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之前总要有些准备工作。
皮皮回到山下的四合院,大家都在忙碌地准备自己的行李。贺兰觿说这些琐事不用皮皮操心,会有人□□,她只用跟他一起去银行取东西即可。
可是皮皮觉得,既然这是一趟说走就走的旅行,她可不能说走就走。爸妈那边,得交待一下吧?小菊和家麟,得知会吧?还有一些没处理完的业务,一些要报的税、要付的尾款、等待签字的订单……细算下来,怎么着也得两三天呀。
贺兰觿却说,当务之急是要拿到东西赶紧出发。如果他们离开了c城,关鹖也会跟着离开,皮皮的家人、朋友才会相对安全,当然通知父母还是必须的。皮皮觉得有道理,于是两人去了皮皮家。
听说新女婿要带皮皮“去芬兰度蜜月”,皮皮妈都不知道芬兰在哪儿,就忙不迭地点头了。姑爷难得回来,皮皮也好久没有休息了,孩子大了成家了,皮皮妈觉得自己的任务完成了,是时候做甩手掌柜了。何况贺兰觿还体贴地把一套市中心公寓的钥匙交给她,让她帮皮皮“看房子”。爱唠叨的奶奶本想多问几句,架不住祭司大人送来的几大盒燕窝虫草,一辈子没吃过这样的好东西,老人家笑得合不拢嘴,便将心思放在如何拿燕窝虫草煲汤上。全家人到c城最好的餐馆隆重地吃了一顿后,皮皮跟着贺兰觿去了银行地库。
半路上,贺兰觿说要去一下公司交待点事,让皮皮在车里等着自己,皮皮闲着无聊便用手机上网看新闻。看着看着忽然想起一件事,开始搜索水母的图片。
皮皮对水母的所有接触仅限于“凉拌海蜇皮”。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水母居然是地球上最古老的生物之一,早在六亿多年前就已经存在了。所幸水母的品种并不多,只有两百多种,经过一翻粗略地比照,皮皮很快认出在贺兰的水族缸里漂浮的是“海月水母”。而出现在井底的叫“灯塔水母”,因为它体内有一套红色的消化系统,远远看去像个灯塔。皮皮一面阅读,一面问坐在驾驶坐的金鸐:“听说过‘灯塔水母’吗?”
金鸐摇头:“你对海洋生物感兴趣?”
皮皮笑了笑:“贺兰觿第一次去花鸟市场,买回来一只小海龟。而他的办公室里又养着一大群水母——所以我以为他对海洋生物感兴趣。”
金鸐没有接话,漫无目的地看着远方,似乎出神了。
皮皮只好说:“他的公司现在做远洋航运,对海洋感兴趣很正常。”
金鸐展了展眉,做出一副“随便你说什么我一概不评论”的表情。但这并不能制止皮皮继续往下说。
“你知道灯塔水母最奇特的地方在哪里吗?”皮皮一面翻着百科上的介绍一面说,“普通水母生殖之后就会死亡。而灯塔水母成熟到一定程度,身体细胞会变回到初生时的状态。它是动物界里唯一的一种能够返老还童的生物,理论上说可以长生不老。”
“嗯。”
“不觉得这很新鲜吗?”
“人看动物,怎么看都新鲜,生怕看不够,还搞动物园。”金鸐说,“动物看动物,只关心一件事。”
“哦?”
“它能吃吗?”
金鸐一脸恶作剧的表情,目光中充满了挖苦。皮皮下意识地溜了一眼手中的戒指,还好,他不饿。皮皮决定闭嘴,她需要一些时间适应狐族人的玩笑。恰好这时贺兰觿打开车门进来了,坐到皮皮身边。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皮皮看了他一眼,祭司大人显得不像以往那么……闲适。她能感到车内有一股紧张的气氛,好像有什么大事随时可能发生,他们时刻准备战斗。
“so,灯塔水母?”贺兰觿道。
皮皮差点忘了祭司大人听力超群:“在井底看见过,”她扬了扬手机上的水母图片,“很奇怪的幻觉。”
“小东西很可爱。”贺兰觿瞄了一眼,“开车。”
这是贺兰觿归来后第二次走进银行地库,他对里面的程序和路径显得驾轻就熟,仿佛来过多次。因为银行离家较远,皮皮并不常来,她在前面带路时走错了一道岔口还是贺兰觿及时地纠正了她。赵松死后第二年,银行扩建过一次,地库搬到新楼的底层,安全设施更加严密,管理更加严格,几乎密不透风。穿过重重关卡他们终于进入专有的储物室,找到那只绿色的密码箱,皮皮深吸一口气,按下一串长长的密码,锁开了,两人同时低下头,又同时“噢”了一声,原来他们都很急切地想看见里面的东西,头不禁撞到一起。皮皮瞪了他一眼,在她的记忆中,贺兰觿如此不淡定还真不多见。
里面是一个很普通的赤黑色木盒。
皮皮将它拿到手中,插销轻轻一拨,盖子就自动弹开了。一个黑乎乎、类似牛角一样的东西出现在眼前:有些像清宫贵妇手中的指套,细长的锥形,食指般大小,上面雕有细密的花纹。皮皮的第一感觉是:这东西非常陈旧,仿佛用过很多年,边缘处还有些破损,尾部有个小孔,拴着一根褐色的皮绳。皮皮将它递到贺兰觿的面前:“这就是你要找的东西?”
他点点头,伸手要拿,皮皮将手一缩,把那东西戴到自己的脖子上。
“这东西得跟着我。”
“对的。”
“依我看,这是一块牛角?”她将那东西拿到手中摸了摸,没发现什么特殊之处。
“犀角。”
“犀牛角?”
“对。”
“干什么用的?”
“辟邪。”
皮皮顿时觉得被忽悠了:“嗬!要不要太搞笑!千里迢迢跑到这里,就是为了辟邪?嫌你自己不够邪乎么?——辟什么邪,说来听听?”
祭司大人的脸板了起来,一副受到侮辱的样子,转身向外走去。
“哎——等等我!”
皮皮赶紧关上保险箱追了出去。贺兰觿也不理睬她,径自往前走,皮皮只得跟在他身后。
就这么一路无话地走出银行,坐进汽车,皮皮还没来得及扣好安全带,车就发动了。
“从现在起,不要擅自离开我的左右。”贺兰觿冷冷地道。
“嗯?”
“既然你一定要戴着这个东西,以后会经常遇到袭击。想多活几年就离我近点。”
祭司大人的语气很轻蔑,皮皮觉得被低估了,白眼一翻:“我倒觉得跟你越近死得越快。自从你回来,我已经死过好几回了!”
“关皮皮,从什么时候开始,你爱上了跟我唱反调?”
“从你忽悠我的那一天。犀角?辟邪?说出来谁信?既然大家要合作,你至少得说点真话!”
“我说的是真话。”贺兰觿被皮皮搅得不胜其烦,终于毫不客气地拧起了她的耳朵,皮皮吃痛噢噢乱叫:“放开我!放开我!”
“后面有人跟踪。”金鸐忽然道。
贺兰觿放开皮皮,道:“甩掉他们。”
汽车开始提速,正向渌水山庄所在的山区开去,皮皮将头伸出车外一瞧,果然有辆黑色的面包车跟在车后,保持一样的速度,两辆车的距离。路上还有很多其它的车,但面包车在金鸐一连拐了几个岔道之后依然紧追不舍,且越来越近,皮皮顿时有了一种好莱坞大片的即视感,但那是在电影院,这是正在发生的真事!她的心脏开始砰砰乱跳,手不由自主地抓住了贺兰觿的胳膊。
“假如关鹖想要袭击我们,你不觉得现在就是最好时机吗?”仿佛嫌皮皮的情绪不够紧张,祭司大人不阴不阳地加了一句,“东西取出来了,就在你的身上。要拿的话,现在最方便……”他歪过头去向她一笑:“怎么样,咱们商量商量,现在交给我还来得及。”
“我有镜子。”
“镜子在水里没用。”
“这里没有水。”
“前面有个湖。”
说是前面,几十秒的功夫就到了眼前。汽车从市区进入渌水区要通过一个大湖,当中有一道石桥。皮皮还想多问,“砰”的一声,尾窗碎裂,一物漆黑如卵石大小从车尾弹进来,落到皮皮的脚边,顿时冒出一股浓浓的红烟,还发出一股刺鼻的气味。
金鸐大叫一声:“是马脑!”
“刹车!”贺兰觿吼道。说罢脱下外套挡住皮皮的鼻子:“屏住呼吸,这种红烟千万别吸进去!”皮皮正冲着满身的玻璃渣发愣,又一枚“马脑”射进来,从她耳边擦过,“哧”地掉到前面金鸐的座位上。金鸐猛踩刹车正要减速,车尾轰然大响一声,有人开车猛力地撞了她们一下,整辆车突然腾空而起,向下坠去,没等明白怎么回事,又听见“嘭”地一声,水花四起,汽车落入湖中。
我的天。
车窗是开的,汽车掉入湖中时没有立即沉下去,水哗哗地涌了进来。皮皮挣扎着要解开安全带,整个后座都被撞变了形,安全带卡住了,根本解不开。一旁的贺兰觿坐着没动,似乎在思考对策,皮皮推了他一下。
“不会游泳?”他问。
“会!”皮皮死死拽住他的胳膊,“安全带卡住了!”
这时水已经浸到了皮皮的脖子,她赶紧深吸了一口气,眨眼功夫,汽车带着一车的人全部向湖底沉去。
此时的皮皮已经忘记了水有多么冰冷,在绝望的挣扎中,她眼睁睁地看见金鸐迅速地从打开的那个车窗游了出去。贺兰觿身边的车窗也是开着的,要想逃走远比自己方便,在这种时刻,皮皮觉得就算祭司大人放弃自己选择逃生完全可以理解。毕竟湖底很深,时间不多,狐仙和人类一样需要空气。想到这里,她放开了自己的手,将贺兰觿用力地往窗外推去。
果然,贺兰觿轻松地钻出了车外,但他的手一直紧紧地拉着皮皮,跟着车下沉了几秒后,他终于找到了一个特别的角度,用力将皮皮拖出了车外。两人好不易松了口气向湖面游去,没游几步,贺兰觿忽将皮皮往左一拉,避过一枚刺过来的长剑。皮皮只觉喉头一紧,一只手不知从哪里伸过来,拉住了她戴着犀角的皮绳,以一种可以扯断她头颅的力量猛力地向上一拽,皮皮只觉颈中一空,那犀角已离她而去,心下一急,不由得吞进一大口水,却也顾不了那么多,一把抢过皮绳,与身后的人撕扯起来。
一张英俊的脸出现在她的面前,是关鹖。哦,他不怕得罪王妃是么!皮皮一拳头打在他的鼻梁上,关鹖根本不撒手,那皮绳也是意想不到地坚韧,皮皮用手抓着还不放心,索性用牙死死咬住,关鹖一连拽了几下没有拽断,干脆用皮绳勒住了皮皮的脖子。皮皮在水中本来就无法喘气,被人这么一勒,仅存的一点空气也没了,眼前一阵发黑,差点晕了过去。此时关鹖的身子突然一抖,仿佛受了伤,原来贺兰觿踢了他一脚,在水中向他扑去,关鹖只好放开皮绳与他撕斗,皮皮趁机将犀角挂回颈中游向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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