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发生的问题,金天君王快速的给他说了一遍,而后继续陷入神隐状态,因为他刚刚有所异动,幸亏未曾离开匈奴少年,否则那边上盯着的三位圣人,很可能已经出手,制止这场比斗了。
毕竟他刚才已经算是参与了双方的比斗,这事情说的严重一点,便会有个大帽子扣下来,说他搅乱比武秩序,如此以来赵国就能名正言顺的对他出手,于是,或许这场比试会以大闹收场,不到万不得已,金天君王是不敢在南世地区胡来的,强龙不压地头蛇,何况三圣人就能拖住他,邯郸之外,究竟还有没有正在赶来的圣人,他是不敢保证的。
至于回归的手段当然有,但能不用尽量还是不用,那毕竟是要损耗数十条性命与信仰之力的,人口一直是长生之地的难题,贫瘠的土地能少死几个人是几个人,很多秘法都需要鲜血与魂魄,对此金天君王也是颇为不喜的。
这种招魂宏降之术,乃是禁忌。
匈奴少年面色凝重,金天君王的提醒他不敢不听,当然,从开始到现在,两合交手,对方皆是上风,尤其是第一合,他征战以来,还没有说未曾战,马先怯,结果差点被直接一剑刺下的情况。
这让他感觉到耻辱,但同样,他也觉得,眼前这个赵国少年,确实是有大本事的。
身负龙族血脉,与龙子睚眦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他瞥了一眼自己的坐骑,之前大概也明白怎么回事了,呼雷豹因为过分神异,反而极大极深的撞见了那只龙子,睚眦之威,乃生杀予夺之主,世间刀兵,莫不镌刻其首在上,遇到睚眦被杀气所震慑,确实不是它的过错。
但即使如此,匈奴少年乌檀依旧十分恼怒,他的全名叫做浑邪乌檀,这是后来赐下的,浑邪部单于见他年少聪慧,天资卓绝,世间罕见,故而将他过继为养子,赐予浑邪之氏。
“在我们的长生部族中,如果战马第一次怯战,我们将对它给予最大的安抚,但如果它第二次怯战,那就没有选择,必须杀死!因为这种懦弱马匹,不能承载长生天下的勇士!”
匈奴少年的声音森然冰冷,是在警告呼雷豹,而后者的神情无比惊惧,亦十分苍白,即使此时已经从山危的精神层面脱离而出,但它现在只要看见那只温顺的紫燕骝,眼睛中便会不由自主的幻化出之前的睚眦来。
这种深入脑海心灵的恐怖之感,并不是在几个刹那,几个顷刻就可以消磨掉的。
呼雷豹强制自己镇定下来,第三合转眼便开始,然而它始一抬头,立刻便见到程知远那双青白的龙瞳!
剧烈的长嘶响起,呼雷豹再一次有了躲避的动作,这一次还未曾交战,匈奴少年面色阴沉,双腿一夹马腹,怒斥道:“废物!再有一次躲避,我便把你在这里杀了!”
“开战之前我已经和你讲过,无用之物,当杀!”
呼雷豹喘息着,它的足下渐渐升起白云,眼中渐渐亮起闪电,它开始向着紫燕骝冲去,后者此时已经完全不再胆怯,如有无边勇气生出,长嘶一声便冲将出去,程知远手中嚣器剑上颤起剑威,而匈奴少年手中长刀上升起金色的丝线!
大风忽然骤起!
这匹紫燕骝虽是良马但并非异驹,自身血脉纯度不高,在气势上自然远远比不过对面的小呼雷豹,它身旁只是起了微风,如同云烟流带,然而程知远龙瞳既开,此时大风转动,化为潮漩,当中隐隐有一龙一蛇飞舞而出!
小小天地,黑白倒悬!
昼夜更迭,明暗交错!
直有一把青白异剑横飞而出!
按青釭可惊山鬼!
嚣器斩出青釭龙蛇势,而匈奴少年砍出枯荣大荒势,两势交错,如犬牙撕扯,轰鸣不定,乾坤之下雷音煌煌,尘埃之下大地隆隆,马蹄交踏,大荒势横压而下,青釭撕裂大荒,扬长而去!
庶人剑第二重所展露的便是青釭势,此势气锋无当,此势勇武无前,此势天下魑魅魍魉,莫有敢当者!
匈奴少年的面上被划开一道血口,他神情凶狠,拔马回身,大地被踏裂,呼雷豹心中的恐惧终于渐渐消弭,然而紫燕骝也生出了血性,原本极其温顺的一匹良马,此时还未曾打完这一战,已经成了上等的战马!
遇敌不退,临敌而冲,视刀兵如无物,气势所向,无所畏惧,此乃上等战马!
良马可走跃千里,战马则可千里奔袭,两者词汇相近,实际则完全不同!
演武场内轰鸣不停,边上有人看的惊心动魄,下意识大声喊出:“第四合了!”
轰——!
韬牙与嚣器再度撞击,匈奴少年面色惊动,虽然刀剑一触便离,但他依旧不明白,那柄剑并非宝兵,这种下等低劣之剑,理当一触即溃,又如何能挡得住他这柄韬牙刀?
司马夝在演武场外拨开黄云尘埃,目光灼灼,边上司马思惊讶,对司马夝道:“此子当真了不得,平原君力荐他时,我还颇有不屑,未曾想到他居然有如此本事,真是好!”
言下颇为赞叹,然而此时,匈奴少年突然发力,手中长刀上大势一变,陡然衍化出一种凶锐之法!
浩荡绵长的吼叫,仿佛有太古凶兽苏醒!
大而无形,广而无尽,四方异野!
那柄韬牙刀被抚上,压制刀背,忽然天地昏沉,衰红灼热!
浑邪天功,焚风掠地势!
炽热的火风卷起,侵过大地,尘埃漫天浩荡,化为异兽,混沌之中黑白不辨,光暗在此难以分明,如有万骑阴影聚于一点,此刀惊天,不制则狂!
司马夝仔细观看,忽然目光一移,见到星宿府当中,角宿身边的鬼宿面色不太好看,死死盯着场地中央,在看见程知远落入下风时,却是浮现出一丝幸灾乐祸的神情。
这让司马夝皱了皱眉头,有些不喜,在这种时候心里打着小九九,未免显得太过于心胸狭隘,而且鬼宿和程知远应该没有太多的牵扯才对。
演武场内,火风炽气,浊流烈尘把程知远包围在其中,紫燕骝被灼伤,惨叫着倒退,热浪侵袭,足以把活灵炙烤成干尸!
青釭剑势化作罡气震动,程知远腰上的洗血剑发出嗡鸣,自己出鞘,被程知远握住。
双剑挥下,血红色的雷霆惊动,那无数血杜鹃突破了热风,出现在匈奴少年面前,把他惊动,立刻又是一刀斩落,而青釭剑势如同小舟,在这片滚滚浊流中无畏前行!
匈奴少年目光猛然一凝,手中压制刀的力量顿时松开!
轰——!
比之前足要庞大数十倍的异风热流澎湃飞出,整个演武校场都被包裹,三位圣人中有人出手,阻挡住这股力量的迸发!
浑邪天功,灼火穹庐!
天盖之下,光明之中尽是晦暗。程知远被彻底包围,四面八方无穷无尽的镇压之力向下沉降,要把一切都融化,随后撕裂,他看见天上的尘埃缓缓落在地上,很快便陷入凹陷,而紫燕骝也是一样,哀鸣惨叫,骨头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程知远手中的双剑也受到镇压,难以发挥出应有的威力,而黄蛇此时不再撞死,连忙爬上程知远的肩头,嘶嘶嘶嘶的鸣叫起来。
他目光动了动,黄蛇曾经在梦中化为穆天子剑救过他的性命,程知远便伸出手,于是黄蛇一溜烟的窜上去,缠绕在他的胳膊上。
程知远盯着它:“变!变剑!剑来!”
黄蛇无辜的转过头:“嘶嘶嘶嘶(不知道怎么变)。”
一人一蛇互相瞪着,程知远眨了眨眼睛,皱起眉头,使劲挥舞了两下胳膊,这顿时弄得黄蛇很不高兴,并且甩尾巴抗议,告诉程知远它真的是不知道怎么变穆天子剑了。
无辜的赔钱货眨巴着纯洁的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程知远。
事情仿佛回到了原点?不,并非如此。
光明之中尽是晦暗。程知远回忆起当时逃离黄厉之原的情景,黄蛇缠臂,一挥之下,大地游龙尽现,一剑鼓动山河起,致使龙吟九天,让圣人退却。
于是程知远把两剑收起,解开第三把石剑。
双手握住它山剑,黄蛇缠在右臂,程知远回忆着当时的哪一剑,仔细想着.....
那抹光辉,将至未至。
时间本该是河山鼓剑,但不知为何,回到了当时与剑神童子对练的时候。
光明之中尽是晦暗,要怎么样才能真正撕裂这无穷无尽的暗?
深邃的黑夜之渊,其中最尽头的变化,天边出现一抹白色。
剑尖上的光华就是黎明破晓,浑浊沉沦,世间焕发新生。当斩出去。
是的,最开始的剑神童子对练时斩出的那“天旦一剑”,和后来的“河山鼓剑”都是同样的东西。
程知远握剑,向前面看,于是看见了无尽灼热中的那抹寒光。
晦暗尘埃之中,衰红闷云之下,黄烟青霞。
土石化作溪流,地气升入高天,冥冥之中,无数龙影浮现在黑暗的尽头,昂首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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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九,见群龙无首,吉。
——《易·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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