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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东坡说得好:‘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缪易真轻叹道:“唉,刘神捕他们只是一味地在客栈内查找,却不去关注客栈周围的状况!这种做法,不啻于‘盲人摸象’,当然不能‘识得庐山真面目’!殊不知,破解此案的关键点,正是要‘身离此山’,方能窥得真貌!故此,这一点正是他们调查此案的最大误区。”
“世间的任何事物,都是彼此关联的。研究一个事物的发展变化,最好的办法并不是去研究事物本身,而应去研究与之相关联的事物。事物本身的变化,只不过是其表象而已;而与之关联的事物的变化,往往才是影响其变化的内在因素……”
“大人说得极是!”高近楼虽并不能完全明白他讲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可人家许锦山刚才已拍过马屁了,自然不甘落后,“听了大人一席话,真是胜读十年书呀!”
“是么?”缪易真淡淡地瞄了他一眼,懒得理他,转头看着赵燕豪,问:“燕豪,平日你喜欢读书么?”
“倒说不上喜欢。……只是读过些武学秘籍,或是佛学经书之类的;别的书倒读得很少。”
“日后有暇,你也应当读些别的书。”缪易真正色道:“读书,不但能获得知识,使人更有智慧,而且,还能陶冶人的性情,获得内心的强大!”
赵燕豪肃然道:“是。多谢师叔教诲!”
“教诲谈不上,推心置腹之话,倒是真的!”缪易真笑吟吟的道:“刘神捕他们就是书读得少了些,智慧不够,所以破解不了此案。……燕豪,你是武学奇才,凭你目今的修为,天下已罕有敌手……”
赵燕豪忙摆手打断他,诚诚恳恳地道:“师叔说哪里话?小侄只是略窥门径而已!”
“嘿,自家人,倒也不必自谦!”缪易真笑了笑,正色道:“师叔我资质愚钝,修为有限,无可奈何之事!可我倒明白一个道理,所以要告诉你:无论做任何事,要想达到至高境界,除需具备狂热的喜好外,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智慧。所以,你要多读书,获取更多的智慧。只有这样,你的武功才能更上一层楼……”
“呵呵,话题扯远了。”缪易真笑道:“继续说这个案子。……燕豪,你是不是还有什么疑惑?”
“恩。……我在想,那客栈不是往前移动了八丈半吗?这样的话,位置与之前的就不相同了。……可何以他们都没发现这个问题呢?”
“对对对!”许锦山眼睛一亮,“这个破绽可真不小!”
缪易真不紧不慢地道:“原因有三个:
其一,五里客栈是一座孤伶伶的客栈,周围并没有别的建筑物作为参照,所以并不容易发现这个问题。
其二,押运队伍是晚间到达客栈的,这样就会对客栈的具体位置有模糊感,所以根本就无法判别出这区区八丈半的差别来。
其三,刘神捕他们是在案发之后第六日才赶到的,也就是说,他们所调查的,一直就是移动过之后的客栈,当然更不能发现这个问题了。”
“当地官府派人协助了吗?”许锦山问。
“倒是派了几名捕快,可他们也没有发觉。”缪易真轻叹道:“我想,只有住在这附近的,——比如那个老农夫,——对此间的一草一木均熟悉不过之人,才能发觉这个问题的……”
思忖中的赵燕豪忽然道:“师叔,小侄还有一个疑问:既然移动了客栈,可它为何还是在路旁呢?是以前的客栈本不在道旁,移动之后才变成这样的呢?还是本在道旁,移过之后因占了道,所以才又改道的呢?”
“当然不能改道,那反倒成为天大的破绽了!”缪易真朝他竖了竖拇指,微笑道:“燕豪啊,你能想到这一层,真不错!我告诉你原因吧:因为客栈乃是平行于大道移动的!”
赵燕豪目光闪动,问:“师叔,我记得您先前曾说:客栈是正对着大道的呀!”
“那是如今的状况。”缪易真微笑道:“我查过以前的卷宗,重建之前的客栈坐向,并非如现在这般,而是平行于大道的。”
“哦?为何要改坐向呢?”
“客栈老板的说法是:以前的坐向不吉利,所以要改。”缪易真冷笑道:“这只不过是种企图掩人耳目的伎俩而已;殊不知,欲盖弥彰。所以,自调查之初,我就怀疑如今这客栈的位置,并非处在以前的位置了。”
“事实证明,果然如我所料:我们真在池塘底挖出了当年的暗道,一直通到右侧的山腹之中……你们可知,那暗道有多大吗?”缪易真摇头叹息,自问自答:“长一百三十八丈,宽十丈,高一丈,足以容纳数万人之大!”
三人惊异得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啧啧啧!”许锦山惊叹道:“这该是个多么大的工程啊!……大人,属下不解:修建如此大的一个暗道,难道就是为了劫这批财宝吗?”
“肯定不是!”缪易真肃然道:“知道完成这工程需要多长的时间吗?至少得五年!试问:难道当初修建者能未卜先知,专门建来劫这批财宝吗?很显然不是,而是别有用途!”
“别有用途?……什么用途呢?”
缪易真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是呀,究竟建来做什么呀?……又是谁建的呢?”高近楼没注意到缪易真的神色,追问。
“你们问我,我问谁呢?”缪易真冷笑,缓缓道:“可以想象得到的是:若没有强大的财力和物力的人家,如何能够建成如此大的一个工程呢?至于用途么?嘿嘿,躲避仇家、囤积粮草、暗藏兵马……拿来做什么不可以呢?”
三人越听越是心惊。
“至于安装机关,劫取那批财宝,当然也是其用途之一咯!只不过,这却并非蓄谋已久,而是临时起意罢了……”
“师叔,你们抓获了那聂掌柜吗?”
“当然!”缪易真摇头道:“只是,如今的聂掌柜,已然并非当年的聂掌柜了。——当年的聂掌柜已死,这个聂掌柜,乃是他的儿子!”
“他招了吗?”
“招什么招?死咬着:根本不知情!”缪易真轻叹道:“兴许,他还真不知情呢!”
“啊?……那线索不是断了吗?”
“呵呵,断了又何妨?”缪易真双臂抱胸,信心满满地道:“看着吧,不出一月,真相就会大白的!”
“师叔,您已查出来了吗?……莫非,果真是那南宫世家干的?”
“恩。已有九成把握!”缪易真面色一寒,“所以,我准备明日就启程,去南宫世家拿赃!”
“拿脏?……师叔,已过了那么多年,那些贼赃会不会……早被花光了呀?”
“决不会!须知,那些财宝当年可都曾造册登录,并上交朝廷了的。贼子肯定知道,朝廷一直在明查暗访,如何还敢拿出来使用呢?那不是找死吗?”
“大人,您说他们会不会请来能工巧匠,将有些奇珍异宝换个款式,然后再拿出来出售呢?”许锦山目光闪动。
“也不会!只要那些奇珍异宝一经切割、雕琢,便成为废物啦!”
“呵呵!”高近楼笑道:“这南宫世家也真是的,费尽心机劫了来,却又不敢用!真真是何苦来哉?!”
“这就是贪欲惹得祸!”缪易真有意无意地瞄了他一眼,令他心下骤然紧张起来,“或许,他们在劫宝之前,根本就没想到这一层罢;又或许,他们是想等到多年之后,朝廷已然淡忘了此事之时,再拿出来慢慢享用罢……”
说到这里,瞥了赵燕豪一眼,沉声道:“此去南宫世家,必定阻隘重重!燕豪,你可愿助师叔我一臂之力?”
“师叔,您让我在这里等着,就是要我协助您去办这个案子吗?”
“正是。”缪易真盯着他的眼睛,轻声道:“你若愿意的话,我很高兴;若不愿意呢,师叔我也不强求。”
赵燕豪心下好生为难,沉默了良久,忽然道:“却不知住持是否首肯?”
“哦,这个你放心,我会马上写信告之的!”缪易真笑道:“住持师兄深明大义,一定会首肯的!”
赵燕豪情知是无法推却了,有些无奈地道:“那好吧!”
次日一早,缪易真率领着数十名身着便装的锦衣卫,浩浩荡荡的向洛阳进发。
众人都是骑马,惟有一辆黑蓬布的马车随行于队伍中,显得有些不协调。
赵燕豪跟在缪易真身侧,回首望了几回那辆马车,终于忍不住好奇之心,问道:“师叔,车里坐着什么人?”
“就是那窦行空老贼呀!”缪易真笑道:“此去南宫世家,少不得此人呢!”
“哦。”赵燕豪点点头,心下隐约明白了带他去的原因:一则,是去指证南宫世家的盗宝行径,二则,只有他才知道南宫世家的藏宝之所。
众骑都是百里挑一的上等河曲马,奔行甚速。不多久,那马车就被众人甩到了身后数十丈外。
驾车的是一名三十来岁的青衣汉子,虽鞭落如雨奋力追赶,仍是撵不上众人。
“慢一点!等着耿云!”缪易真率先勒缓马,吩咐道。
耿云终于气喘吁吁的驾着颠簸的马车赶上来,车厢内传来低微的痛苦呻吟声。
众人行至正午时分,进了邓州地界。
烈日当空,甚是炎热,耿云早已大汗淋漓;加之一路之上,身后车厢内不时传出的呻吟声,听得他更是烦躁,不禁破口大骂:“窦老贼!叫什么叫!惹烦了老子,一脚将你狗日的踢下车去喂狗!”
缪易真微笑着劝道:“耿云,少安勿躁!前头不远就有处酒家。饭后,我让张庆锋来替你!”
复行出里许,果见前头的枣林上空炊烟袅袅,林间隐现一竹篱院落的酒家,门前悬挂着的黄色酒旗迎风招展。
众人在那“枣林酒家”的酒旗旁下了马,将马栓在枣林之中,自敞开着的柴扉门鱼贯而入。
进门是个大院,院中保留着数棵枝繁叶茂的大枣树,几乎将整个院子完全遮挡于阴凉之中,甚是惬意。
院中摆着七、八张灰朴朴的旧桌子。当中的两张桌子之上,正有十余名江湖客蹲踞着大碗喝酒,大口吃菜,看样子是一路来的。
一名腰缠铁链的魁伟锦衣卫走过去,拱手道:“各位朋友,打搅了!”又指着左首院角的那两张桌子道:“劳驾你们,移到那边去;我们人多,不好坐。”
两桌之人齐唰唰的抬首望着他,又望了望他身后的那一大群同伴,有人不屑的埋首继续吃喝,有人愤怒的瞪着他,有人微露怯意,却没有任何人答腔。
“听到没有?”那锦衣卫绷着脸,冷声道。
一名高大的灰衣汉子一把抓起桌上的钢刀,猛得站起身来,勃然怒喝道:“哪里来的横人!竟敢到我们邓州来撒野!”
“再说一遍:听到没有?”那锦衣卫寒着脸,盯着他握刀之手,目中闪过一道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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