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那日和邱三逃脱之后,本是带着邱三回了清风寨。等人到了寨子下的时候,他却忽又心中不安起来。他与辰年自小一同长大,祸没少闯,罚没少受,有事从来都是两人一起来扛,还从未这般弃对方不顾过。
叶小七越想越觉得是自己不够义气,当下便决定返回青州来救辰年,甚至想着就算救不出她,和她死到一处也算是全了朋友之义。这样一想,他就只把邱三送到了山下,叫了个寨子里的兄弟带他去找大当家。叶小七自己则是从后山小路摸进了寨子,偷偷地瞧了小柳姑娘一眼,然后就又顺着原路摸了出去,返回了青州城。
这样来回一折腾就耽误了好几日,却意外地遇到了穆展越。
叶小七细细说道:“当时穆爷身边还跟着个陌生男子,像是有急事要去办,行色匆忙。他叫我转告给你说他近期有事要办,要你先跟着封君扬,此人是云西王世子,颇有些本事,你在他身边反而更安全一些。”
辰年十分惊讶,奇怪地问道:“义父叫我先跟着封君扬?”
叶小七点头道:“嗯,穆爷说等他办完了事后立即就来寻你。”
辰年万万想不到穆展越会叫叶小七捎这样的话给她,一时有些摸不着头绪,默默地坐了片刻,又不禁问叶小七道:“这么说你昨夜与封君扬说的话竟是真的?”
叶小七心虚地看了她一眼,含混答道:“差不多吧,一个意思。”
辰年却瞧出他话不尽实,她本就有点不大相信穆展越会把她丢给封君扬不顾,眼下又见叶小七如此神色,就更加怀疑是他听错了话,又或是碍于有外人在场穆展越话说得隐晦,叶小七却没能听出来。她狐疑地看着他,追问道:“我义父到底是怎么和你说的?你原话一个字也不要差地告诉我。”
叶小七面现为难之色,小心答道:“穆爷就是说得稍直白些,他说他现在有事要办,先把你留在这里,若是你日后少了一根汗毛,他定要封君扬用命来偿。”
这样说话倒是符合穆展越一贯的风格,辰年默了一下,不得不承认道:“是有点直白了。”
叶小七也就跟着嘿嘿傻笑了两声。
辰年想了想,又问道:“你可还记得跟在我义父身边的是什么人?可是咱们寨子里的人?”
叶小七摇头道:“不是寨子里的人,是个身材高大的男子,一脸的络腮胡子,也看不清到底长成个什么模样,只瞧着眉高眼深的,倒有几分像漠北那边的人。”
辰年听他说着,也在脑子里勾勒出了大概的模样,仔细想了一遍,确是从未在穆展越身边看到过这样的人。她沉吟了一下又看向叶小七,低声说道:“你先好好养伤,过两天我想法先把你送出去。”
“我不走。”叶小七当即说道,“我在这里陪着你。”
他这样待她,辰年心中不禁十分感动,脸上却是故意沉了下来,说道:“你留在这里又有什么用?你功夫还不如我,非但帮不了我,反而还要我分出神来照应你。不如你自己先出去,我这里跑起来反而更容易些。”
叶小七奇怪地问道:“你不在这里等穆爷?”
辰年眼珠转了转,却是改口道:“等啊,我一个人在这里等他就是了。你留在这里做什么?还是早点回寨子,我想着薛直这事既然青州都知道了,冀州也定早就得了信,他们抓不住我义父,少不得要找寨子里的麻烦。你不如先回寨子,一是有什么事可以提前给我们传个信,二是也能照看小柳一点。万一有个什么事,你却偏偏不在她身边,看她以后还肯理你不!”
她这样一说,叶小七也就没了主意,左右思量了一下,便也点了点头:“好,我听你的,辰年。”
辰年满意地点了点头,又细细地嘱咐了他几句,才起身与他告别,开了门出来笑着与站在院中的郑纶说道:“郑大哥,咱们走吧。”
郑纶只略略地点了点头,又面无表情地带着辰年回了封君扬的院子。
天黑的时候封君扬才从外面回来。辰年常年与不苟言笑的穆展越生活在一起,早就练就了察言观色的好本事。她瞧着封君扬嘴角虽一直微微上扬,眼底却毫无喜色,就猜着他心情必定不好,于是也不往前凑,就寻了个角落默默站着。
封君扬由人侍候着换了家常的衣袍,又坐下饮了两口茶,这才看到角上的辰年,剑眉就微微地皱了皱,淡淡说道:“你过来。”
辰年极看不上他这种颐指气使的模样,可眼下受制于他又不得不服软,于是心中虽在暗骂着,人却是乖顺往前走了两步,恭敬问道:“世子爷有什么吩咐?”
封君扬问道:“你对清风寨可熟悉?”
辰年抬眼看了看他,答道:“这要看怎么说了。”
封君扬轻轻扬眉:“哦?如何讲?”
辰年就笑着答道:“我是自小在寨子里长大的,大伙的家眷们我都是极熟的,谁家姑娘多大,长得什么模样,又或是谁家媳妇最漂亮,这些我都知道。”
封君扬微微笑道:“你少装傻,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些。”
辰年偏着头想了想,恍然大悟道:“哦,世子爷是想问寨子的地形和防务吧?”
封君扬缓缓点头道:“没错。”
辰年一脸无奈神色,说道:“世子爷,我若说我不知道吧,你定然是不肯信的。可你若非逼着我说,我也只能现编给你听。”
“哦?你不知道?”封君扬问道。
“是真不知道!”辰年苦着脸说道,“再怎么说我也是个姑娘家,义父又拘我拘得紧,他在寨子里的时候,整日里关着我与小柳一起做针线。哦,小柳,你知道吗?她是我们文二当家的女儿,是我们寨子里长得最好看的一个,脸小,又白,腰也细……”
“谢辰年!”封君扬轻声喝道,默然地打量了她片刻,冷声说道,“我现在不与你说废话。我刚得到消息,冀州薛盛英已经带着大军往太行山而来。”
辰年一直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脸上也不禁流露惊惧之色,失声道:“真的?”
封君扬没有回答,只静静地看着她。
辰年只觉得嗓子里一片干涩,下意识地舔了舔唇瓣,强自镇定了心神问他道:“他带了多少兵马?”
“大概四万。”封君扬答道,“薛直这些年来招兵买马,总共屯兵不过五六万,这次就被薛盛英带了十之七八出来。他已是歃血为誓,定要踏平清风寨为父报仇。”
清风寨虽然是太行第一大寨,可寨子里的男女老幼算全也不过三四千人,如何抗得住这四万精兵?辰年顿时觉得双腿有些虚软,勉强笑了一笑,涩声道:“小小一个清风寨,哪里需要这么多兵来剿。”
若只是为了一个清风寨,自然是用不了四万大军的。薛盛英此次不过是打着为父报仇的大旗要将冀州的兵马据为己有罢了。薛家两兄弟同父不同母,一个占着长,一个占着嫡,早就明争暗斗多年。早前有薛直在上面压着,这两人倒还不敢闹出什么事来,现如今薛直被杀,两兄弟立时就没了顾忌。
冀州之主只能有一个,薛盛英与薛盛显必然要争出个胜负来。封君扬就是因为不想介入薛家内部之争才来了青州,不想那两兄弟竟然闹到了这个地步,薛盛英有兵无城,薛盛显却有城而无兵。
薛盛显叫薛盛英交出兵权,薛盛英自然不肯把手中利器交与兄弟手上,可若率军攻打冀州,又没法堵天下人之口,于是便干脆打着为父报仇的名号带兵往西而来,却不只是为了剿灭一个清风寨,而是打算另据城池以自立。
这当中的许多曲折与算计,封君扬自然可以猜个大概,不过却不想与辰年这个小丫头细说,因此便也不与她提这些,只又问道:“你觉得薛盛英若是要剿灭清风寨大概需要多少时间?”
辰年自己也知道清风寨是绝对扛不住几万精兵的攻打,可听他把清风寨被剿灭看成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心中不禁有些恼怒,当下便冷笑了一声,说道:“这要看怎么剿了。若是只想攻下寨子,有这几万大军自是不成问题,可若真想把咱们清风寨的人也都杀光了,哼,别说只他冀州四万人,就是再来上四万青州兵也是妄想!”
八百里太行,里面的险峰峻岭多了去了,若是张奎宿肯舍弃了寨子把人都散开了去,冀州军再想把人从这茫茫大山里抓出来,那简直就是如大海捞针一般。
封君扬轻扬眉梢,显然是对辰年说的话很不以为意。
辰年瞧他这般轻视,心中越发恼火,便又说道:“你还少瞧不起咱们寨子。他冀州军就算人多又能怎样?山里那样的地方,难不成他们还能排开了和咱们打?咱们只要随便往哪个山沟一钻,他薛盛英找得到吗?到时候教他像个瞎子一样在山里转去吧!真惹急了咱们,回过身来再咬他几口,就算咬不死他,也得教他好好地痛一痛,拖也拖死他!”
封君扬开始时还只是微微笑着听着,后来神色渐渐凝重起来。他不知又想到了什么,突然伸手止住了辰年的话,凝眉沉思了片刻,面色忽地一变,当下吩咐郑纶道:“你速带几个人去城门处,就说有两个侍卫白日里出城现在还没有回来,请他们开了城门放你们出去找一找。若是守城的校尉细问,你就私下里和他说是表小姐贪玩扮了男装出去了,我心里着急,定要找到她。也请他帮着瞒一下,千万不要坏了表小姐的名声,日后咱们定当重谢。”
郑纶虽然不明白封君扬为何会突然这样交代,可见他神情严肃,便立刻领命而去。
封君扬又交代顺平道:“你去表小姐处,叫她换了侍卫装束,立即到我这里来。”
顺平也忙去了,屋里一时只剩下了封君扬和一头雾水的辰年。封君扬看向她,眸色闪了闪,却是说道:“你怎的还穿着这样一身?顺平不是给你侍女的衣裙了吗?去,换过来。”
连那表小姐都要换成侍卫装束,为何要她穿什么侍女衣裙,真把她当傻子一样哄了?辰年心中暗自不屑,面上却是故意装糊涂道:“世子爷,还是别换了吧,我穿不惯那些麻麻烦烦的裙子,做起什么来都不方便。”
封君扬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毫不理会她的装傻,冷声道:“换过来。”
见他如此,辰年索性也不再与他绕圈子,直言道:“要我换装也可以,但是有什么事都得讲在前面,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
封君扬看了她两眼,答道:“我要离开青州,你同我一起走。”
辰年微微一怔:“离开青州?”
封君扬答道:“没错,既然你义父将你托付给了我,我自然是不能把你一个人抛在这里。”
辰年万万没有想到封君扬会借着穆展越的说辞来堵她,一时竟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才强压下心中的暗火,又问他道:“非要换身衣服才能走?”
封君扬淡淡一笑,说道:“今日里杨成还向我问起了你,我已说了你是我新收的丫头,你若是再穿着这么一身衣服出现在人前,你叫我如何解释?”
辰年抿唇不语,封君扬也只是静静地看她。屋中正沉寂着,外面突然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表哥,这是出什么事了?”
话音未落,芸生一阵风似的从门外冲进来,直到瞧见屋中的辰年才猛地收住了步子。她没想到封君扬的屋子里还会有生人在场,不由得好奇地多看了几眼,越看越瞧着这人面熟,忽地惊讶道:“是你?”
辰年对这位表小姐印象还算不坏,因此便淡淡地答了一句“是我”。
“你怎么……”芸生话刚说了个开头就停下了,她显然是想问这个清风寨的女匪怎么会在封君扬的内室,可碍于辰年在场,这话又不好当面来问,于是只好转过头一脸好奇地看向封君扬,挤眉弄眼地叫道,“表哥?”
封君扬对这个性子活泼的表妹一向没法子,闻言颇为无奈地捏了捏太阳穴,也不理会她,转而对辰年说道:“你先下去把衣服换下来。”
辰年从榻边取了昨日顺平送过来的侍女衣衫出了屋门,稍一犹豫后转身进了旁侧的耳房。她前脚刚出门,芸生就忍不住问封君扬道:“表哥,她怎么会在这里?”
封君扬没有回答这问题,而是先低声交代了顺平几句,待他出去了,才正色与芸生说道:“青州情况有变,杨成这里可能在做一场大局,我先带着你出城,然后由郑纶送你返回泰兴,其余的事情以后再细说。”
他说完就叫芸生去换成侍卫装束,自己也进了内室换了一身轻便的衣袍。不一会儿众人俱换过了衣装回来,顺平也来复命说暗卫已经在外集合待命。封君扬警告地瞥了辰年一眼,率先起身往外走去,不及出门却听得辰年突然叫道:“世子爷。”
他停下步子,转回头看她。
辰年心中有些紧张,小心地看了他一眼,说道:“我要带着小七。”
封君扬轻轻扬眉,脸上难掩讶异之色:“你要带着叶小七?”
辰年眼神却渐渐坚定起来,点头道:“没错,我要带着他。我们讲好的,无论去了哪里都要在一起,绝不能弃对方于不顾。你若是不肯带着他,那我也就不走了!”
封君扬眉宇间有恼色一闪而过,嘴角却轻轻勾了勾,似笑非笑地问她:“谢辰年,你现在有什么资格来和我讨价还价?”
辰年抿唇不语,耍赖一般在屋中坐下了。
封君扬被她这无赖般的行径气得笑了,眸光却是越发阴寒起来,他缓缓地踱步到辰年身前,伸出手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强行抬了起来,垂下目光问她道:“你走不走?”
辰年被迫仰着头看他,手不露痕迹地往自己腰间摸去,口中倔强道:“不走!”
说话间她忽地发难,手握着发簪猛地扎向他身前鸠尾穴,可簪子还未触及他的衣衫,手腕已被他抓住。辰年这一招本就是虚招,见他果然上当心中一喜,当下强忍着手腕上的剧痛,顺势将他那只手引向身侧,另一只手却迅疾地伸出直探他肋下要穴。
封君扬一手被辰年牵制住,只得松了她的下巴,以掌作刀斩向她的脉门。短短瞬间,两人手上已是接连过了几招。因辰年是骤然发难,抢占了先机,竟然一时逼得封君扬有些狼狈。封君扬眼中恼色愈浓,手上的招式更是凌厉了几分。他功夫原本就比辰年好了许多,如此一来形势立转,再几招过后辰年就落了下风。
辰年孤注一掷才与封君扬动手,本想着趁其不备将他制住,谁知竟不能得手,自己心中就先慌了起来,招式也越发没有章法,片刻后就被封君扬点中了穴道,动弹不得。她既是愤怒又是惊惧,神色慌乱地看向封君扬,却见他缓缓地收回手,望着她冷声说道:“谢辰年,我不是非得带走你不可,你若是再试探我的耐心,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他说完了就拂袖出去,紧接着从屋外进来两名侍卫架起辰年在后面跟了上去。一行人趁着夜色出了府侧的角门,外面已经有十数名黑衣暗卫牵着马寂静无声地等着。有暗卫将几匹外形神骏的坐骑牵至封君扬等人身前。封君扬率先翻身上马,其余众人也齐齐随之跨到了马上,就连四肢僵直的辰年也被侍卫抱到了马上,只顺平一个仍静静地站在地上。
封君扬沉声交代顺平道:“我走后你就紧闭府门,杨成若是来问,你就说我接到泰兴传信,有急事要立即赶回泰兴。因事发匆忙一时顾不上与他辞行,至于他这些时日的款待之情,容我以后再谢。”
顺平一一应下了,封君扬想了想,又将他招至马前,俯下身与他低声交代了几句,才直起身来打马而走。
辰年心中放不下叶小七,却苦于受制于人,半点办法也无,只得转头频频回顾。一旁策马并行的芸生瞧她这般模样,虽不知那叶小七是什么人,却猜到其对辰年十分重要,于是忍不住出言劝慰道:“你别着急,只要咱们能出了青州,杨成忌惮咱们云西和泰兴两家的势力,必不敢拿府中的人如何的。你瞧,我不是也把自己的侍女留下了吗?”
辰年十分惊讶地看向芸生,就见她向着自己微微一笑,又温声说道:“没事,杨成就算是心中有气也不会拿那些下人泄愤,白白得罪了咱们。”
芸生出身于门阀世家,比山中长大的辰年更为了解这些豪强枭雄的行事。不管杨成那里有什么阴谋,只要她和封君扬能顺利走掉,杨成断不会为着几个无关紧要的下人与封贺两家撕破脸。
辰年自得知冀州军要攻打清风寨后就一直心神慌乱,直到此刻头脑才渐渐冷静下来,左右一看,果然只有自己一人是侍女打扮,就连这表小姐都是扮了男装。她心中一动,又联想到之前封君扬交代郑纶的那些话,忽地意识到封君扬非要自己做这个打扮怕不是为了应付杨成,而是另有算计。
这一队人纵马疾驰,很快就到了青州城门,就见一扇城门半开,郑纶与守门校尉正站在门前等候。封君扬勒住了马,冷声问迎上前的郑纶道:“如何?可有消息?”
郑纶答道:“还没有消息。”
封君扬就与那守门校尉拱手说道:“这位将军,封某想要亲自带人出去找一找,还请将军通融一下。”
守门校尉之前从郑纶那里已经听说了根由,此刻也不疑有他,反而热心地问道:“世子爷,可需要咱们帮忙?”
封君扬婉言拒绝了,又郑重谢了那校尉两句,这才带着人策马出了城。出城不过十多里,就在路边上看到了提前出来的那几个侍卫。封君扬命郑纶带了几个高手护着芸生暗中往南而走,渡过宛江之后再转向西行,途经江南返回泰兴。他又低声与芸生说道:“回到泰兴后你与姑父说杨成有意吞并冀州,请姑父相机行事。”
芸生听了急道:“表哥不同我一起回去?”
封君扬摇头道:“我得赶往冀州,看还能不能阻止此事。”
他说完不顾芸生反对,命郑纶护送着她离开,自己则带了辰年并其余的暗卫转向东南,直奔飞龙陉而去。
辰年手脚虽不听使唤,脑子却还能转,一下子就明白了封君扬叫自己如此打扮的目的,分明就是为了给芸生打掩护,让杨成误以为封君扬是带了芸生一同去了冀州。这样一来也好让芸生更易逃脱。
只是不知道他从哪里看出杨成要吞并冀州,并不顾危险地前去冀州阻止。要说青、冀两州距离云西极远,就是离着泰兴都还有上千里的路,这两家打就打吧,于他封君扬又有什么关系?要是换作她,坐一边看热闹就是了,吃饱了撑的才往前凑呢!
辰年这里百思不得其解,封君扬那里派去飞龙陉口探路的暗卫已经返回,禀报道:“关口处灯火通明,守备森严,远瞧着比之前多了许多守军,已是不许任何人出入。”
封君扬面色微沉,想了想,转而问辰年道:“过太行山可还有别的路径?”
辰年没想到他会突然问到自己头上,愣了一愣才答道:“有,但很难走。”
封君扬略一沉吟,说道:“带我们去。”
辰年心思转了转,暗想着若是真要走那条小路,少不得要翻山越岭,没准她就能借机逃脱,于是欣然应道:“好。”
封君扬便命她带路,一行人又往前行了一段,辰年借着月光仔细辨认了一下四周的山林,然后指着一条折向北边的羊肠小路说道:“从这里走。”
封君扬抬眼看了看那小路,见其往北蜿蜒而去,尽头处是一片黑漆漆的密林,也不知道能通向哪里。他转头看向辰年,问道:“没有认错?”
辰年拉下脸来,答道:“你若不信我,那就没法了。”
队伍最后面的那名暗卫忽地喊道:“后面有人追来了。”
就听得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渐渐由远及近,众人心中俱是一惊,齐齐回头看去,果然看到一队人马从后追来,足有数十骑之多,夜色之中已能模糊看到对方的身影,片刻工夫就到了跟前。
不等封君扬吩咐,他身边的一个暗卫已越众而出,向着来人高声喝问道:“来者何人?”
那暗卫显然是内功高手,声音里灌注了充沛的内力,又响又亮地传了出去。与此同时,护在封君扬四周的暗卫也迅速变换队形,亮出弓弩封住了来路。那暗卫又提气厉声喝道:“来人停步!”
对方来势却丝毫不减,马蹄声如奔雷般袭来,瞬间就进入了弓弩的射程。身边的暗卫就又看向封君扬,询问道:“世子爷?”
封君扬肩背挺直地坐在马上,轻声道:“放箭。”
云西的弓弩一向以机巧闻名于天下,这些暗卫手中拿的俱是可十矢连发的连弩。待那侍卫一声令下,暗卫手中的弓弩齐齐连射,密雨般的弩箭顿时将来路封了个严实。若是来人是普通骑兵,必然要有不少人中箭落马。谁知对方竟似早有准备,身子往马上一伏就躲过了大半的箭矢,眨眼间就距众人更近了些。
此时已是能看到对方的打扮,虽看着都是青州军装扮,可个个面覆黑巾,分明不像是一般的军中骑兵。眼看着己方的弩箭就要射尽,刚才那暗卫急声对封君扬说道:“世子爷,这不是青州骑兵!”
封君扬自然也瞧出来人不是青州兵马,面上神色越发凝重,沉声说道:“这些人不是兵士,有人要假借青州之名来要我的性命。”
说话间,暗卫们手中弩箭放尽,只得收起弓弩换上了长刀,纵马迎着来人冲杀了上去,双方人马立时就搅在了一起。封君扬所带的暗卫武功均是不弱,谁知在来人手中竟然讨不得半点便宜,又因着人少的缘故,慢慢地竟是落了下风。
封君扬的薄唇几近抿成了一条线,漠然看了片刻后,忽地一提缰绳就要往场中冲去,身边暗卫忙策马拦在了他的马前,急声劝道:“世子爷不可以身犯险。”
封君扬剑眉竖起,冷声喝道:“让开!”
暗卫心中一惊,下意识地就拨过马头让开了路。封君扬策马跃出,一人一马冲入敌方阵营,长剑所到之处血肉横飞,立时就有几个刺客落下马来。可紧接着就有个刺客指着他高声叫道:“封君扬在那儿!”
话音未落,立时就有好几个刺客不顾身边缠斗的暗卫,径自从马背上跃起,大鹏一般向着封君扬扑了过去。封君扬刚折腰避过一记杀招,手中长剑就势刺穿了那个刺客的胸口,人还不及起身就又有两个刺客从不同的方向杀了过来。
这般坐在马上被几名刺客联手攻击,饶是封君扬武功高强也不禁险象环生。
辰年一直被一名暗卫护着避在远处,早已看得惊心动魄。那暗卫见封君扬遇险,再顾不上保护身前的辰年,策马向着封君扬处冲了过去。辰年心中大骇,有心夺过缰绳来逃跑,偏身上穴道被封君扬封住了,四肢俱是僵直无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暗卫带着自己冲入了战场。
暗卫们虽已都护在了封君扬身边,但伺在四周扑杀的刺客人数更多,当中又不乏武功高强之辈,眼看着就要杀尽封君扬身边的暗卫。
辰年与那暗卫忽地从后面冲过来,众人一时皆没有防备,倒是教他们一下子冲破了刺客的包围圈,冲到了封君扬身前。辰年眼珠一转,向着封君扬叫道:“三十六计走为上啊!”
封君扬等人却像是充耳不闻,仍与刺客杀在一处。
辰年生怕被刀枪误伤,僵直着身子伏在马上,双手用力抱着马颈,又大声叫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都死在这里算什么啊?”
辰年身后的暗卫也急声劝封君扬道:“世子爷快走!莫要中了奸人之计!”
封君扬俊面铁青,眉宇间俱是杀伐之气。他死死地咬紧了牙关,忽地伸手将辰年一把提过来放到了自己马前,由几个暗卫护卫着向着北方小路冲杀过去。那群刺客在后面紧追不放,也亏得往北走了没多远便进了林中。路窄林密,十分难行,刺客人多也显不出什么优势来,倒是给了封君扬等人生机。
就这样往前跑了小半个时辰,林子忽地转稀,地上小路也渐渐失去了踪迹,封君扬略略收缰,问身前的辰年道:“走错了路?”
辰年翘着头看了看,答道:“没错,从前面那棵歪脖树处转向东行。”
这个时候,封君扬心中纵使怀疑,也只能依着辰年所指的方向行去。没了树林阻挡,众人骑速更快了些,山间风大,辰年被风堵得说不出话来,只得回头向着封君扬叫道:“你将我的穴道解开,一会儿要爬山崖的!”
她人就在他怀里,他也不怕她耍花招,更别说后面还有刺客追着。封君扬闻言二话不说提指疾点,刷刷几下点开了辰年被封的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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