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言和项阳回到了市局专案大队办公室的时候,只有丁凯岳在电脑前整理一些材料,对方看到他们两个还抽空打了声招呼。
“什么情况?江队他们呢?不是说魏和志找到了吗?”项阳问道。
“江队?江队他们从东屯村直接就去了医院了,没回来呀~”丁凯岳一边整理着手边的资料一边回应。
“医院?谁受伤了?”
“谁也没受伤,是魏和志。听说早些时候江队和蔡哥去东屯村附近和当地派出所一起进行走访摸排,就在其中一条小路上发现了一辆黑色的两厢轿车,车型和苗春梅那辆一模一样。”丁凯岳解释道:“其实那辆车在大马路上跑的多了去了,但是蔡哥不是一直都在查看苗春梅的那台的行车轨迹嘛,所以对于车的外部状况还是相当了解的。他在近距离经过那辆车旁边的时候,发现了其右后轮毂上的划痕似乎与苗春梅被害当晚,那辆白色轿车开出小区时候曾与小区内的马路牙子发生摩擦的伤痕相符。后经过技术人员的勘测,证实了这辆车是经过整车喷漆改色的,大架号也对得上,就是苗春梅丢失的那辆。他们找到那辆车的时候,车牌子挂的也是假的。”
苏言挑眉:“所以魏和志藏匿在东屯村?实施抓捕的时候发生什么意外了吗?他反抗所以江队他们动了枪?”
“魏和志在哪里被发现的?停车地点附近吗?”项阳紧跟着问。
“嗯,当时他们就迅速的排查了车子周边的几家民房和小旅馆,最终在一家非法日租房内确定了魏和志就在其中一间房里。抓捕过程倒是没有发生什么,只是在江队他们破门而入的那一瞬间,魏和志那货抓起床头柜上的一瓶东西就往嘴里灌。经证实是一瓶百草枯,好在喝下去的时间不算长,加上蔡哥他们的阻挠量也不多,马不停蹄的就给送到最近的一家医院就抢救了。”丁凯岳摇头叹气,十分的唏嘘感慨:“你们说,他这种冷血的杀手也有愧疚之心吗?”
“愧疚之心?在强奸并且锤爆两位死者的头再将她们分尸之后吗?”项阳装模作样的想了想,然后干脆的摇了摇头:“我不觉得的他会有,对方只是单纯的想要逃脱法律的制裁。”
“又或者,这是魏冉的另一招棋呢?”
项阳有些吃惊的看向了苏言,苏言耸了耸肩:“劝导别人自杀对于魏冉来说,这不是第一次了吧,不得不承认她对于这点相当的擅长。”
“但是……”她接着道:“在经过这么多次之后,她似乎对于自己的‘能力’出现了一些膨胀性的认知,她觉得自己才是真正的神,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那种。之前不管是魏姝美还是唐英乐,亦或者是她那个年迈身体不好的婆婆,他们都是有着明显的性格缺陷和并不坚定的意志力,可魏和志不同。”
的确不同。
魏和志在之前并没有明显的精神异常指征,回顾他的生活和经历,就会发现对方是一个比较努力的正常人……一个有着部分阴暗心理的正常人,一个心狠手辣对受害者痛下杀手还面不改色的人会如此轻易就如了魏冉的愿吗?
“我估计,按照魏冉的打算,我们警方寻找到的应该是魏和志的尸体才对。”
“这么说的话,魏和志是因为警方的突袭,情急之下无路可退,才给自己灌下了那瓶百草枯?”项阳显得有些无语:“感情这货是觉得自己死了比较有尊严是吧?”
但是他想了想还觉得有点不对劲,便问道:“既然魏和志不想听魏冉的话自我了结,那他为什么不跑啊?”
“因为他没有那个能力。”苏言摊手,答案就是这么的简单。魏冉不是傻子,相反她很聪明,如果这个人难以掌控,她根本不会尝试。魏和志虽然看起来个人经历很是丰富,又是开公司又是什么的,但是最终的结果就是一事无成,周而复始的失败再失败。他不具备独自犯案还能逃脱掉的能力,估计要不是魏冉,他能不能成功进入受害者家中都是未可知的。
魏和志在一定程度上来说,对魏冉还是信任的,他深知自己无法在没有这个女人的情况下顺利逃脱,所以一直都留在东屯村想办法。只可惜办法还没想出来呢,警方先找上门来了。
这个话题进行到这里,三人都陷入了一阵沉默当中。
过了好一会儿,项阳才回过神:“那现在魏冉已经被咱们带回来了,可是江队那边还没有什么消息,接下来怎么办?要不先去和对方磨一磨?”
“现在魏姝美是我们从时间上所能追溯到的,疑似为魏冉的第一名受害者,我们得想办法搞清楚,两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所以……看来又要麻烦戴曼曼了,对方已经被收到了看守所,咱们跑一趟吧?”苏言建议。
项阳有些迟疑:“那魏冉……”
“反正就目前来说,我们可以合理扣留她四十八个小时,等等江队那边的消息也不迟。”
“好。”男人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二人便在和丁凯岳交代一声之后,直奔南城市看守所去了。
……
墙上的时钟指针转了一圈又一圈,市局大楼其中一间审讯室里,魏冉就这么坐在那里。面前纸杯中的水热了又凉,凉了又热,窗户外面的天色更是由大亮变成了黑暗又隐隐约约有些微凉的趋势。
魏冉坐在椅子上不知迷糊了多久,连外面看守的人都换了几班岗了,只这间不大的屋子里,一切都是寂静的可怕。
终于,时钟指向凌晨四点四十五左右的时候,走廊里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随后这间审讯室的门就被人从外面推了开。苏言和项阳走进来,二人一言不发的坐在了她的对面,期间甚至连一个正眼都不曾给她。
“这就是你们警方的态度?把一个和案件不相关的无辜市民带回来,不管不问的放在这里一整天?”魏冉先开了口,面上很是气愤:“你们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把我带回来,我家中甚至没有来得及做任何的安排,我的两个孩子……”
“孩子你放心,我们已经联系你的姐姐替你过去照看他们,而且有什么困难我们警方也会予以帮助的。”苏言将原本正在翻开的资料扣了过去,直视她:“家中的一切你暂时都不需要操心,只希望你能够好好配合我们工作,既然口口声声说着‘无辜’,早点证明自己就能早些回去照顾孩子。”
女人神色不耐:“你们到底想要问我什么?不是已经抓到和志了吗?凶器在他的住处搜出来的,那些错事也都是他犯下的,只因为我是他的老板,就要被这样对待吗?苏警官,我知道你一直对我有偏见,但是法律岂非儿戏,你不能因为自己对我的不实判断就假公济私吧?”
苏言神情突然变得严肃,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看,对方自然也不示弱,二人就像斗鸡一样大眼瞪小眼了两三分钟。然而最后,苏言却忽然咧开嘴笑了笑,方才那令人心惊胆战的严肃氛围顿时消失无踪,这倒让对面的人眼底闪过一丝疑惑,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是不是觉得刚刚的那些话会激怒我?因为魏和志虽然被我们警方找到了,但是已经是一具尸体了,怎么可能会回应任何问题呢?畏罪自杀,多么顺理成章的名目,死人不会说话,这个案子自然就结了。但是真可惜呐……”她轻哼出声:“魏和志并没有死,经过医院的抢救,他现在已经恢复了意识和自主呼吸,也能够在医生的看护下回答警方的问题。”
魏冉眼角肌肉跳动了两下,但是面色仍旧如常,还扬了扬嘴角:“那很好啊,恭喜你们了,抓住了一个‘活的’嫌疑人。”
“怎么?觉得我们在诈你?”项阳掏出自己的手机,给她播放了一段视频。视频中是魏和志躺在病床上面无血色的模样,但是确实他还在呼吸,而且眼睛还有气无力的眨呀眨的。因为他喝下了一定剂量的百草枯,内脏受到了较为严重的损伤,后续还有一定几率会发生一些并发症,但是目前看来不会死,仍旧是活着的。
“……”只看了几眼,女人就移开了目光,桌子下方的两只手缓缓的握成了拳。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哦?”苏言笑得有些小得意:“你把一切都算的面面俱到,魏和志不乖乖听话赴死这点在不在你的预料之中呢?”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在医院的同事已经取得了魏和志的初步笔录,对方表示他所做的一切,犯案的整个过程你都有参与进去,对此你有什么话可说?”项阳收回手机,态度有些冷硬逼人:“在祁可玲家中发现沾有你dna的烟蒂,很好的印证了他的口供。”
“荒谬!”魏冉好像气极反笑,整个人因为这‘无端’的指责而全身发抖:“他这是毫无根据的污蔑!”
“那你总得给出一个魏和志这么做的理由吧?他牵扯你下水对你有什么好处?那个烟蒂又要怎么解释?”苏言歪了歪头,表示相当的不解。
“这难道不是你们警方应该查证的吗?我怎么会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带有我dna的烟蒂在修理部随处可见,他偷偷拿走几个放在案发现场,我也根本不会发现。或许他早在犯案之前就给自己想好了退路,要将一切都栽赃在我的身上,谎称受到了我的教唆,借此想要逃脱死刑。”女人有些慌张,只是不知道这慌张有几分是演出来的。
苏言却精准的抓住了她话语中的一个漏洞:“刚刚我们好像并未说过,魏和志在做笔录的过程中指认这两起案子都是你教唆的,魏女士,你现在又何出此言啊?”
“……”
在这短暂的沉默当中,她和项阳对视了一眼。对方已经开始自乱阵脚了,全因为魏和志没有身死这件事给其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冲击,对面人方才的慌乱,倒还有几分真的在里面。
“现在咱们说说,魏姝美的死吧?”苏言收回目光,从身前的档案袋里掏出两张照片:“你曾经和我们说过,你和魏姝美并不熟络更不知道她为什么死的,也不了解她自杀当天的状况。可你当天却出现在了她的自杀现场,并且进行了全程的围观,这个你要怎么解释?”
那两张照片是视频的截图,魏冉甫一看到瞳孔就有微微放大的趋势,但也只是短暂的一两秒钟的时间,她很快就神色恢复了正常:“拿着两张模糊成这样的照片,就想强按着我的头让我承认从未做过的事,是我天真还是你们天真?”
“这件外套和这个包,你都有吧?”项阳伸出手点了点其中一张照片。
女人端详了一会儿,紧接着十分平静的抬起头:“我是有啊,但是这种款式烂大街了,很多人都有。警察怎么不把那些人都抓过来一一询问呢?瞧着我没了老公孤身一人,也没有别人能替我做主,所以好欺负是不是?变着法儿的想办法把屎盆子往我头上扣,巴不得早点结案提高你们的破案率吗?”
“两年前的影像分辨率和现在的的确有着些许的差距,再加上经过电脑屏幕播放,打印出来之后一定会稍微失真一些。”苏言先是面露可惜,但是很快语气就轻快起来:“不过你不用担心,警方现在各项技术都相当成熟,特别是处理这种稍显模糊的图像,我们何有经验的。”说着又拿出另外一张照片,摆在了她的面前:“您要的高清大图,怎么样?是不是相当的完美,看看这清晰度,连您右手腕上的疤痕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这张照片的女人正在抬起右手整理耳边被风吹乱的碎发,外套袖子落下,露出了一截纤细的手腕。因为拍摄角度的原因,手腕内侧的疤痕完全暴露在了镜头底下。
魏冉垂眸一动不动的盯着那张照片看,脸庞被散落下来的碎发给遮挡了大半,让人看不清她此时的神色。
“根据时间线,你家里的那个婆婆,是在魏姝美死之后才发生意外残疾的吧?”苏言没有继续纠结于那几张照片,而是转移了话题。
“……”女人抬眼看她,没吱声,显然已经起了戒备心,在静静的等待下文。
“所以魏姝美的死让你尝到了甜头,你沉迷于这种掌控别人生命的感觉,下一个目标便放在了熊向明母亲的身上,对方年纪大脑子难免不清醒,是一个绝妙的目标。你怎么做的?像是对待魏姝美一样,摧毁对方的自信心以致于让她对生活绝望到自我了结?还是你干脆就直接出手将老太太解决掉了,毕竟她很老了,没有任何的反抗能力。”
苏言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魏冉的表情,见对方对她的话毫无反应,便使了一个眼色给身边的项阳。
项阳会意,接着道:“你婆婆出事的时候,你儿子多大,三四岁了,什么都记得。他听到了你如何在言语上诱导你婆婆,他记得你如何摧毁老人的意志力,他甚至看见了你是如何出手将老太太弄成如今瘫痪的模样!他把那个家中发生的一切都尽收眼底……!”
“他什么都没看到!!!”魏冉涨红了脸,尖叫出声。
审讯室内再次陷入一片静谧,只听得到女人哼哧哼哧的粗喘声。
“他什么,都没看到?”苏言一字一句的重复着她的话,脸上的表情是意味深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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