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金融学者来说，他们才不管业界那群机构又赚了多少多少钱，他们也许会有市侩的时候，但整体而言，他们是比较纯粹的。
所以才有一大批学者放弃了业界高薪的工作，接受国家机构的聘请，为中国金融系统提供智囊服务。
这不是一个或者两个人，是整个中国金融高校都在做的事情，次一级的沪财大、京财大，高一级的京大等高校，所有财经领域的学者，都不会拒绝成为央行或者央行某下属机构的委员会委员的机会。
是地位，是国家机构的认可，也是……一种追求。
大国无战争的年代，金融就是数字的战场，王诺根本不懂得刘德川这群人看着国家金融体系从无到有、从有到强建立起来的心情。
只要有一个可能，刘德川这群人根本不介意给央行一些“可能亏钱”的建议，或许会亏，但得到一个闷杀对手经济的机会，却是难得到极点。
每一个国家的央行，都不是在想着赚钱，而是在思考着怎么保护自己的同时……弄死对手。
由于国际金融日趋紧密的关联模式，央行们又不能真的弄死某一个体量太大的对手，所以尽可能地抹杀对手的发展空间，就成为最高的追求。
刘德川看得懂，王诺的研报里面只是揭露了可能性，而且这种可能性还很可能导致中国汇储的投资出现亏损，但……能闷杀日本经济的发展空间啊。
既不杀死对方，又能让对手半死不活那样吊着，这就是最大的成功。
对各大强国来说，一招致命的手法反而不适用于他们，就像是中国央行，敢直接把万亿级别的美元抛售掉吗？这样干的话，下一秒就世界大战了。
刘德川在说完话之后，还特意去把办公室门关上了，然后才拨通了号码。
王诺却是有点蒙圈，他都不知道，这种研报，放在绿角眼里是被否定的，为什么刘德川为什么这么看重。
而且绿角为什么提醒王诺：他是中国人。
这里面透着一股古怪的味道，但从刘德川的态度里面，王诺却隐隐知道了一些东西。
王诺投资为了获利，国家不是，利益从来不是单纯的金钱数字，而是数字后面血淋淋的东西，而他……如果给出合适的建议，央行是不介意让“儿女们”去搞一波风险投资的。
汇储司应该不会去吃太多杠杆，高风险领域他们不碰，但当他们有大动作的时候，他们不介意让同势力范围的小字辈们去推波助澜，成功了，大家一起赚钱，失败了，那也没办法，毕竟世界第一大资管机构都出手了，还失败就非战之罪了。
刘德川联系的对象，是沪财大学术金字塔的第一人苏继粤，今年六十三岁的苏教授，几年前就没开课授业了，而是接受外汇局的聘请，挂了个某委员会委员的帽子，继续发光发热。
对苏继粤这个层次的人来说，每年看一篇数据信息，过滤一下然后给出意见，就是全部工作，他们也基本不分什么你我，而是把目光放在了更高的层次。
“苏教授，我有个东西给您看看……”刘德川比苏继粤小差不多十岁，但却几乎矮了一辈，说话时也显得有些谨慎。
随着刘德川的讲述，王诺的心也慢慢提了起来，他没资格参与这种事情，但只要是只言片语，就足够他拿到更多的确定量了。
不需要电话那边给确定的答复，或者说事实上也不可能有确定的答复，但王诺需要的，只是看看世界最大资管机构知不知道这个可能性，知道了，那么……事情就几乎成了定局。
而且其他市场参与者比王诺少掌握了一个因子，那就是澳元走势推导出来的东西，只要加上这个东西，才有可能得出无限接近成功的投资获利方案。
“谁的方案？”听完刘德川的讲述，电话里响起略显沙哑的声音，苏继粤的语调中还带上了一丝讶异，“知道了，不但我们知道了，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不是个秘密。”
“嗡”的一声，王诺几乎是不敢自己听到的东西。
“日元强大的流动性，恰恰是日本QE效果不显的原因，这一点和美元是不同的，负利率只不过是进一步的试探罢了，是机会，也可能是陷阱。”苏继粤重复了一句：“这不是秘密。”
金融世界中，最顶层的交锋，从来就不存在所谓的百分百胜率，每一个策略，都是在试探市场的反应，而市场的反应或许可以被控制，或许……不可以。
王诺只是说了一种可能性，央行那边甚至能给出百八十种不同的走势，他们也有极多的备案放在桌面，对国家央行来说，他们要做的，就是当市场出现变化时根据现状进行操作罢了，什么可能性他们想不到？
反过来看，这种事情美国知道、欧洲知道、日本也知道，大家又不是傻子，用套息交易延伸出来的负利率套息模型，在可能负利率的时候，大家早就想出好几种可能存在的模型了。
不知道的东西也很多，对这群机构来说，他们要拿的不是利润，而是尽量不亏损的前提下、拿到更大的话语权，甚至亏钱拿权利，也是可行的。
在此之上，中国央行、美国各大机构、欧洲那群狼、中东的富豪们，统统不知道其他人在想什么，也不确定市场会如何走，所以事情只能说尽力去做、因势导利，而不是我弄个计划就可以高枕无忧。
刘德川显得很失望，他还以为王诺的研报很出彩呢，却没想到央妈不愧是央妈，让他失去了一个露大脸的机会。
对王诺来说，他却是听到了最好的消息，也收获了一些明悟。
不要低估金融圈其他人，当你认为有利益存在的地方，就肯定会有人盯着，而来到沪财大的目的也达到了，苏继粤看似没透露什么，却已经在帮央妈给“母爱”了。
央行已经准备好了，如果时机合适，肯定是百分百会出手，因为“这不是个秘密”。
王诺缺少的，也只是这一点。
日本如果负利率、日元贬值、空间出现、各大机构出手、日元……反转之后分生死。
负利率再救不了，日元就会被闷死在一定的区间内，说到底，这是日本当局的一次豪赌。
王诺也补齐了最后一个因子：不要猜别人知不知道，机构们当然知道，只要市场给出相应反馈，机构就会做出相应操作，中国央行的选择则是……即便市场给不出足够的反馈，也要亏钱推动它。
中国对日本的态度就是：你敢死，我就敢埋；你不死，我就活埋；总之就要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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