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韩国使者不敢说什么,心中苦涩,面上却只能堆笑,连连称是,甚至不断贬低韩王,称秦王威武,摄四海而震八荒,韩国弹丸之地,不敢违逆秦王之意,今日献剑,便是韩国一片拳拳之心,愿与秦国永结盟好,互不攻伐。
“永结盟好?”
秦昭王忽然放声大笑起来,而在朝堂上的诸臣子皆把头埋低,不敢抬首。
韩国使者面色骤然苍白,但还不等他说什么,秦王忽然道:“还有一把呢?”
韩国使者不解:“下臣...下臣不明....”
秦王把太阿剑剑锋指向韩国使者,后者汗如雨下,而此时秦王道:“越国史官记载,古之二剑仙,欧冶子,干将,为楚王同作仙剑二柄,其中第二柄才是太阿。”
“第一柄呢?可在韩王手中吗?”
韩国使者吓得半死,连忙下拜,此时也没有什么傲骨,毕竟人穷志短,只求此次何谈成功,不说面子,故而拜道:“不敢!韩国乃贫国弱邦,太阿之剑,便是韩王已有的最好最珍之宝,若真有当年二仙剑之其一,韩国万万不敢保留在手中,必然是一并...献给秦王啊!”
秦昭王道:“韩国多集宝剑,说到太阿,二十年前,魏冉从韩境路过,偶遇仙人,自称养生主,奉一解牛宝刀,名曰奏刀,得自庖丁,此名为‘奏’通俗易懂,乃是下刀之意。”
“庖丁者,神彭也,操刀十九年,所解数千牛,而刀刃若新发于硎。彼节者有间,而刀刃者无厚;以无厚入有间,恢恢乎其于游刃必有余地,是以十九年而刀刃若新发于硎。”
韩国使者听得汗如雨下,所谓下刀之意,不言自明,秦为刀,韩为肉,筋骨血肉,哪里能和奏刀讨价还价?
秦昭王把太阿剑缓缓收回:“孤,也不为难一个使臣,只是告诉韩王,太阿剑,孤已收下,但是要让秦国与韩国永结盟好,仅仅凭借这一把剑,恐怕不够....”
“这....秦王!”
韩国使者面色悲苦:“韩国已无地可割,故献宝剑,此番着实是真心实意,愿意盟秦,绝不与赵魏串通,若秦王不信,在下这便修书一封,遣回国都,面呈我王,与齐,楚,燕,赵,俱断其交!”
他知道魏国其实也和秦王眉来眼去,经常反复,所以没有说和魏国断交的话来。
秦昭王则是道:
“足下,还是请韩王,速速为孤寻来那第一把仙剑,如此,韩国估计还能多撑十年吧。”
韩国使者张了张口,欲言又止,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此时四周的目光皆是冰冷,他如坠冰窑,连连拜谢,苦着脸孔告退,然而就在他刚刚起身的一瞬间,忽然殿堂外传来清越的剑鸣。
从遥远的南世传到青玄,遁地缩天,如浮光掠影。
秦昭王心中猛然升起滔天的危机之感!
不过顷刻,那道剑鸣声越来越大,最后直如天崩地坼一般!
秦昭王手中太阿剑突然自主牵引,把他的手臂抬起,而秦昭王福至心灵,猛然向秦王宫的穹顶劈出一剑!
山海为之起伏,那道从南世斩来的天子剑锋,在太阿剑上未曾留下伤痕,但是把太阿剑的那种威严恐怖的气息打散了足有三分之一!
咚!
锵——!!!
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消失了,整个昏暗的天地化为光明,那遮风挡雨的木瓦皆已不见。
天地无声而万物皆失色彩,黄河倒转,长江逆流,渤海风涌,庐山火熄!
穹顶消灭,所有的大臣摔倒在地上,个个都是七窍流血,有的甚至眼前一片漆黑,双目失明,而有的则是在刚刚那无声一剑中失去了听力。
秦昭王退了一步,手臂颤抖,毛孔之中渗出血水。
太阿剑上的那种古之王气差点崩乱,而远方的到来的剑鸣还没有完全消散!
他感觉身体有些僵硬,手腕差点拿捏不住,此时抬起头,如愤怒到极点的猛虎,须发皆张,踉跄走下台去,把太阿剑猛然插在韩国使者的面前!
“哪里来的剑气!”
韩国使者吓得魂飞魄散,他唯唯诺诺,七窍也有五窍喷血,但面对愤怒到极点的秦王,他连擦拭都不敢,只是慌忙跪下,连连叩头:“韩国不知,在下不知!是真的不知啊!秦王息怒,秦王息怒!”
边上有一位武将此时开口:“王上,莫不是,莫不是王上取太阿之后,那传说中,与太阿同日铸成的第一仙剑产生感应,不远千里飞出一道剑气,以试太阿之主?”
那武将说着,同时又道:“神剑有灵,并非稀少之事,如古之棠裕、龙渊、巨阙、干将、琅邪.....今日太阿剑出,二灵有感,故生此变.....或许是如此.....”
秦王闭上眼睛,此时那道未曾消散的剑气之中,隐隐约约出现一座城池的虚影,而那道气息也已经逐渐清晰,秦王仿若见到遥远南世,在中原洛邑,有一柄可怕的仙剑复苏,隔着数万里山河,对自己斩了一剑!
“洛邑之兵,剑宗第一,天子之剑!”
秦王查明了那道剑气的来源,先是沉默,随后忽然可怕的哈哈大笑起来。
“当年武王举鼎,绝膑而亡,嬴疾击洛邑,捣东周宫,逐天子入西周宫,是以下犯上,从那时起,秦国便已不需借助天子之名。”
“如今天子剑醒,是要惩戒当年逐天子一事吗!”
秦王忽然大喝,而后,狠狠把太阿拔起,剑指东方!
“周天子!”
————
无数人都在惊疑不定的思索,今日拜见天子时,那道惊天动地的剑光去了哪里。
向着西方,但是西方有很多可以去的地方,虽然大部分人认为,应该是去了....秦。
但天子剑为何突然斩向秦国?
这种突然发生的事情,属于不可算计的情况,故而有很多人心事重重,当然也有很多人心里暗喜,心道若是那一道剑光斩落秦国,把秦王劈杀,那才是大快人心,有功于天下的事情。
不过秦王究竟死了没有,谁也不知道,那道剑光剑气,究竟是不是落在了秦国,暂时也无人知晓。
酒泉子虽然不在王宫,但是同样见到了那道剑光,而这顿时让他不安起来。
不是说好的天子病重吗,这道剑光是怎么回事?
他又重新推算,在今日之前,天子的精气神明确实是衰弱到了一个临界点上,但是就在锟铻剑复苏的一刹那,天子就像是被续了命一样.....精气神明又开始上升了。
这让酒泉子整个猴脸都要皱到一起去了,这不是耍他玩的么,如果天子的精气神明恢复了,那他这次去盗《连山》的行动还能成功吗?
故而事不宜迟,迟则生变。
他很快摸到了王宫附近,而由于洛阳内没有那么多“客舍”,所以有很多人已经先行出城,在下午时分前往太学去了。
鲁仲连已经走了,因为稷下队伍庞大,所以他即使想要多待也不成,故而自告奋勇的迁走,先去太学等候,而其余人则是留了下来,至于那些士兵,让他们住在闲置的周室六师兵营便好。
士人们是不屑于居住在兵营里的,甚至有些人认为兵卒是贱役,士人高贵,不可与之混杂,犹如龙不与蛇居,这是春秋战国时代的贵族常态,普通的士子还算好的,如果是那些宗氏贵胄......毕竟这帮人是连麦子都不吃的。
酒泉子想要混入宫内,思来想去,暗道:今日三宫会晤于此,商谈合并之事,我若想从外混入内部,自然要找个合适的身份。
稷下之中有大贤者,不能招惹,而且稷下多为六国之士,王室难免疏远,而云梦更不能去,自己到了北郭子师面前等于送人头,那么最合适的身份自然就是人最少,强者最少,也是最没有存在感的太学子了。
“而且太学还是周王室本身的御用官学,假扮成其中学子,王室当会放松警惕。”
酒泉子摸到一处院落,太学的人就在这里居住,此时外面有车马归来。他如缩成暗影,延伸过去,骤然在后面掀起一片黑幕,而那柄一直背在他身后的长剑也已经出鞘。
程知远坐在车马上,微微睁开了眼睛。
一滴雨水从天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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