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距离提交比赛论文的时间, 仅剩两天。
也就是说, 距离时薇从穆辰家搬出去的日子, 也仅剩下两天。
早上7点, 清晨的阳光从厚重的窗帘透过来, 在昏暗的房间地上投下小小的金色光圈。
时薇睁开眼, 一醒来, 感觉身体有点不舒服，小腹里坠坠的，翻搅着疼痛, 很明显——她经期到了。
这次经期的时间来得不准，提前了近10天，时薇有在行李箱里提前备好卫生巾, 但因为之前没做准备, 血迹还是弄到了床单、被子上，到处都是。
真是麻烦。
她捂住小腹下床, 先去厕所把卫生巾换上, 苍白着脸从厕所出来的时候, 却看到穆辰不知何时已进到她的房间里, 正站在她的床前，低头看着床单上的血迹。
“你进来干什么？”
时薇不客气道。
这些天她和穆辰没怎么说过话, 即使说话也是你呛我一句, 我呛你一句, 互不相让，后来干脆彼此谁也不理谁了。
穆辰听到她的声音, 转身看向她，黑眸中带着不知名的情绪：“你哪里受伤了？
出这么多血，是想死在这？”
还是冷冰冰的语气，时薇却一怔，意外地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
他好像是真的以为她受伤了，在担心她。
时薇本来还在皱着眉，可是看穆辰正儿八经的神情，她不知怎么，忽然心情就没那么糟了，甚至还不自觉地弯了弯唇。
她知道穆辰和女人相处的机会和时间其实很少，他妈妈常年不在身边，懂事以后穆辰就独立自主，一个人住。
当初那些男人和女人之间的事都是她撩拨着他，他被她所激，不想太被动，才去了解的，而月经什么的……他可能只是大概了解生理性的概念，现在没反应过来，也很正常。
穆辰冷声叫她，语气已经很不好：“你笑什么？
真想死？”
时薇没忍住，还是笑了出来，她唇角止不住地上扬：“我没受伤，也不会死，这要是能死人，算它牛好吧，这么说，懂？”
这样再听不懂就是傻子了。
穆辰很快反应过来那血迹是什么，面上飞快地掠过一抹尴尬，他不再看她，推门而出：“你把血迹处理好。”
时薇应了声：“知道，我把它清理干净再去实验室，会稍微晚点。”
穆辰“恩”了一声。
两人都没发现，这是近日以来，他们最融洽和煦的一次聊天。
……
穆辰独自一人去实验室，在路上时，照例去便利店买咖啡喝。
便利店里萦绕着关东煮、包子的香气，进门的时候会有清脆的欢迎光临声，穆辰到冰柜里拿出咖啡，排着队打算付账，他无意间一瞥，注意到旁边保温柜里的热牛奶，心思微动。
依据他学到的生理知识，来月经要喝热的，才对身体好，他记得时薇痛经不厉害，但是前三天还是会有些不舒服。
要给她买热牛奶么？
她自己都承认对他是用完就扔，他还给她买热牛奶，穆辰觉得自己未免太卑微。
可是再一想到她扶着腰时虚弱的脸色，和床单上红褐色的血迹，穆辰的眸子又暗沉下来。
最后，思前想后，穆辰买了三盒热牛奶。
进实验室的时候，时薇已经到了，她有些惊讶穆辰才到，明明穆辰要比她早出来很久。
路易阳眼尖地发现穆辰手里拎了个袋子：“你买的什么？”
穆辰神色不变，把袋子里的热牛奶拿出来，淡淡道：“比赛快结束了，辛苦，我请大家喝。”
路易阳接过牛奶，一摸还是热的，震惊道：“牛奶就算了，还是热的？
太娘了吧，虽然我不爱喝咖啡，但是你买个可乐雪碧也行吧，热牛奶什么鬼……”
“你喝不喝？”
穆辰面无表情。
路易阳讪讪接过：“喝，我喝。”
递给时薇的时候，时薇唇角微弯地接过，心情相当不错：“谢谢。”
穆辰没说什么，但和时薇对视的瞬间，他觉得自己的心思被看得透透的。
果然还是太明显了。
时薇唇边噙笑，没有借机讽刺穆辰，她将牛奶的吸管拔下来，插进去，开始喝穆辰送的热牛奶，热度流到小腹那里，时薇觉得身体立刻舒畅许多，浑身暖洋洋的。
这盒热牛奶，应该算是他的示好了，时薇知道让穆辰低头有多难，这已经是他很大的让步。
吵架永远难分对错，特别他俩，前尘往事、恩怨情仇地牵连着，一吵起来都上头，专挑最难听的话来讽刺对方，有时候心里和嘴上说的完全不一样，可是话已说出口，也不会再解释，只能任凭关系越来越糟。
那现在，既然他先示好，她也不想再计较了。
于是，喝完热牛奶之后，时薇打开论文的word文档，主动叫住穆辰，唇角轻勾：“喂，过来看一下论文么？
就差完善排版，明天就交了。”
穆辰的指尖描摹着牛奶盒方状的边缘，对于时薇带点揶揄的目光没有多加理会，低声道：“你发到群里，我们一起讨论。”
两个人近日来第一次在实验室说话，有点冰释前嫌的意味。
路易阳看得有点懵，他咬着牛奶的吸管，左看看时薇，右看看穆辰，再吸一口热牛奶喝，喝着喝着，他忽然就懂了——
这他妈热牛奶是给时薇买的吧？
自己根本就是顺带着的，是穆辰为了让自己的意图不那么明显。
无形中被秀了一把。
路易阳嘴角微抽，把喝光的牛奶盒捏扁，扔掉。
他默默地在心里告诫自己，以后，一定不要，和情侣，参加比赛。
再参加，他就是傻子。
真的太狗了。
—
三个人将论文排版好，实验数据等资料都整理完毕后，也到了比赛结束的那一天。
论文的截止提交时间是在19号下午五点，比赛要求将论文及相关实验资料压缩成ZIP文件，以附件形式提交，五点截止提交论文，四点半网站已经崩了。
他们都望着电脑屏幕上一直转圈的白色页面，一遍一遍地刷新，路易阳被这网站磨得没耐心，无语道：“这要是提交不了，也不能怪我们。”
正说着，网站页面一下子就刷出来了，时薇眼疾手快，趁着没卡的时间飞快地点击提交按钮，把早就打包好的附件上传，进度条从0%到100%，页面弹出提示框——
【恭喜你，提交成功！】
预示着他们寒假两周留校生活的正式结束。
大家都松了口气，如释重负，无论比赛结果怎么样，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路易阳立马开始收拾书包：“本来比赛完想着要不要聚餐一波来着，但抱歉，我晚上的飞机，急着走，等开学出比赛结果再聚好了，我先走了，开学见哈。”
说完，路易阳不带一点留恋的，火速背好书包，出了实验室的门。
路易阳一走，实验室里就剩下时薇和穆辰两个人，两个人都没说话。
时薇正在给电脑关机，穆辰低头将桌子上的咖啡罐扔进垃圾桶，扔完后，他站在门边，忽然出声：“你什么时候走？”
时薇合上电脑：“明天早上，没买到晚上的票，还要在你家住一晚了。”
说完，她似笑非笑地望穆辰一眼：“怎么？
你舍不得我？”
话音刚落，时薇便意识到，自己好像又不自觉地调戏穆辰了，明明刚和穆辰的关系缓和两天。
这是从高中留到现在的臭毛病，她很喜欢撩他，看他永远淡漠的表情露出其他神情，这会让她很有成就感……只是，现在他俩的这种关系，估计穆辰又会冷冰冰地说她做梦。
时薇在这方面脸皮很厚，她无所谓地继续把电脑放进电脑包里，没想到，等来的不是他的冷言冷语，而是——
“恩，舍不得。”
时薇动作顿住，抬眸看向穆辰，一脸怀疑自己听错的表情。
穆辰的眸光很平静：“第一天你来，是我做的意面。
作为合租室友，你是不是也应该做一顿饭？
不然，我舍不得放你走。”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他还特意强调了舍不得三个字，表示他说的“舍不得”是这个意思。
时薇就知道他说不出好话，她眉尾一扬，也笑吟吟道：“好呢，合租室友，我今晚就给你做蛋炒饭，不好吃你也记得吃完。”
穆辰扫她一眼：“不好吃没事，我们可以一起吃。”
……狗男人，你狠。
于是，晚上回到家时，时薇便进到厨房里忙东忙西，穆辰坐在沙发上看了会书，闻到从厨房里传来的香味儿后，他起身去厕所洗手，准备吃饭。
在厕所洗完手后，穆辰却没有立刻离开。
他望着黑色架子上时薇的五颜六色的护肤品、化妆品出神。
时薇第一天来的时候，他看着屋子被她的东西填满，觉得不习惯。
而现在，他想象着时薇所有东西都消失之后的场景，心里不知怎么，有点空落落的。
习惯了她在一墙之隔的卧室里存在，即使在两人冷战期间，他也知道，她就在自己身边，每天都能看到她故作冷淡的姿态。
现在，无论是笑着的她，还是冷脸的她，他都即将看不到。
其实挺不舍的。
刚才说的话是真的。
——我说舍不得你，你就能不走吗？
——不能。
这个答案，她在四年前就给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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