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顺第一次这么仔细地审视自己的外貌——这主要源于肖寒对他的那一番夸赞。? ?壹? ? ??小?说w?w?w?.?1xiaoshuo.com
或许肖寒用某个当红明星来形容他有些夸张了。但我们的男主人公此时举着一枚小镜子,镜子里那张确实帅气又近乎陌生的脸让他一时半会儿还适应不过来。
因为离开工地已经有些时日,再加上公司营养的伙食,小伙子已经生了明显变化。曾经的黝黑被麦色取代,古铜色的脸上镶着轮廓分明的五官,眼睛里闪烁着智慧和坚毅的光芒,高挺的鼻梁、红润的嘴唇……
富顺脖子扭来扭去,看着镜子里有些偏大的耳朵,被自己逗得笑出声来——那一抹近乎完美的俊俏在小小的镜子里荡漾。
他放下镜子,突然觉得自己是多么浅薄,甚至懊悔刚刚那一番“孤芳自赏”的行为。这一身皮囊,不过是爹娘赐给的外表,要骄傲也该为逝去的爹娘骄傲;而安身立命的真本事,才是好男儿应该追求的目标——这既是父亲、养父和大哥的教诲,更是这几年闯荡得出的结论。
回忆自己走过的路,他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并且从未孤独过。
这个世上有很多好心人,他们在自己最困难的时候帮助过自己,在最寂寞的时候陪伴过自己,在学习的道路上为自己架桥铺路,让自己离梦想越来越近。如果问自己最想做的是很什么?他的第一个回答是:“做个好人!”诚然,这很难!
他很庆幸自己那个夜晚的出走,尽管那个叫“石桥”的地方还有很多值得眷恋的地方,但那里离梦想实在太远太远。
他曾经问湘瑜,你为什么从护理专业转到建校来学设计呢?湘瑜说,“做喜欢做的事情,人生才有意义”!是啊,当他打开一本书籍,或者绘完一副充满灵感的设计图,那种愉快的感觉。是没法用语言来表达的!或许这就是湘瑜讲的“意义”吧?
湘瑜——他不自觉的想到的这个人,让他本就起伏的内心更加汹涌,继而是锥刺般的疼痛。这个大大咧咧的“假小子”,内心却是极其细腻的。在她的“连环画里”,不仅有肉麻的情话,还有很多关于人生的道理。这些都让富顺受益匪浅,那些丢失的画儿,已经足以让他用尽一生来后悔了。
不过。“过去的伤痛,是我们未来的利器,它将和我们一起踏上征途,披荆斩棘!”这也是湘瑜说的,画面上那个骑着大马,拿着刺刀的“天才”形象又浮现在了他的脑海里。是啊,这句话,不就是他的利器吗?
除了湘瑜,淑芬一家也是他人生的导师。除了杨泽贵的不幸和自强,他也曾无数次去想象淑芬面临的困难。一个正值青春年少的姑娘,用巨大的勇气战胜了生活的恶魔,重新站上了砚台山的顶峰。她一定会幸福的,富顺几乎每天都在祈求上天眷顾这个命途多舛的妹妹从此一帆风顺。
想到这些,富顺的眼角不禁湿润了。他把镜子放进箱子的最深处,把绘图纸打开,在白色的日光灯下继续描绘自己的梦想……
又是新的一天,日出早已失去了春日的温柔,不到七点就冒出海面,笼罩着如火如荼的广厦。金融大厦项目施工已经接近尾声。工人们在做最后的战斗,楼层由三十层变成四十五层,“一百四十八米”刷新了这座城市的高度。下个月,华建三局第一装饰公司的工人们将会代替他们。给大厦穿上光鲜的外衣。
富顺和以往一样,在设计部里看着师父做图,偶尔也去某个项目工地转转。设计部最近没有过多的设计项目,他们的主要工作就是跟进项目。设计一组的几个同事干脆在设计室下起了围棋。
带着眼镜的李昆仑,在给肖寒和富顺讲述他曾经设计的项目。李昆仑前几年在日本学习,是名古屋大学的研究生。高级规划师。他就像再写一本回忆录,每到一处,总会表一番遗憾的感慨。
“师父,你做的最牛的项目是什么?”肖寒问道。
“你问这个问题就不对,在建筑师的眼里,永远没有最牛。若果有,那都是在历史的滚滚尘埃里洗涤过的,留下来的屈指可数,埃菲尔铁塔、吴哥窟、帕特农神庙、泰姬陵……呵呵,或许没有人知道它们的设计师是谁!”李昆仑笑着说。
肖寒看着师父的啤酒瓶底,说:“嗯,师父,你一定可以设计出经得起历史风霜的作品!”
“千万别这么想!你们呀,总是好高骛远!在这样浮躁的时代,不可能诞生伟大的作品!我们现在做的,就是在跟风,欧美、日本城市的复制品在不断诞生,我一直以为,高楼大厦不等于现代化!哎……”
“您真高明!”肖寒继续拍马屁。他知道李昆仑在华建三局的水平,绝对是第三代设计师里数一数二的高手。
富顺一边听一边点头,偶尔还在小本子上记一下。
“小刘,你在记什么?”李昆仑指着富顺的本子问道。
“没什么,师父,高楼大厦不等于现代化,那什么才是现代化呢?”富顺问道。
李昆仑把两手交叉在胸前,说道:“符合实际的创新!你们知道日本的建筑为什么现在会领先世界吗?从十九世纪中叶开始,日本和我们一样,照抄照搬西方建筑思想。但半个世纪之后,他们开始思索。因为日本是个多地震的国家,从抗震的角度来思索他们的建筑才是出路,他们开始研究抗震建筑结构和材料,从五十年代起,就成为了世界现代建筑的主流。在这个基础上,他们开始探索后现代建筑风格,越来越多饱含文化情感、更具地域个性、体现多元化价值观的建筑屹立于世界之林,但实用和科技永远是他们建筑成功的基础。所以好的建筑既要符合地域实际、融合地域文化、体现美学价值,又要不断创新,用科技来支撑建筑!”
肖寒不耐烦地看看富顺的本子,又看看师父严肃的眼神。师父关于日本建筑的理论他听得太多了,如果让他一直讲下去,他能讲个三天三夜不合眼。
李昆仑站起来,从身后的柜子里抽了一本《建筑的复杂性与矛盾性》的书递给富顺。“这是开启后现代主义建筑的书籍,小刘,拿去看看,用未来的眼光看当下的建筑。你会有不一样的体会!看完了还给我!”
肖寒耸了耸肩,又瘪了瘪嘴。这本他去年就看过的书,对这个中专生来说,未免过于生涩了吧?反正自己并没得出师父所说的“不一样的体会”。
富顺如获珍宝地接过这本书,他知道。师父有很多书在国内是买不到的。“谢谢师父!”富顺鞠了个躬。
“小刘,马总上你上去一下他办公室!”陈波敲开设计部办公室的门,进来传话。
“先去吧!”师父应允之后,富顺跟着陈波上楼去了。走之前,他没忘记从抽屉里拿出一沓图纸。
马总示意富顺坐下来,陈波带上门出去了。
“小刘,李昆仑这个人有点儿意思吧?”马总手上抬着一杯茶,笑着问道。
富顺只是点点头。他不明白领导的这个“有点意思”是什么意思!
马子昂继续说:“他呀,话不多,但是很有思想。他那一套,再过三十年都不过时!”这样的评价是极高的,尤其是对于马子昂这样自负的人来说。
富顺继续点头。“马总,这是您交给我的任务……”富顺拿起图纸,准备递给马子昂。
马子昂拿过图纸,一页一页地翻开,脸上一直挂着笑容,时而还满意地点点头。办公室安静得只听见富顺紧张的心跳声,还有马总翻阅图纸的声音
十来分钟的寂静之后,马总放下图纸。问道:“小刘,你对这个项目的设计理念是什么?”
“马总,因为我只在您的资料上了解了这个项目,并没有去过现场。我的设计可能很不成熟……”富顺没有直接回答。
“年纪轻轻,啰里啰嗦,答非所问的!”马子昂的脸忽然沉了下来。
富顺的脸一下子红了,忐忑地回答道:“云下的梅!”
“云下的梅?”马子昂反问道。
“对,红色是电视塔的主色调。我不知道在施工技术上能不能实现,我可能想得有些天真!”
“云下的梅!云下的梅!”马子昂默念了两遍。然后又打开图纸,建筑通体采用钢架结构,他想象着蓝天下的红色,点缀在朵朵白云之间,唤醒了城市的记忆。“先放这里吧!多看看建筑材料的书籍,李昆仑一定告诉过你建筑‘实用性’的理论!”
“是,马总!”富顺站起来,背在后背的手微微颤抖。
马总也从从椅子上站起来,沉着的脸又舒展开来,“总体来说很不错的,好好跟着李昆仑学,这小子满肚子墨水,也是不可多得的建筑设计奇才!”
马子昂用了一个“也”字,在这个字之前,还有一个或者多个,至于究竟是他自己,还是眼前这个毛头小子,那就不得而知了!
“嗯,师父确实有很大的学问,我每天学的东西特别多!”
“但他缺点也多,你得学会取舍!”马子昂笑了笑,“去吧,时间久了你就知道了!”
富顺刚要转身,又被马子昂叫住:“等一下!”他从文件柜里拿出个精致的箱子,“这是我早年用的绘图工具,你拿去用吧,下次用这套工具绘图来我看看,哎,都一层灰了!”
富顺一听是马总亲自用过的工具,哪里敢接。“马总,您的心爱之物,我哪里承受得起……”
马子昂绕开办公桌,走到富顺跟前,把工具箱塞在他手上,说:“叫你拿着就拿着吧,快被淘汰了的工具,可能绘图笔都没什么用了,但圆规、T形尺这些可能还有些用处。多学学计算机,那玩意儿既准确又精致!”
富顺受宠若惊地接过小箱子,红红的眼睛看着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除了手腕上的手表,这是他收到的又一份重要礼物。
“去吧!好好干!用你的智慧设计出更过的优秀作品来!”马子昂拍拍富顺的肩膀。
富顺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匆匆地出去了。他终于没有抑制住眼泪,内心深处的感动触碰到了一个男子汉最脆弱的灵魂。
刚一进设计部,富顺就被肖寒拉到了第二设计室里面去。“马总是不是叫你说培训的事情?”
“什么培训?”富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少给我装!反正我是要去培训的,这事儿已经内定了,你呢?马总咋说?”
“他真没说培训的事情!”富顺把提在手中的箱子放在绘图桌上。
“咦,这是啥宝贝?”肖寒拧开箱子,一套完整的绘图工具有序的摆放在箱子里,“这些老古董,我们大学的时候都不用了!马总给你的?”
富顺摇摇头,“在楼道里捡来的!”不知为什么,自从知道肖寒是肖副总的儿子之后,富顺不自觉地就会多个心眼儿。
“马总真没和你说培训的事?”
“真没有,什么培训嘛?”
“咱是好哥们儿我才和你讲!你可别告诉别人!”肖寒凑在富顺耳边继续说道,“华建总局在海西搞青年技术人才培训班,涉及建筑施工、建筑设计、工程管理、工程造价、建筑经济五个专业,每个班一百个人,简称‘5个1oo’。这可是个大好机会,来讲课的老师都是牛人。昨晚我爸给我看文件了,三局也就五十个名额,咱们分公司分到三个人……”
“这个马总真没和我说!我一个刚刚来的新人,肯定参加不了!恭喜你呀,寒哥!”富顺一边把工具箱盖好,一边说。
肖寒坐下来,接着说:“刘富顺,你小子是不是和马总有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富顺也坐下来,疑惑地看着肖寒。
“他怎么过几天又叫你去他办公室?我看你比吴主任去的还勤!我还真好奇你们都聊些啥?”
“没啥呀!寒哥,你可别瞎猜,马总和我在江云的一个老师是老同学,他们通信的时候提到我而已,马总顺便问问……这算关系吗?”富顺是似而非地编了个慌,他并不知道这个慌意味着什么。
“哈,我就说有关系嘛!”肖寒好像得到了什么重大消息,“你的那个老师是不是很漂亮?”
富顺没明白肖寒的意思。要说郑老师漂亮他是一百个赞同,“不仅漂亮,还非常又气质、有涵养!”
肖寒没再接话,而是邪恶地笑着,看得富顺背脊骨都凉……(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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