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灯光比气温要冷的停车场,他们一左一右,先后坐进一辆没有司机的劳斯莱斯里。
温冬逸坐进车中,随即含上一支小佛手,明明无风,也习惯用掌心遮挡。
他点了烟,拉出边上的烟灰缸,就见梁霜影脱了高跟鞋,踩着细毛的地毯,脚背的皮肤白到几乎透明,包着青色的脉络。
温冬逸问,“怎么了?”
她弯下腰,揉着脚后跟,说,“高跟鞋穿久了,脚疼。”
温冬逸的嘴上衔着烟,搬起她两条小腿,横过这一排座椅,架在他的腿上,单凭一只手握起她窄窄的脚,一下下帮她按着,又夹下烟,往旁边抖了抖。
梁霜影瞧着他的表情,不解地问,“你笑什么?”
他说,“想到你因为舞跳不好,被老师训哭了,那个时候脚不疼?”
“疼,但是……”她若有所思地说,“我知道,我必须要忍着。”
温冬逸笑了笑,“有一件想坚持的事情,是好事。”
梁霜影歪过头,看着他说,“我发现你的口头禅了,每当我怎么怎么的,你就会说,嗯,对,是好事情。”
他扬起眉头,“我这不是想办法夸你吗?”
她笑着说,“那你真是太客气了。”
开空调的时候,也开了车内音响,入夜的电台,诊断交通治疗疾病,五花八门,停放四周的车辆挡住视线,黑色车窗挡住光线,留他唇下香烟火光,忽明忽暗衬托着面庞。
梁霜影以肘抵着弯起的膝盖,撑着自己的脸,静静凝望眼前的男人,情不自禁地捉住他的手,据为己有的摆弄,向他挪近了点儿,足跟落在他的腿上。
她打量这只手,长得多好看,骨相清晰,指节匀停而长,只要此时此刻,他完完全全是属于自己,就足够了,做人不能太贪心。梁霜影如此想着,取下在她无名指的戒指,想套回他的指间。
温冬逸突然握住她的手,也裹住那一枚戒指。
梁霜影抬眼,视线交汇,他说,“她喜欢我,我看重她爸手上的势力,交往了有两年多?我记不太清了,后来她家里出事,本来不该我插手,我还是帮了一把,也算仁至义尽了。”
失去理智的疯子,和永远清楚自己要什么的人,这两种类型的人,最可怕,前者没有感情,后者的感情亦能作交换条件。
温冬逸将与林苑交往这件事情,当作是养股,不碰他底线的前提下,可以纵容她百般任性,虽然股票有涨有跌,但是他见得多了,也不会放在心上,哪能料到最后,全做慈善了。
他说完,长长吸了一口烟,而她薄薄一层睫毛,一垂又掀起,“你是在跟我解释吗?”
温冬逸偏头,疑惑地问:“你不想听?”
那倒不是,她只是,“我不介意。”
一个而立之年,已经腰缠万贯、事业有成、相貌绝佳的男人,露水红颜遍布世界各地,其实很正常不是吗?
前一刻,他还说自己不会读心术,这一刻就看穿了她的想法,温冬逸低眸,掸着烟说,“没你想象的壮观,也就那么两三个,我也怕染上病。”
他的尾音很轻,就像连提都不愿提的轻蔑,正是排着队等待他青睐的女人,把他给宠坏了。
温冬逸“哦”一声,又说:“孙念珍我可没碰她,都是他们几个瞎玩,我在旁边看着,突然觉得她挺可怜,有几个饭局就带她去坐坐。”不过,必须承认孙念珍的确有点头脑,愿意放弃自尊,懂得进退,风头正劲去嫁人,趁自己尚有资本的时候,找好一个靠山,才不会被层出不穷,又有背景的新人玩下去。
温冬逸瞧她的双眼在放空,心神大概已经飞到太空漫步,他就捏住她饱满的小下巴,强制她看向自己,“想到哪儿去了,跟你说话呢。”
梁霜影随即回过神,眼睛变得清亮,颧骨上是从眼影掉落下来的闪粉,可怜又可爱。
“光听那女人放几个屁,影响到你了?”
女友变成前任,说的话都成屁了。梁霜影不喜欢他语气粗鄙,代替回答地摇了摇头。
他眉毛一抬,“那就是不相信我?”
温冬逸打从心底里认为,她不该是这样心事重重的模样,就该做人人眼馋的瓶中花,精致而天真,无忧无虑,但除了他以外,没有人能去呵护,甚至触碰。
梁霜影愣了一下,也不是不信任他……
她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岂料峰回路转,温冬逸垂眼,将烟蒂按灭,“随你信不信,我无所谓。”
紧接着,他倾身而来,捞住她的后脑勺,声音响亮的亲了她一下,然后说着,“你是我的,跑不掉。”
即使分开距离,也都是烟味,霜影嫌弃的抿了抿嘴,不甘示弱,“腿长在我身上。”
“哦,那不一定……”温冬逸握住她的手臂,将人拉到自己眼前,瘦削的背脊贴着他,薄唇蹭着她的耳朵,低声说,“也可以挂在我身上。”
梁霜影掐住他的胳膊,又舍不得用指甲,拧出的红印消退,没留下一点痕迹。只是,身后的男人已经将脸埋进她的颈窝,在她雪白皮肤上,一口一口地深呼吸,比吸烟还用力。
她轻轻说,“你想得美。”
男人低低笑着,声音性感至极。算了算了,梁霜影扭过脸去,扶上他的面庞,主动与他接吻。
温冬逸稍顿一下,便夺回主动权,几乎吃掉了她唇上的口红,味道仿佛黑巧克力。
裙子蓬蓬的纱质布料,在他们之间柔软地扭曲起来。梁霜影无力地去交握他的一只手掌,之前夸过它生得好看,或许它能让她依附一会儿。
这一吻带着苦味,兴风作浪,你来我往的缠绵,撩动心神。不知道是哪个怀揣渴望的灵魂,在电台点播了一首KillingMeSoftly,从音响里曼妙流出。
直至快要窒息,才放过对方。温冬逸嗓音沙哑,突然说:“宝贝,只要是你开口,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什么都可以,其中包括一纸婚书。
温冬逸觉得自己真被她下蛊,满城风雨,置若罔闻,只愿护一人,死心塌地,恨不能为她散尽家财,杀人放火。他已经失控了,不介意更疯了。
然而,梁霜影对他此刻所说的,毫不在意,他的情话足腹,可以写出一本泡妞指南,可是,不知道算不算他的体贴,他从没说一句‘爱你一生一世’,所以不需要她日思夜想,去辨别真与假。
现代人的生活便捷,速度至上,外卖送达只需三十分钟,网上支付一秒到账,每个人都在吃着快餐爱情,有谁来保证它的新鲜,肯德基的汉堡可以存十年,只要十几块钱,越是昂贵的食材,往往两天就变质了。
所以,并非不信任他,也并非缺乏安全感。
她是爱他的,但很奇怪,她不相信爱情。
站在这一辆劳斯莱斯外头,李鹤轩一脸踌躇,听着里头的动静,他自怜的想着,怎么每次都遇上他们在谈情说爱。
思想斗争秒钟,李鹤轩还是敲了敲车窗,跟着传来一声小姑娘的惊叫。
车窗降下,温冬逸身上挂着纽扣全开的衬衫,瞧这身材就知道一两个小时是不会结束,宁愿迎接他劈头盖脸的喝斥,“赶着回家投胎啊?不会出去转悠两圈?!”
李鹤轩很无奈,“我已经转了三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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