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瑾这厢只得僵手僵脚的舞了起来,他即无那武功的根基,又没有舞蹈的功底,一个人拿着剑在那殿中瞎比划,一面比一面还冲着朱厚照咧嘴儿强笑,一个不留情还自家踩着袍角,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倒了!
朱厚照看着不由的捧腹大笑,两位侯爷也是瞧得大笑起来,朱厚照见状便在上头提了酒壶招手,
“刘瑾过来,朕赐你一壶酒吃!”
刘瑾忙过去,双手上摊想接了那酒壶,却那知朱厚照不要他动手,示意他将嘴凑上来,刘瑾只得抬头张口,任皇帝浇了他一脸,那二人见了更是哈哈大笑,
“再舞!”
朱厚照一壶酒倒完,又让刘瑾舞剑,却是又舞了半晌,累得这老太监是气喘吁吁,一个趔趄坐倒在地上,直喘粗气儿!
“陛下……陛下……奴婢……奴婢不行了!”
三人听了狂知,建昌侯酒意上涌指着刘瑾哈哈大笑道,
“你这死太监,本来就不行!”
刘瑾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怒意,眼神儿一闪压了下去,
“哼!且让你得意,待会儿有得你受!”
那寿宁侯此时也是有几分醉意了,上来一把抓起地上的宝剑,笑着对朱厚照道,
“陛下,让臣来!”
说着便舞了起来,这位寿宁侯倒是比刘瑾更会舞剑,这动作虽称不上优美,但总算有模有样,还能瞧得出是在干嘛,比起刘瑾那“疯魔剑法”却是要强多了!
朱厚照见了鼓掌大笑,亲自又端了壶酒过来,
“舅舅舞的好,朕赐你一壶好酒!”
说罢摇摇晃晃过来,将那壶嘴儿往寿宁侯的面前一送,寿宁侯也是哈哈大笑着,摇晃着脑袋伸着嘴去接酒,眼看着那香气四溢的上好竹叶青自壶嘴儿变做一条细线,尽数入了口中,寿宁侯哈哈大笑,
“果然好酒!”
朱厚照也是哈哈大笑,伸手去揽自家舅舅的肩头,一旁的建昌侯眼看着二人勾肩搭背凑到了一处,突然听得朱厚照惊呼一声,
“舅舅你……你做甚么?”
说话间二人陡然分开,朱厚照手中的酒壶咣啷一声落到了地面之上,捂着小腹处退后几步,低头看了看小腹处那处正在往外飙血的伤口,忙伸手捂住,只那血又从手指缝里涌了出来,立时打湿了龙袍,血红之色在那明黄的龙袍之上分外的显眼,众人都被这突来的变故吓傻了,朱厚照双目圆瞪,用还在滴血的手指向寿宁侯,
“你……你……”
寿宁侯也是呆在当场,手上还提着那滴血的长剑,
“我……我……陛……陛下……”
他提着剑上前两步,吓得朱厚照捂着伤口又退后几步,噗通一声坐倒在地上,
“你……你要做甚么?寿宁侯你这是要弑君吗?”
那张鹤龄这时节才似回过神来,忙咣当一声把剑给扔了,身子抖如筛糠砰一声跪到地上嚷道,
“陛下,臣……臣冤枉啊!”
朱厚照脸色惨白,大声嚷嚷起来了,
“来人啊!来人啊!宫中侍卫何在,寿宁侯……要刺杀朕啊!”
外头早就准备好的卫武听得里头声音,立时一脚踹开半掩的宫门冲了进来,进来一见这情景,
“陛下……”
转头对身后跟来的一众宫中侍卫嚷道,
“快!将胆敢刺杀陛下的寿宁侯和建昌侯……拿下!”
宫中侍卫领命一声,立时如狼似虎的扑了过去,一把便将还在呆愣当中的寿宁侯与建昌侯按倒在地上,却是早得了卫武的吩咐,将二人反绑了双手,嘴里塞上了东西,令其不能发声,卫武一面叫着传太医一面下令道,
“将此二獠关入天牢之中,待陛下发落!”
“是!”
众人这厢押了二人便退了出去,那头太医院的一位院使与两位院判全数被召了进来,朱厚照装作虚弱的模样,被众人合力抬回了龙床之上,三人忙要上前察看,朱厚照却是捂着伤口嚷道,
“朕喘不过气儿来了,你们……你们都给朕退出去!”
刘瑾几人还想上前,被朱厚照一瞪眼,
“卫武留下还有……”
说着指了指那尹院使,
“你……你的医术最高,你留下……其余人等给朕滚出去!”
众人不敢怠慢急忙退了出去,留那尹院使待要去揭了陛下的龙袍时,朱厚照却是腾地从龙床上蹦了起来,
“陛下!”
这一下把老头儿吓了一大跳,若不是卫武在一旁扶着,差点儿便要一屁股墩儿坐到地上了,
“陛下……陛下……这是……”
朱厚照哈哈一笑,撩了龙袍下摆,露出绑在小腹处的一个猪脬,里头还有鲜红的血水往外流,朱厚照伸手解了绑在腰间的绳子,冲卫武得意道,
“如何……朕这演技如何?”
卫武冲他一挑大拇指,
“陛下这动作表情极是到位,放到戏台上必也是个名角儿!”
一旁的尹院使见这情形,呆滞半晌才道,
“陛下……原来未曾受伤!”
朱厚照闻言忙是脸色一沉,
“胡说……朕分明就是被寿宁侯一剑刺伤了小腹……”
“陛下……这……这……这个……”
那尹院使便是再迟钝,也已是明白了自家陛下的意思,
“这……这个……陛下……陛下每次询诊,太医院与内监都有诊案备份,微臣虽说是院使也不敢擅自篡改,这个……这个……微臣……”
朱厚照听了眉头一竖正在发作,一旁的卫武却是笑呵呵道,
“尹院使这有何为难的,只要院使出去说明陛下的伤势只是皮肉伤,且陛下只信任院使一人,旁人皆不肯近身,这事儿便是天知地知我们三人知了,尹院使便不必惧怕了!”
“这……”
那尹院使还待犹豫,朱厚照适时一瞪眼,
“你倒是行不行?若是不行,便自家闭上嘴儿出宫去,朕再寻一个听话的就是!”
那尹院使无奈只得点头道,
“微臣遵旨!”
三人这厢串通一番,总归做戏做全套,外伤应用的药自然全数用了,又使白布将朱厚照的小腹处紧紧的裹了几层,又提笔开了补血清毒的方子,这才传了刘瑾进来吩咐道,
“快快!给朕宣了几位阁老进宫!”
陛下出了这样大的事情,消息其实已是在宫里传开了,阁老们就在职房里办差呢,听得外头小太监来召,急急忙忙往这处赶,见得朱厚照脸色苍白的半躺在床上,见着三人对他们含泪道,
“三位先生,学生这一回好悬再不能见着三位先生了,朕这是要随着父皇去了呀!”
三位阁老闻言都是老脸变色,刘健最是脾气火爆,立时上奏道,
“陛下,这寿宁侯如此胆大包天,欺君罔上,竟然于宫廷之中行刺君王,如此滔天大罪,实应当诛九族!”
那谢迁与李东阳闻言却是忙清咳一声,上前一步问立在了一旁的尹院使道,
“如今陛下的伤可是无碍?”
尹院使应道,
“乃是皮肉伤,并未伤及内脏,不过失血过多,还要静养上一月!”
别说这伤是假的,便是真的皮肉伤又如何能静养上一月,这却是想躲几日懒的皇帝陛下,特意叮嘱尹院使扯的谎。
三位阁老虽说老成谋国,但终究不通医道,闻言只当虽说伤不致命,但总归伤在小腹处,想来必也是十分重的了!
谢迁忙道,
“陛下,预备如何处置寿宁侯与建昌侯?”
朱厚照白着一张脸对三人悲然道,
“按说这谋刺君王乃是诛九辈的大罪,可……可那毕竟是朕的……朕的舅舅呀!”
说着流下泪来,
“朕……朕也是万万没有想到,舅舅竟会对朕下毒手……”
哭了几声才对三人道,
“三位先生,不如……不如留了他们一命,圈禁到老如何?”
那三人早对寿宁侯与建昌侯恨之入骨,恨他们败坏朝纲,乱法违律,祸害百姓,今日好不易抓着把柄如何肯轻饶,刘健当下冷声应道,
“陛下!您乃是万乘之尊,您的龙体非是关系着一家一户,乃是系着大庆的江山社稷,万万千千的百姓黎民,此事已不是甚么外甥舅舅的事儿了,而是君臣父子,伦理纲常,自盘古天开,秦皇一统以来,胆敢弑杀君父的都没有一个好下场,而这寿宁侯与建昌侯世受皇恩,荣宠无双,却是不思如何回报君父,竟敢以刀剑相向,此乃是十恶不赦之大罪,陛下万万不可心软啊!”
“这……”
朱厚照面色难色,喃喃道,
“朕……朕也知晓……但……但母后……朕……朕觉着两位舅舅说不得只是吃多了酒,一时发了酒性罢了,不如罚俸令他们闭门思过如何?”
“那怎么行!”
三位阁老闻言齐齐声应道,说罢又互视了一眼,他这一句话倒是提醒了三位阁老。
前头先帝在时,朝臣屡屡上折子弹劾两位国舅,就是因着张皇后在先帝面前哭闹阻拦,才令得先帝心软屡屡回护,三位阁老心中甚厌之,今儿出了这档子事,陛下又好似露出心软的迹象,而如今的张太后远在天寿山,只要趁着这机会,将谋逆大罪给坐实了,最好立时就判一个斩立决,待到张太后回宫,她便是哭死,那两个混账东西的脑袋也接不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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