找事儿?”
“有皇上的话,一时半会应该不会出问题。”苏希锦道,“只是户部不会轻易放弃。”
好不容易一道撕开口子,对方怎会收手。
苏希锦突然感觉到屯田这个位置,不如她原先想的那么简单。
苏义孝听说后面还有动作,立刻忧心忡忡。得亏苏希锦好一阵安慰,他才放下心来。
安慰好爹爹,苏希锦找来商梨,“你去请邱小姐过来一趟。”
商梨听命而去,很快邱笙笙就跟在她后面来了。
“你找我什么事?”
她今日身穿一身朱砂色武打劲服,简单扎了一个高马尾,整个人英姿飒爽,生机勃勃。
想来来时应该在练武。
“请你吃饭,”苏希锦含笑,“不知道你正忙,要不下次也行。”
“不用不用,现在就行,”邱笙笙连连摆手,送上门的吃食,谁会拒绝,“上哪吃去?”
“食为天,”苏希锦瞧着一身打扮,不便外出,询问,“你要不要在我这里换身衣裳?”
两人身高差不了多少,应当可以替换。
“用不着那么讲究,”邱笙笙十分不在意,“我以前也这么穿着出门。”
如此,苏希锦也不是个讲究的人,也不换衣服就这么着出门。
两人乘坐马车,朝着食为天而去。一路上商品琳琅,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到达西街时,一栋红色的房子尤其显眼。那房子有上下两层,一横一梁都是用珍贵的红檀木所建造。看起来非常十分贵气。
一楼正中央的屋檐下,竖着一块蓝金相间的门匾,上书:流云斋。
“上次将珠钗掉进河里了,不若我们先去挑支簪子,再去吃饭?”苏希锦建议。
邱笙笙无所谓,反正只要不耽误她吃饭就成。
此时斋内已经有了七八个人,定眼一看,竟然还都是熟人。
为首的人是陈三小姐,她的左边是纪丁璐,右边那个苏希锦在龄草宴上见过,应该是纪丁璐的表姐。
“两位小姐里面请,想看点什么?”
见有人进来,一位中年妇女忙出来迎接,眼睛在苏希锦两人身上一扫,便知道大致的底细。
“我们店里耳铛、珠钗、项链、首饰应有尽有,小姐想要哪种,都可以拿出来看看。”
她将两人带到中等价位的摊位前。
苏希锦只大致扫了一眼,没有入眼的。便走到另外一端,这里的样式齐全,色泽光滑饱满,所用材料非富即贵。
“这支珠钗……”粉色的蝴蝶身,小巧轻灵,连翅膀上的纹路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这是流云斋最新出来的款式,叫粉佳人,全京都就这一套,价格稍微高一点。”女人笑着跟她介绍。
苏希锦勾唇一笑,正欲伸手将它拿起。却不想被右边横过来的一只手劫了过去。
“你这妇人当真不会做生意,”陈三小姐两只手指捏着粉钗,仔细端详,“你瞧着她俩是能买得起这支钗子的人吗?”
“这,”妇人赔笑,“进来就是我们的客,看看也无妨。”
苏希锦也不生气,问妇人,“这支珠钗多少钱?”
“五百两。”
五百两?是她爹几年的俸禄了。
“我要了,”苏希锦眼睛都不带眨一下,“劳烦姐姐帮我包起来。”
妇人见她面容姣好,说话温柔和善,便喜欢了一半,“我这就帮小姐包起来。”
“等等,”陈三小姐将珠钗交给身后的侍女,“这支珠钗本小姐要了。”
“这位小姐已经要了,”妇人笑道,“不若陈小姐再换一支?我们店昨日来了一批新款……”
“本小姐想要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凭她也配跟我抢?”陈三小姐冷冷道。
“五百五十两。”苏希锦淡淡道。
“嘁,”陈三不屑,“六百两。”
苏希锦皱眉,犹豫了一会儿叫价,“七百两,我真的很喜欢这支珠钗。”
陈三听后更是得意,“八百两,苏小姐还加吗?这恐怕是你们家十来年的家产吧。”
苏希锦莞尔一笑,对着女人道:“既然三小姐喜欢,那就给她吧。”
陈三反应到自己中计,怒目而视。
苏希锦道:“多谢三小姐,踏春那天将表哥的位置告知于我。”
“我什么时候告诉你了?”陈三小姐狐疑。
“难道不是三小姐?”苏希锦捂嘴,“那是我说错了。”
“切,以为你套近乎就能让我放过你吗?”陈三嗤之以鼻,“我还真告诉你,做梦。”
苏希锦但笑不语。
却听她道:“后天我要在京都办个诗书宴,苏小姐到时候别不敢来。”
她盛气凌人地说,而后带着侍女,趾高气昂离开。
“三小姐记得付款。”苏希锦淡然提醒。
陈三气得牙痒,恨不得立马找人将她打一顿。
“小姐还要看看簪子吗?”待众人走后,妇人问。
“不用了,”苏希锦摇了摇头,带着邱笙笙离去,“没有合适的。”
“苏小姐且等等,”妇人从后面柜台拿出一只珠钗,“方才多谢苏小姐大度,这支珠钗是我的一点心意。希望苏小姐收下。”
恐怕是在谢自己让她多挣了三百两银子吧,苏希锦心明眼亮,“多谢。”
待回到马车,苏希锦交代一声往食为天去。
邱笙笙突然问:“你早就知道陈三在里面?”
苏希锦很是痛快地承认了,“我只是在验证一个猜想。”
她说,“方才你觉得陈三撒谎了吗?”
“没有。”邱笙笙肯定道。
如此,看来她的猜想是对的。
那天推她下水的不是三小姐,也不是陈三小姐,那是谁呢?
知道她们的矛盾,将自己杀了,嫁祸给两人。
“你小心些纪丁璐,”邱笙笙突然道,“我瞧着她不对劲。”
苏希锦眯起眼睛,有什么东西想抓抓不住。
马车到食为天停下,邱笙笙生气苏希锦约她出来吃饭动机不纯。于是,一鼓作气将菜单上所有菜点了个遍。
饭菜如流水一样送进包厢,邱笙笙埋头痛吃,两腮鼓鼓,小嘴油腻。
看来生气是小,馋饭是真。
“表妹,你就算不为表哥省钱,也该为自己分红心疼。”得到消息的林舒正扇着扇子,风骚跑来。
“哟,你这有客啊,”看见邱笙笙,他眨了眨眼,调整姿态,一脸媚笑。
逮着女性就放电,苏希锦扶额。
“你们?”邱笙笙嘴里喊着一只鸭腿,眼睛在两人之间来回,含糊不清:“你们是兄妹?”
林舒正夸奖:“你真聪明。”
“你是食为天老板?”
“没错,”他理了理衣服,风情万种。
邱笙笙咽下嘴里的东西,转头对着苏希锦道:“那我以后岂不是不用排队就能来吃饭了?”
“大胆点,”苏希锦笑眯眯道:“免费吃。”
邱笙笙欢呼,“苏姐,以后您有什么事,只要一声吩咐,小的邱笙笙鞍前马后都给你办了。”
噗,苏希锦乐了,一桌菜换一个妹妹,很划算。
林舒正白眼,合着他这么倾国倾城、玉树临风的一个人,竟半点存在感都没有。
无趣。
“你表哥走了,”邱笙笙提醒。
苏希锦自然知道,跟着邱笙笙随意吃了点,便捧了杯茶到窗口吹风。
对面是一家大药铺,听说是宫里的太医离职后开的。
此刻药铺门口,两位男子抬着一老者上门求医,那老者捂着肚子,形容痛苦。
“大夫,快救救我爹。”
药店里走出一中年男子,伸手在老者腹部按了按,而后摇头,“是霍乱,药石无效,回去准备后事吧。”
啊?一听是霍乱,周围看热闹的人陡然变色,立马捂着鼻子,纷纷后退。
“是霍乱,快抬走,抬走,别害了咱们。”
霍乱又叫瘟疫,是有一种肠道传染病,传染性极强,死亡率高,根本治不好。
苏希锦皱眉,她以前在一篇申论看见过,霍乱不是最早发生在印度吗?怎么会这个时候传到中国。
“怎么会是霍乱呢?大夫你再给仔细瞧瞧?”
老者的儿子不信,拉着大夫苦苦哀求。
"别看了别看了,快抬走吧。”
“快叫官府的人来。”
周围人催促,生怕自己被感染上。
大夫扯回衣袖,对着男子不耐烦道:“我爹是太医院的御医,还有假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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