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第二天早上, 两人再次在厕所里遇见的时候, 时薇已经换上了长衣长袖的睡衣, 深蓝色的睡衣, 把她浑身遮得严严实实, 甚至连扣子都系到了最上面那颗。
穆辰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眼时薇, 时薇睡眼惺忪, 长发有些乱，但也依旧很好看。
真正的美女对于素颜毫不畏惧，她皮肤极好, 即使没化妆，也没有丝毫瑕疵，散乱的长发有一种凌乱美, 她垂着眸子时, 黑如鸦羽的长睫在眼下覆上一层阴影，容颜精致, 不笑不说话的时候, 甚至有点清冷的味道。
就像高中时的她。
时薇察觉到有人似乎在看她, 她下意识地望过去, 穆辰已经移开视线，在开厕所的灯。
可能是错觉吧？
时薇没再多想, 她有点认床, 在穆辰家的第一夜, 没太睡好，眼前的穆辰倒是神情清爽, 一副睡眠充足的模样。
她用指尖困倦地揉了揉太阳穴，随口一问：“现在几点了？”
语气熟稔而自然，似乎他们的关系有多亲近一样。
穆辰心中一动，低声答道：“7点。”
“等我40分钟，我们就走。”
“恩。”
穆辰很快收拾好，他坐在沙发上看书等她，听着厕所里哗哗的水流声，穆辰不知不觉间神思有些游离。
这种在自己家里等着她一起出门的感觉……
好像，真的有点像同居？
……
穆辰租的房子离学校很近，十五分钟的路程，时薇和穆辰便走去的实验室，学校正处于寒假期间，校园里寂寥无人，偶尔有拖着行李箱的学生在街道上行走，行李箱的轮子和地面摩擦的声音突兀而刺耳。
光秃秃的枝丫泛着冬日的苍凉和寒冷，呼出一口气都会变成白雾的样子，升腾到空气中，再飘渺着消散不见。
实验大楼里也一片无人的寂静，各个实验室里没有其他人，师兄师姐们都放假回家了，只有徐老师的实验室，因为特意管导师要了钥匙，门还开着。
时薇和穆辰进入实验室的时候，路易阳正咬着包子打游戏。
空间里弥漫着一股子肉包子的香味儿，和噼里啪啦的敲键盘声。
听到有人进来，路易阳慌里慌张地一口把包子全咽下去，噎得脸都红了，他把电脑一合，神色地尴尬回头：“你们到了啊。”
穆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草，有杀意……
路易阳知道，穆辰很不喜欢人在实验室里吃味道这么重的食物，也不喜欢在实验室里弄出太大噪音。
还是时薇先勾出个笑来，她眨眨眼，缓和气氛：“人都齐了，我们开始吧。”
“学术杯”课外学术科技创业类竞赛，他们用的是实验室里的一个项目，一直都是穆辰负责的，项目已接近尾声，穆辰和路易阳负责收尾的一些实验数据，时薇则负责研究比赛论文的格式、图像的制作等。
三个人各司其职，合作融洽，穆辰在工作时是极其认真的人，对细节方面要求很高，他穿着白大褂，戴着金边眼镜记录数据时，神情格外地专注。
窗外的光辉在他身上铺了一层渐变的光影，他的侧脸隐没在光中，带着柔软的锋利。
时薇本来只是写论文的间隙，随意一看，心跳却不自觉地停了一瞬。
都说男人认真的时候最帅，时薇现在承认。
特别是这样共处，就算他们之间只聊正事，聊实验和论文，但只要他在，就觉得很安心。
这该死的安全感。
时薇早习惯自己给自己给安全感，穆辰是第一个，能让她有一种，原来依赖别人的感觉也这么好的人。
“项目背景介绍、创新点及优势都写完了？”
穆辰刚记录完数据，一抬头就看见时薇在出神。
时薇动动鼠标，被抓包也没丝毫心虚：“写完了。”
“写完就可以出神了？”
穆辰继续问，他的声音平淡，但是仔细听，还是能感觉出一些其他情绪。
路易阳本来在对着电脑整理数据，此刻默默地把自己往座椅里塞了塞，以此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时薇唇边噙笑，无所畏惧地和穆辰对视：“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出神？”
这句话的言外之意——
你不也在偷看我？
气氛一时有些剑拔弩张。
还没等穆辰说话，路易阳先开口打断道：“到饭点了，咱们晚上吃什么？
东北菜、煲仔饭、小炒、还是黄焖鸡？
我要饿死了，该点外卖了对吧。”
时薇和穆辰的对话被迫终止，三个人商量好吃煲仔饭，路易阳在外卖软件上下单，心里吐槽，当初就不应该答应穆辰选时薇。
这他妈自己的存在真是太奇怪了？
时薇和穆辰两个人的关系真的有毒，总是怼来怼去的，穆辰说话不客气，之前温和了些，跨年夜过后又冷淡起来，总愿意找茬说时薇，时薇更骄傲，寸步不让，不知道他们到底是相爱相杀，还是情侣情.趣？
反正路易阳是不懂，他也不敢问。
就是三个字，难办啊。
因为三个人要全天在实验室准备比赛，饭后一般都有1小时的休息时间，路易阳现在是能不在实验室就不在实验室，实验大楼3楼有一个露天平台，平台提供桌子和椅子，他就会孤身一人坐在椅子上看游戏直播休息。
“嘶……”寒气如影随形，路易阳看了一会儿直播，手都冻麻了，他瑟缩着把衣服拉紧，第一千零一次问自己，为什么当个人这么难。
他想给时薇和穆辰提供独处的机会，不想掺和进去人家的家务事，然后他自己就得在外面挨冻。
唉，真的太惨了。
路易阳开始自我安慰，这是在做好事，攒人品，蓦地，他想起来惦记的那个人。
于是，他把直播软件关掉，用冻得颤颤巍巍的手给邢静柏发了个消息：“你安全到家了吗？
记得报平安。”
他记得，邢静柏坐的火车回家，好像到家差不多是这个时辰。
过了20分钟左右，手机响了一下，邢静柏回消息：“恩，到了，谢谢。
我睡了，安。”
路易阳一看时间，晚上6点半，她就睡了？
不想聊天的意思简直不要太明显。
路易阳不由叹了口气，所以说……攒人品个鬼啊。
准备比赛的两周时间一晃过半，时薇的论文也写完了大部分，时薇和穆辰以共同参赛的队友关系相处，还算和谐。
回家之后更是，两个人都把自己关在卧室里不出来，早上的洗漱间时刻大概算是唯一的碰面时间。
周五，晚上7点，实验室里。
饭后的休息时间刚过，时薇把看了一半的欧美电影关掉，开始写参赛论文的结论部分。
写了一会儿，路易阳还没回来，时薇有些诧异：“路师兄还没回来么？”
她有两个实验数据想问问他。
穆辰早习惯路易阳各种失踪，他望时薇一眼：“你这么关心他？”
这个语气……穆辰又开始找茬了。
时薇摘下耳机，路易阳最近总不在实验室，路师兄的表现她不是看不出来，明显是误会了什么，在努力地撮合她和穆辰，不过穆辰放任着路易阳误会，这点时薇倒是看不太懂。
一边怼她一边又任路易阳误会，穆辰的心思太难猜。
她唇角一勾：“这话应该我问你，你这么关心我？
我问路师兄好像和你没什么关系吧，都过了这么久，你对我还在占有欲作祟么。”
穆辰眸光平静地看她五秒，突然弯唇：“你真的很喜欢自作多情。”
是个类似于笑的神情，眼底却毫无笑意。
自作多情这个词，再次成功地伤到时薇了。
时薇眉目间带了点愠意，她把耳机戴上，把音乐调到最大声，任耳机里声音喧嚣，不再和穆辰说话，开始埋头写论文。
写了一会儿，时薇忽然有些想上厕所，应该是晚上水喝多了。
她拿着手机，开好手电筒的光，看也没看门边坐着的穆辰一眼，径直往厕所里走。
厕所在走廊的一个拐角处，不远也不近。
只是，寒假期间，学校走廊里没灯，厕所也是全黑的，这栋楼里空无一人，估计活着的只有她和穆辰，还有不知在哪里的路易阳。
她之前都没在晚上上过厕所，这还是第一次，有点渗人。
时薇走到女厕所外面时，往里面看了一眼，只扫到洗漱台边一面巨大的镜子，光线太暗，镜子里面也昏暗一片，仿佛藏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操，不敢进去。
时薇最近看的欧美影片稍微带点恐怖因素，现在这种情境下，时薇一会儿觉得厕所里有人，一会儿觉得窗外有人，一会儿又觉得镜子里有人。
她甚至不敢用手电筒往里照，怕照到什么血迹之类的。
时薇在女厕所外徘徊许久，也没敢进，最后还是回了实验室，一进实验室门，温暖而明亮的灯光照了进来，穆辰的背影也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好像从黑暗跨进了光明。
时薇回到座位上又写了一会儿论文，还是想上厕所，憋得难受，注意力都没法集中了。
她这边几分钟换了好几个坐姿，声音有点大，穆辰抬眼看她：“怎么了？”
时薇本来不想回答，又实在忍不住，轻咳两声：“那个，厕所那边，有点黑。”
很含蓄的说法，没说她怎么样，只是提了厕所。
穆辰却一下子就懂了。
怪不得时薇刚才回来以后就有点奇怪，她虽然看上去什么也不害怕，其实胆子还真不大。
穆辰还记得，高中时，团日课，全班一起看《死神来了》的电影，时薇是怎么一边嘴硬地说不吓人，一边捂着眼往他怀里钻的。
甚至看完好久之后，时薇都不敢坐电梯，生怕自己鞋带开了被卷进电梯里。
想到这里，穆辰的眸子里也染了些回忆带来的温情，他起身，面上不显，声音依旧淡淡的：“那走吧。”
时薇抬头看他：“去哪？”
——“陪你上厕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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