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不可！”
跟着贺慎一起来的士兵瞬间变得紧张起来，对面那些人，可是杀人不眨眼的土匪啊！
“无碍！”
贺慎卷了卷袖子，左右手搭在车架前的把手上，一个用力，担架车缓缓启动。
他的肌肤很白，身形瘦弱而又板直，弯身抬车的动作看上去有些滑稽，却没有一人笑得出来。
黑风寨的弟兄们，看着那具越来越近的尸体，脑海里浮现的尽是平日里训练喝酒打闹的画面，那些鲜活的画面，如今变成一副冰冷冷的尸体，就那么躺在那里。
一个个地，眼睛都开始泛红：王军，兄弟们带你回家！
临近了，有人直接从贺慎手中抢过了担架车，将尸体转移到众人后方保护起来。
傅尧尧伸手将那白布盖好，声音透着一丝喑哑，“带他回寨！”
贺慎很快就被人抓了起来，傅尧尧将银月镖架在贺慎身上，转身看向对面的官兵，“所有人，退后五百米，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他！”
来的士兵有数百人，而傅尧尧这边，却只有十人，众人有些迟疑。
“怎么，你们是忘了清水寨的那场战役，想试试，如今我只有几人，还能不能列阵吗？”
一阵慑人的心寒从脊骨一路窜到头顶，众人下意识后退了一步，那日的战况，如今想起来都依旧心有余悸。
“所有人退后，本官相信，独眼娘子诗歌本守信之人！”贺慎大声命令道。
众官兵齐齐一怔，大人，这可是土匪啊！
人群里，突然有一人喊了起来，“咱们听大人的，大家都后退！”
一句话，不知带动了几人，队伍开始退后。
傅尧尧架着贺慎，转身就走。
直到山寨口，这才放开他脖子上的钳制。
傅尧尧整个人看上去精神很是不济，贺慎正想说什么，怀里突然被塞了样东西，“拿着东西，滚！”
贺慎站在原地，看着那道纤细的背影在山林里渐渐远去，峡口处的风裹挟着沙尘的气息，带着沁人的凉意，远处灰蒙蒙的天，像是在酝酿着一场狂风暴雨。
当了土匪的，多是走投无路，本就是刀口舔血的日子，若是一着不慎死了，连个埋骨祭拜的人都没有，她在后山建立了一座宗祠，所有的弟兄在死后，都能有一个去处。
和钱袋一起找了个风水不错的地方，将王军埋了，尸体上，还种了一棵桃花苗。
“老大，这满园的桃子，要熟了。”
这么些年过去，当初埋下一人便种一棵桃花树的习惯也保留了下来，不成想，竟是种出了一片桃林。
“老大，王军已经下葬了，咱们走吧。”给王军的坟堆上铺下最后一抔土，钱袋看着精神有些恍惚的傅尧尧道。
“你先走吧，我想一个人在这里待一会儿。”
傅尧尧站在桃花林间，灰蒙的天色将她的面容也染得有些失了血色，钱袋动了动唇，想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是转身走了。
林间的桃子已经熟透，有些早已迫不及待地掉落到地上，露出狰狞可怖的裂痕。
“明天让弟兄们将这些桃子都摘了吧。”
傅尧尧的声音隔着桃树林传来，被风吹得有些不真实。
桃树林里，只剩下她一人，一袭黑衣与墨色青丝融为一体，她立在墓碑前，灰色浅蒙的天也融在了她的背影里，林间一阵微风拂过，带着丝丝阴气。
她在坟前蹲了下来，伸手拂过墓碑，语气轻得像烟，“兄弟，走慢点，我很快，就送他下来陪你。”
林间待了一阵，回去的时候，傅尧尧顺路挑了几个又大又香甜的桃子兜在裙摆里，正绕了篱笆边，拐进院子，就看到坐在门槛上托着脑袋的小铃铛。
“老大，这桃子可真大！”
小铃铛一眼就看到了傅尧尧手中的桃子，嚯地一下站了起来，眼睛异常明亮。
一脚踹开门，将桃子倒在了盥洗盆里，端了盆走出搁在院子里的石桌上，傅尧尧这才拍了拍身上沾染的细毛。
她瞥了眼小铃铛的肚子，取笑道：“你平日里在桃林间胡窜，这桃子还能有你肚子里的大？”
小铃铛滴溜溜地转了转眼睛，噘了噘嘴，“老大，你是不是带小相公下山了？老大偏心，每次下山都不带我！”
傅尧尧有些无奈，“我何时带他下山了？”
小铃铛语气满是不信，“那我怎么找不着他？都好几次了，每次老大下山，我就找不着他。”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傅尧尧动作顿了一下，“你是说，每次我下山，你就找不到谢延？”
“嗯，整个寨子我都找过了。”说到这里，小铃铛连忙捂住了嘴，瞪大了眼睛，压着声道，“老大，小相公该不会，被人抓走了吧？”
没忍住敲了敲小铃铛的脑袋，“你当人家是你呢？”
她神色一顿，转身往院子外头走，“你去厨房端些水来帮我把这桃子洗了，我去找他！”
院子里没人，连启风都没看到，傅尧尧问过寨子里的弟兄后，知道有人看到他去了后山，便朝着后山的方向走去。
暮霭沉沉，狂风乍起，天边如同泼洒了浓墨，阴沉沉的，林间的风吹得树叶直哗啦啦地响，暗示着不久后，便会有一场大风雨。
“主子，那边，那边有一条！”
突然，一道熟悉的声音闯入了耳中，傅尧尧放轻了脚步，缓缓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攀上一块陡坡，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碧绿的清潭。
潭中正立有一人，手持长杆，双足浸水，弯身盯着水里的动静，一阵涟漪荡起，那人猛地一个狠扎，长杆没入水中，提起，一只肥硕的鱼儿在杆头摆尾挣扎。
“小启子，快拿桶来！”
谢延满是兴奋地将长杆上的鱼递给了岸边的启风，一抬头，瞥到傅尧尧的身影，眸光如点了灯火般变得烁亮。
“娘子！”
他甩了杆，在水里扑通着就要上岸，快到岸边时，脚下大概踩着了个松动的石头，一个打滑，眼瞧着便要摔倒。
启风离得近，正要伸手去扶，一记冰冷的余光朝着他笔直射来，他整个人被那道凌厉的冷光冻得一颤，顿在了原地。
等回过神来时，便看到自家主子已经扑进某人的怀里，启风提着水桶，快速将手藏在了背后，还好，还好，差点误了主子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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