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药之时,若有人能以真气助药力吸收,无疑事半功倍。
宗政恪再度服下药丸,盘膝坐于竹床之上。李懿立在她身侧,双手放在她肩头,慢慢地把自己精纯真气从穴道渡过去。
清凉温和真气引导药力游走于全身经脉,再返回存储于丹田根基,慢慢滋养。有李懿相助,宗政恪此番非常顺利地化开了药力。但是,如同上次一样,高热汹汹而来。
李懿瞧着她被烧得通红的俏脸,柔声道:“不如去灵泉泡泡?”
药力实在霸道,上回宗政恪服药之后便全身无力,直接软倒在床。这次也是一样,一模一样的深重无力感袭来,就连开口说话也艰难,她只能以李懿为倚靠,轻轻点头。
“你先等等。”李懿小心翼翼地将宗政恪放平在床上,再风一般地窜出去,不一时又回来。见佳人一双秋水妙目看向自己,哪怕明知她是因药力之故,这双眼睛才显得格外妩媚,他也不禁心跳如鼓。
“我抱你过去。”李懿咬咬牙,慢慢的将一只手穿过宗政恪的脖颈,再将另一只手穿过她的腿弯,将这软玉温香抱了个满怀。
他根本不敢看她,梗着脖子、直了眼神,僵硬着身体一步一步往外走。那曾经缭绕在他鼻尖、留驻在他心头的异样馨香再度袭来,他的脸竟比宗政恪的脸还要红。
虽然隔了衣物,但他仍然能感觉到少女肌肤的温软滑腻。他长这么大,并不是第一次与女子接触。山门里,多的是做梦都想纵身入他怀抱的女子。曾经也有那么一两次,他被迫挨着了女人的身体,但他除了厌烦与恶心,没有别的更多感觉。
不像今日,他恨不能抱着阿恪再也不松手。这一路,他真不知自己是怎么挨过来的。只觉得此一生,最为奇妙的经历莫过于此。他将他心上的姑娘轻轻地抱在了怀里。慢慢地走下去,似乎能永永远远地走下去。
然而再长的路,也终有走到尽头的时候。李懿情不自禁叹息一声,这才低头去瞧宗政恪。她眼帘低垂。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已经昏睡过去。他有点庆幸,又有点遗憾。
她鼻息沉沉,几缕调皮的额轻轻垂落,因她的呼吸而偶有跳动。这样的她,方才显出几分年幼的顽皮。与往日那冷静自持得连好些成年人也比不过的性情大相径庭。
李懿情不自禁低下头,目光落在她水润光泽的淡粉唇瓣上,但却只是小心翼翼地用鼻尖轻轻擦过她白皙如玉的额头。哪怕是这样,他心中都升起浓浓的罪恶感,恨不能给自己一巴掌。
灵泉四周,方才被李懿挪了几扇大屏风挡住。他不敢再耽搁下去,赶紧绕过一扇屏风,涉水到了灵泉的中央,将宗政恪轻轻地放下。
她像一朵沉静的睡莲,仰面朝天躺在水面。随着水波的涟漪轻轻起伏。灵泉水缓缓洇湿她的衣裳,将她娇好的身体轮廊慢慢勾勒。
李懿只瞥了一眼,就忙不迭地别过脸去,似乎再多看一眼都是对她的亵渎,也是对他自己的辜负。
他背过身,缓缓趟水向岸,怀中尚有她的余温与余香,一颗心跳得激烈,却也暖得让他想流泪。他仰面看洞天灰蒙蒙的穹顶,心情前所未有的晴朗美妙。
宗政恪知道自己在做梦。因为梦里出现的这名少年,她已经很多年都没有见过。她以为,她与他永远也不会再见面。
那高大冰冷的宫墙,阴暗冷森的殿内房间。却因这少年灿烂如阳光的笑容褪却了几许寒凉。他笑吟吟地看她,双手捧着两块还冒着热气的糕点,殷殷地对她说:“表妹,快吃吧。我刚刚从御膳房的点心匣子里拿来的。”
他是王煜,东唐世家大族琅琊王氏的王七郎,是前世她嫡亲的表兄。他的父亲。与她的生母是亲兄妹。
她与他第一次见面,他带了两块热腾腾的糕点,饱了她的肚皮,也温暖了她冰凉的心。她第一次觉得,原来自己不是孤苦无依的,她还有亲人。
那年,王七郎随东唐使节来到天幸国。他说他是特意来看望她的,也知道她在天幸国过得不好。他信誓旦旦,他一定会想办法带她走!
在逗留天幸国期间,王七郎时常偷溜进宫,给她带去许多吃食,将她喂得饱饱的。她也带着王七郎在皇宫各处乱窜,与他分享她艰难生活中屈指可数的乐趣。
那短短的一个多月,是前世她人生当中最快乐的时光。与王七郎一起,她拥有了许多奇妙的经历。她不仅每天都能吃得饱,玉妃和昆山公主也没有来找她的麻烦。甚至,她路过某处宫殿时,还会有宫人主动向她请安。因为王七郎,她第一次知道,公主殿下,是尊贵的。
很显然,王七郎的家族、她生母的母家,在东唐极有权势。她从宫人们的议论里得知了这点,那时她的喜悦简直如潮水将她淹没,令她对未来充满了憧憬与期盼。她的心愿很小很小,只要离开这阴森的宫殿,离开那些对她充满恶意的所谓亲人,足矣。
所以,她从未怀疑过王七郎的誓言,她无法不信他。他明朗的笑容、坚定的目光,照亮了她的心,鼓励她勇敢面对在他离开以后,变得更加艰难的处境。
可是直到她死,她也没有等来王七郎。他这一去,杳无音信。
她直到现在都还牢牢记得,他随东唐使节离开的前一天,来找她,紧紧地握着她的双手,深深地凝视她的眼睛,无比认真地说:“表妹,你再忍忍,很快我就会来接你!不管我走以后会生什么事,你一定要忍下去,活下去,等我!”
可是他没有来。
她远嫁和亲离开皇宫,他没有来。
她被禽兽不如的叔祖凌辱,他没有来。
她被禽兽不如的兄长凌辱,他没有来。
她被金帐汗国的汗王凌辱,他没有来。
她被扔进红帐任人凌辱,他没有来。
她被流沙河冰冷的河水淹没,他没有来。
她被一条白绫勒死,他,还是没有来。
所以说,男人有什么好?男人,还能相信?
呵,晕睡中的宗政恪,唇边浮现冰冷讥诮的浅笑。
如一道天堑,她在这边,他们在那边。
他们看得见她,她却看不见他们。(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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