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南城门时,傅尧尧瞧着路上的洪水已经退了大半,一路走来,倒是没见着太多的饿民,直至城口,才看见城门处搭建起的几个粥摊。
她眼底闪过一丝欣慰,看来贺慎,对于灾民的重建工作做得不错,只是如今天气凉,灾民人数太多,只能在临时搭建的棚子里避避风。
两人没有片刻停歇地直接入城去了食客斋,只是刚跨进酒楼,傅尧尧就发现这里面的气氛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酒楼里虽然门是开的,却没有一个食客,连个招呼的人都没有,她绕过挡帘,去了后院,便瞧见掌柜的领着几个小二伙计在后面祭拜着什么人。
几人身上都穿着一身的白衣,面容看上去倒是比寻常憔悴了两分,她走近,才看清那临时搭建出来的简易灵堂上,放着的竟是她的牌位!
落后一步的谢延显然是也看到了这一幕,抬眸去看傅尧尧的脸,想瞧瞧她此刻是什么表情。
傅尧尧上前走了几步,站在几人身后,幽幽道:“我说掌柜的,我这才失踪几天啊?你们竟然连灵堂都给我准备好了?”
众人听到声音,猛地回头来看傅尧尧,脸色皆是一白,惊恐道:“你,你是人还是鬼啊?”
“你们说呢?”傅尧尧上前一步,众人只觉得周身气息一冷,随后便是更冷的声音吐出,“别想找理由偷懒,赶紧给我把这身衣裳脱了出去接客,否则,这个月的工钱,本娘子全部给你们扣光!”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众人眉梢一喜,果然是她们东家!
“东家,您没死啊?”
“东家,您回来实在是太好了!”
众人簇拥着上前,当即被傅尧尧嫌弃地躲开,“我身上难受得很,你们几个,该干啥干啥去,给我烧几桶热水抬楼上。”
“是是是!”众人忙做鸟散状地离开,“等一下!”
傅尧尧指了指灵堂,“这是谁的主意,给我拆了!”
这一个个的,是不是巴不得她死啊?
谢延看着傅尧尧满脸郁闷的模样,眼底逐渐流露出一丝笑意。
将自己打理清爽了以后,傅尧尧本想将谢延留在酒楼里休息,不想,刚打开房门,就看到已经收拾整齐的谢延。
“娘子,你是不是要出去?我陪你一起!”
傅尧尧:……
灾后应该还有很多的工作需要处理,就说这物价,这距离一日一程的驿站都涨了价,这南阳城,还不知得涨成什么样。
“傅娘子!是傅娘子!”
“傅娘子,您还活着!实在是太好了!”
傅尧尧之前在城门口的时候模样狼狈,几个恍惚认出她的人却也不敢确定,如今看到鲜活的傅尧尧出现在众人眼前,当即高兴地跟她打着招呼。
那一双双眼睛里,看着她如同像是看到了希望。
米铺的老板看到傅尧尧到来,当即面带喜色地迎了出来,“大当家,如今这米铺的价格全部都在上调,咱们这短短几天的功夫,就已经挣了过去一个月的利润。”
傅尧尧皱了皱眉,看着铺子里挂出去的牌子,上面的价格,比寻常时候高出五倍不止,可门口却依旧是排起了长长的队伍,村民们拿着过去的同等价格的钱,却只能得到过去四分之一的粮食……
那些人的脸上,全部都是灾后家园毁灭的痛苦和凄凉。
不过两三天……
如今这些饥民正是最艰难的时候,每一粒米都相当于是一条生命。
“把价格调下来。”
掌柜的一愣,怔怔地看着傅尧尧,大当家的刚才说什么?他是不是听错了?这个时候降低价格?
“你没听错,把价格降下来!”傅尧尧沉声又说了一遍,“还有,把铺子里所有的干粮全部都以最低价售卖。”
“大当家的,这其他铺子都是……”
傅尧尧一个冷眼扫过去,掌柜的当即闭了嘴。
“你放心,这个月的月绩我会另外给你加,即使这铺子没挣钱,也不会缺了你的!”
话落,她又道:“只是,为了避免有人混入想要参水,这买粮的人你必须仔细再三确认!”
掌柜的一听这话,既然不影响自己的奖金,那还有什么犹豫的,反正损失的又不是自己。
当即按照傅尧尧的吩咐出调价格了,只是这一次,对于前来买粮的人,身份再三确认后,这才予以购买。
得了傅尧尧的吩咐,但凡是她的铺子,所有物品一律不得抬高价格,但是在出售的时候,必须再三确认购买人的身份,对于每人每日可购买的数量也有一定的限制。
城中商贾皆嘲笑傅尧尧这是疯了,放着这么好的赚钱机会不做,非要当什么慈善家。
傅尧尧一笑了之,她傅尧尧,可看不上这点银子!
况且,众人焉知,这种舍弃,来日又何尝不是一种得呢?
出门时傅尧尧又在谢延脸上抹了点东西,只是这一次,倒是没有之前那般夸张,只更改了皮肤的颜色和眉毛的形状。
此时的谢延,看上去倒更像是一个面目普通,气质绝佳的公子。
调查完城中的情况后,傅尧尧便去找了贺慎。
听着衙役们的指向,正好是在城门口的位置,她刚走到城口,便瞧见一身官袍的贺慎正站在粥铺里面,给排队的百姓们舀着粥。
“傅娘子!”
“是傅娘子!”
傅尧尧一出现,当下便在人群中引起了一阵骚乱,众人看着活生生的傅尧尧,像是看到了奇迹。
贺慎随着众人的惊讶声瞧去,便看到了一身干爽的傅尧尧从人群里缓缓走了过来。
傅尧尧倒是没有料到,不过几日不见,贺慎却像是变了一个人般,身上的官服松松垮垮地系在身上,发丝凌乱,眼睛乌青,俨然一副已经很久没有休息好的模样。
看到傅尧尧的那一瞬间,贺慎手中的粥勺直接惊得掉进了粥桶,望着她的脸,凝视了半晌,动了动唇,却是没能说出一个字。
“贺大人!”她上前一步,朝他微微一笑,贺慎像是这才回过神来般,忙从棚子里走了出来,到她跟前将她上下一阵猛瞧,声音微颤道,“真的是你?”
走进后,傅尧尧这才看见贺慎布满血丝的红肿眼眸,那双眼睛,在看到她的一瞬间,像是有重石卸下,却又带着不太确定的试探。
傅尧尧心底有些愧疚,看这人模样,怕是自己被洪水卷走的那一刻起,就没有好好睡一觉了吧?
她展颜一笑,“是我!”
贺慎有些不太确定,刚想伸手去碰,两人身前突然闯入另外一道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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