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仔细想了一回,赵芮突然之间就觉得把顾延章叫回来也不错。
他本来就不是杨党中人,虽然与陈灏走得近,头上插的牌子从来都是“赵”字。若是在广南留得久了,便是他自己持身正,未必朝中其余人不会把这一位当做杨党中人来对待。
况且两边靠得越近,牵扯越深,利益越多,将来难保不会被别人教得学坏。
邕州如今是两日往朝中送一回奏报,和着走马承受、皇城司探子、广西转运使,复又加上许继宗的折子一并看,那一处的重建已是渐渐上了轨道。
依着昨天收到的奏折所说,邕州的疫病营已经建好,疫情在扩散之后,已经得到了有效的控制,只要不出什么岔子,疫情的范围只会越来越小。
而今邕州州衙上下正在忙于抄劄济民。
顾延章办事,自赣州一任之后,赵芮就没有不放心过,听得是他在负责,顿时就松了口气。
按着如今的进度来算,如若此时诏令顾延章回京,待得接替的人选好,同天使一并携着调令南下,到得地方,少说也是一个多月之后的事情了。
这样久,已经足够把邕州、钦州等地的架子搭起来。
最难的事情办妥之后,新去的又是黄昭亮亲挑的人,若是做不好,他哪里有脸出来说话?届时有陈灏盯着,黄昭亮在后头帮着催促物资,广南自然也会慢慢恢复生机。
等到将来南征,若是交趾的功劳不叫黄、范两边各自沾点便宜,又如何能指望他们尽心尽力配合?
至于顾卿的功劳……
罢了,就当委屈他这一回了,等到回了京,就留在朝中,待在自家身边,难道还缺立功封赏的机会?
这个用臣,到如今得官才三年,做的事情已经比那等尸位素餐的官员三十年中做的还多,就当回来让他休息一阵罢。
况且如果为着这事一直与黄昭亮顶着,卡在中书这一处,其余人的封赏也下不去,大家一起吃亏。
眼下看着是亏了顾延章一个人,只要他好生当差,将来总有补上的机会。
等到人回来了,自家好好勉励一回,他是个踏实干事的,应当也知道自己的苦心才是。
只当做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罢。
赵芮斗不过朝臣,只好自家想了法子安慰自己,当晚翻来覆去,脑子里头想着南征、赈济等等事情,怎么都睡不着。
***
这一夜,睡不着的不只是赵芮一个人。
杨义府躺在厢房里头,转辗反侧,颇有些难耐。
范真娘肚子里的胎儿月份大了,早在前两个月,两人便已经分房睡,范府中也派了好几个婆子过来照顾,范姜氏更是一日来一回,看顾女儿。
他原本身边是颇有几个贴身丫头的,只是入京之后,一来是要准备殿试,而来本就一心要说一门好亲,便没有把人带在身边。
后来因为才同范真娘成亲,夫妻二人新婚燕尔,自然也不会做其余考虑。
等到后头去了襄州,天高皇帝远,他又是个县令,在外头应酬,倒是十分方便。
可回京之后,而今已经一年有余,日子实在不太好过。
之前在候缺,他许多地方都等着岳父搭手,整日都把心思放在了人际交往,并与妻子、岳家打好关系上,自然没有心思想其余的。
而今差事已经到手,做了这一长段时间,也称得上是游刃有余,得心应手。上官见得自己,从来只有夸,没有贬的。
虽然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自家做得好了,难免会有些红眼的在后头做些小动作,到底也不太要紧。
人一闲一顺,有了空档出来,便忍不住想别的。
他正当壮年,同妻子分房两个月有余——其实就算不分房,自范真娘怀孕开始算起,他也是许久没能尽兴了。
本就是个正常男子,雄姿英发的,自然会有想法,本来以为妻子不管如何,好歹也是大家出身,这种时候,应当要自发自觉,不说妾室,通房丫头总该主动准备准备。
谁料得,对方竟是全然没有这个意思,仿佛没有往那个方向想一般。
好嘛,年轻人不晓事,岳母总该教一教了罢?
哪晓得范姜氏也只当这事情不存在一般,也不叫范尧臣出头,却是亲自出马,时不时把自己叫过去敲打一番,压根不提孕中二人的房事,只要他好生体贴妻子云云。
杨义府又哪里知道,范尧臣贫寒出身,哪怕后头做到宰辅之位,可在家中一直老实得很,自家这个岳母,纵然没什么拿得上台面的,也提不出什么大长处,可拿捏起丈夫来,从来是一捏一个准。
在这个农家出身的女子看来,自己压根没有必要去操心丈夫的裤裆。
范姜氏自己丈夫不纳妾,没有通房,儿子自然也教得一样,给女儿找了女婿,先前说得好好的,一定“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哪里又想得到这只是世家出身的人说的场面话,只应付过去,面子上好看而已,其实心中并不是这个意思。
她看着杨义府又体贴,又嘴甜,在外头做事还醒目,虽然也出去应酬,却也没听说有什么不妥,便以为这一个同自家丈夫一样,当然不会去想别的,只一心照顾女儿。
杨义府自己从前装相太过,此时没有台阶,又还要靠着老丈人,自然没有脸在家中找丫头。
可京城当中处处都是人,他一个参知政事的女婿,前一阵子才闹出来一点小事,住的地方又与岳家离得近,朝中个个都盯着,更是做什么都不方便。
杨义府左思右想,学士院里头一个都靠不住,却有一人,如今已是儿女双全,行事是靠谱的,便是有什么,也绝不会往外说。
隔日下了朝,趁着中午休息的当口,他便寻个机会,去找了一趟郑时修。
郑时修听他说了来意,一时愕然,左右环顾一圈,见得无人才好道:“杨兄何以想着来问我?”
杨义府便叹道:“都是男人,场面话我也不与你说了,若是三日五日的,自然是无所谓,可这三五个月,一年半载,我一个大活人,又不是泥塑的,哪里能把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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