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早早原以为这一招可以逼得万重显上火,不说一步到位,至少会抓紧时间找她们谈判。没想到对方安之若素。曾茜的手机迟迟没有响起。
而这个她一直等待的人竟然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亚达的办公室。
迟早早推门进办公室就看见二楼会议室里背对着玻璃门坐着的万重显,岑晏坐在他对面,神色凝重。
“来找我的吗?”迟早早指了指楼上的人问苗倩玉。她的第一反应以为对方是来找她麻烦。
“不是吧?”苗倩玉手里端着刚为他们沏的茶,“我看他进来就是找会长,会长也没说要你去。”
迟早早觉得事有蹊跷,她接过苗倩玉手里的托盘:“我去吧。”
“那这件事就麻烦小岑你上心。”迟早早进去的时候听到万重显说了这句话,两人似乎已经谈到了尾声。万重显起身要走。
看到迟早早进来,他意味深长地朝她笑了一下:“迟小姐,和我这老头子又见面了。”
迟早早还得装作惊讶的样子,“万总就走了?不再坐坐?”
万重显接过她手里的茶喝了一口:“好茶。以后经常有机会品尝,今天就不叨扰了。”
迟早早把万重显送到门口,他临走前摇下车窗和她说:“为了平息舆论花两百万很划算,但我不喜欢被人要挟摁着头赔钱的感觉。我宁愿用这个钱来看一场狗咬狗。”
“我们亚达上下同心,恐怕要让您失望了。”
“那咱们走着瞧。”
送走万重显,迟早早风风火火冲进办公室找岑晏:“他刚刚把什么事拜托给你了?”
岑晏指了指面前的电脑,他在浏览的正是《禧万“长公主”之罪》这篇文章:“禧万公司因为这篇文章陷入了丑闻风波,需要我们出手来做危机公关。”
“大公关公司那么多家,他们为什么偏偏找上我们?是不是奔着你爷爷的关系来的?你之前说过不靠家里的关系赚钱。这次怎么这么轻易接下了?”迟早早知道岑晏心里的刺,故意挑事。
“是啊。我之前也在想为什么会找到我们呢?”岑晏扶了扶眼镜,看向她,似乎洞穿一切。
迟早早有点心虚,文章是她找相熟的营销号发的,也特意叮嘱过保密。岑晏没理由知道是她写的。
“这个案子有没有可能不接?”迟早早双手托腮撑在桌子上讨好地看着岑晏。
“为什么不接?在商言商,他开的价格很优厚。”
“可是万雯真的做了很多缺德事,不值得帮。她根本不把下属当人,人家母子现在等着工伤赔偿的钱救命,咱们不能助纣为虐啊。”
“你说的这话怎么这么像这篇文章作者?”岑晏打量她,看得她心里一阵发虚,“万重显刚刚不是这么和我说的,这个案子有隐情。现在的网民都很容易被煽动,尤其是仇富心理。如果万雯真的是被冤枉的,我们也不该仅仅因为同情弱者而强迫富人买单。”
“可是……”
“好了,这事你不用管了。我会处理。你去忙自己的吧。”岑晏拿起桌上的手机走出了办公室。
华麟拿到岑晏让他去搞的罗保平出事当天的通话记录,在三年二班奶茶店一边啜着奶茶一边等他。
岑晏刚从交通局回来,雷厉风行地查到了罗保平出事当天的行车路线和出事点录像。他是被突然冲出马路的醉酒行人吓到,急打方向盘撞到大树引起的车祸。虽然路人负全责,但对方也是一穷二白的工人,赔偿迟迟不到位,罗保平在医院的账单越拖越长。也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罗保平的妻子才会把矛头对准禧万。
而他的行车路线证实了妻子的证言,他是从家往酒吧开,去接万雯的说法完全站得住脚。
华麟看着身边的岑晏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翻看通话记录,十分不解:“按理说于公于私,你都不该接这个案子。”
“怎么说?”岑晏头也不抬。
“于公,禧万正处于风口浪尖上,这事犯了众怒谁碰谁倒霉。于私,你明知道那篇黑公关文是迟早早写的,她在帮她的亲友整禧万。你还硬要和她打对台,这是小两口不想过了?”
岑晏回忆起万重显在办公室同他说的话:“年轻人有正义感是好的,只是如果硬拿鸡蛋碰石头,最后粉身碎骨的可是自己。小岑,你有岑氏这个大靠山自然是体会不到被人捏碎的滋味。但你们公司那位迟小姐就不一定能扛得住了。你说呢?”
迟早早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但他可以看得出公关稿是谁写的,万重显又怎么会不知道?就算这篇公关稿真的让她达到目的,拿到赔款。以万重显家族的性格,怎么会白吃这个哑巴亏。
如果他不把这件事处理好,恐怕万重显就会对迟早早动手。轻则可以起诉她诽谤,重则可以让她在这一行无立足之地。即使迟早早现在不能理解,甚至会迁怒于他,他也必须得这么做。
“喝你的奶茶吧。别操闲心。能不能力挽狂澜还说不准呢。”
目前看来禧万的事是一局死局,请别的公关公司来处理无非也就是赔钱道歉息事宁人,但万重显不愿意这么做。他要钱更要面子。
可万雯的名声在业内是出了名的坏,即使万重显在外界是个老好人的形象,对女儿的溺爱让他也失了公信力。只有找到确凿的证据将万雯摘出来,这件事才有一丝回寰的余地。
曾茜提供的证据里有一项是罗保平的手机通讯记录,证明他是在接了万雯的电话后于深夜两点一十五出门,两点半出了事故。板上钉钉的算是“上班”路上的意外。
而万雯说自己当晚喝多了在酒吧打罗保平电话,对方说不是自己当值。她便找了另一个司机,没有让罗保平出门。两人各执一词,知道真相的只有已经变成植物人的罗保平。
假设万雯所说是事实,那罗保平当晚半夜出门又是为了什么呢?
他把目光放到了通讯记录上,除了两点过五分万雯给他打过电话,两点十分还有另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岑晏对着电话号码打过去,那边响到快挂断才被接起,一个中年女人略显娇媚的声音:“喂。您好,红龙烧烤。现在还未到营业时间,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岑晏迟疑了一下,“请问你们几点营业?”
“晚上十一点至凌晨四点。”
“请问这位老板娘贵姓?”
“免贵姓冯。”
“好的,冯老板,那今晚12点帮我预留两个位置。”
那边笑了一声,仿佛他说了什么好笑的事:“这位小哥,我们店不需要预约。你随时来都有位置。”
岑晏到了才明白她说的随时都有位置是什么意思,并不宽敞的店面开在城中心,旁边是酒吧一条街,他们这就是夜市一条街。店里坐满了就拼桌,拼桌还坐不下就坐到路边。总之,可容纳客人量是个未知数。
岑晏和华麟同一桌中年男人拼桌,他们满嘴跑火车说着各种荤段子,华麟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
一位腰间系着围兜,用一根筷子随意插在盘发上的中年女人拿着菜单朝他们走来:“两位吃点什么?”
旁边的中年男人眼珠子一直盯在她身上,老板娘虽然说不上国色天香,但是风韵犹存,给夜宵摊吸引了不少中年男客。
“冯老板?”岑晏试探性叫她。
“你是下午打电话来定位的小哥吧?我听出你声音了。”
“是我。”岑晏把菜单递到华麟手里,“你看看想吃什么。”
“我们这烤羊肉串很出名,都是运到店里现宰的羊肉,可以尝尝。”老板娘一边给华麟推荐菜品一边跟岑晏闲聊:“其实我今天接到你电话还蛮惊讶的。因为这是我的私人手机号码,不是店里的号码。只偶尔给一些熟客,小哥面生,应该是第一次来,你怎么知道我那个号码的?”
“罗保平是我家亲戚,他推荐我来的。说你们家夜宵特别好吃。”岑晏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撒谎。
老板娘听到罗保平的名字时神情古怪,眼神躲闪:“原来你们认识老罗啊?他还和你们说什么了吗?”
看来她还不知道罗保平去世的事情。
“他应该跟我说什么吗?”岑晏若有所指地反问。
“没什么没什么。就是他还有点东西放在我这一直没来拿。最近也联系不上人,你们如果见到他帮我转告一声。”姓冯的老板娘干笑两声:“你们随便吃,结账我给你们打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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