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雏凤的一番话,虽然让张程觉得有道理,但张程也不糊涂,他想了想,道:“如果我能说服老师转让这幅画的话,我倒是很愿意买下来,就不劳你费心了。”
李雏凤闻言愣了愣,随即干笑道:“没错,肥水不流外人田,你这么做是对的。”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郁闷:“这家伙和裴缈一样,不讲武德啊。”
看到李雏凤明明很郁闷却还要强颜欢笑的样子,叶向南在一旁偷着笑。
张养鹤在饭店楼下等了很久,也没能等到自己的小丈人和丈母娘,他只能轻叹一声,打电话给张程,让他陪自己去接新娘子。
新娘子就住在附近的酒店里,不到十分钟,新娘子就接过来了,张养鹤和新娘张玲一起走进牡丹厅,顿时,牡丹厅里所有的宾客都起身鼓掌,七嘴八舌地说着祝贺词。
张养鹤和张玲携手走来,跟宾客们微笑打招呼。
只见张养鹤今日穿唐装,张玲穿红色旗袍婚服,张养鹤还特地去把头发染成了黑色,这对老夫少妻看起来竟一点都不突兀。
待众人掌声停歇,张程兴奋道:“老师,啊不,是姑父!哈哈哈,姑父,新婚大喜,讲两句吧。”
张养鹤笑着摆手:“说什么呀,我一点准备都没有,赶紧开席吧。”
众人纷纷起哄:“老张,说两句呗,娶了这么年轻漂亮的媳妇儿,就不来点娶后感吗?”
“对呀,张老,说两句。”
张玲也是难得地红了脸,记忆中,已经很久没有人用年轻漂亮这样的词来夸她了。
大家正在挤兑张养鹤的时候,张玲一激动,忽然道:“要不我先说两句吧。”
张程闻言赶忙道:“好,姑姑先来。”
众人一听新娘子要说话,纷纷兴奋鼓掌。
张玲待大家掌声停下来,缓缓开口道:“我活了四十多年,也等了四十多年,说实话,有的时候我自己都很茫然,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等什么,爸妈因为我不谈恋爱结婚,骂了我十几年,我只能告诉他们,我要找一个画画厉害的,相当厉害的那种,其实,这不过是我的托辞而已,我只是没有遇到让我心动的人。”
说到这里,她忽然转头望向张养鹤,目光柔情似水,蕴含着浓情,只听她继续道:“直到我遇见了老张,不知道为什么,我心动了,他儒雅,正直,有担当,又饱经沧桑,在他的身上,我看到了男人所该具有的一切优点,从那一刻起,我就告诉自己,我等的人,就是他,于是……”
张玲说到这里,她不禁掩口羞赧一笑,道:“于是我想尽办法也要得到他,现在,我终于如愿了,我们的这段姻缘,很多人不能理解,甚至连我的父母都没来参加这婚礼,但我不在乎,真的很感谢你们,前来参加我们的婚礼,感谢。”
她说完,朝着宾客们微微一鞠躬,张养鹤也赶忙跟着鞠躬。
顿时,大家纷纷鼓掌,新娘的话虽然没有特别精彩之处,但处处流露着真情,在这金钱至上人心浮躁的时代,大家不禁又相信爱情了。
新娘子都发过言了,张养鹤作为新郎,自然也不能再不好意思了,于是他道:“我也说几句吧,今天真的很感谢各位前来祝贺,这次的婚礼很不像样子,有点怠慢各位了,我也觉得特别对不住张玲,毕竟这是她头婚,我也曾提出过去大酒店半婚礼,请专业的婚庆公司,但都被张玲否决了,因为她说,结婚,是为了过日子,婚礼是那些小姑娘为了留住青春美好的记忆,但她不在乎这些,她只要我以后能多陪陪她,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满足了。”
说到这里,张养鹤眼圈有点发红,他长吸了一口气,又长舒了一口气,显然,他在抑制自己激动的情绪,良久,他继续说道:“今天,我只想给张玲一个承诺,我今年七十二,年纪很大了,但我会努力养生,健身,让自己健健康康地,陪着自己的老婆,孩子,再过个二十年!”
贾向平闻言高叫:“二十年不够!至少还得三十年!”
张养鹤闻言哈哈一笑,道:“好!就三十年!我一定要把张玲的头发,熬得比我还白!”
“好!长命百岁!”
众人一边高呼,一边鼓掌,厅内气氛十分热烈。
张玲赶紧转过身去,捂住嘴,泪流满面。
原来最朴素的情话,才是最感人的……
接下来,大家开始送上贺礼,张养鹤当然不肯收,他邀请大家过来,只是为了吃个饭而已,大家能来,他已经很开心了,他连礼金都不想收。
张玲却笑嘻嘻道:“收下收下,都是大家的好意,以后日子还长着呢,得精打细算,而且你看,好多画盒耶。”
张养鹤闻言莞尔一笑,确实好多画盒,他是爱画之人,这些人送的礼,还真戳中了他的要害,他指着旁边的麻将桌,道:“那就都放那吧,咱们吃饭,来,入席入席。”
大家纷纷入席,服务员开始上菜。
在座的宾客基本都是苏中苏南地区的人,还有魔都人,他们虽然爱喝酒,却不爱劝酒,张养鹤刚下完保证,要养生,要长寿,大家自然也不劝他喝酒,于是张养鹤喝白开水,其他人喝酒或者饮料。
看到裴缈杯子里的啤酒,李雏凤笑问裴缈:“裴缈你不来点白酒吗?”
裴缈摇头:“喝不惯。”
李雏凤又问:“红酒呢?”
裴缈道:“我酒量不好,喝点啤酒就行了。”
李雏凤见裴缈只愿意喝啤酒,便也没有跟裴缈碰杯的意思了。
王小帅见状偷偷凑到叶向南耳畔,低声道:“你发现没有,这李雏凤似乎对裴缈颇为关注。”
叶向南也低声道:“说得跟搞基似的,我觉得吧……他们两个有点……英雄惜英雄的那种意思。”
“错。”王小帅道,“我觉得他们更像是诸葛亮和司马懿,而不是卧龙凤雏。”
叶向南争辩道:“他名字叫李雏凤,怎么就不是卧龙凤雏了。”
“名字管个屁用。”王小帅翻白眼道,“裴缈的名字里又没有卧龙。”
二人一言不合,互相翻白眼,然后……酒量上见高低。
今天这顿晚宴还是挺不错,且不说饭菜如何,气氛上是相当的不错,大家其热融融,聊着天南地北,席间多有见多识广的老者,讲起一些奇特见闻,裴缈他们这群年轻人都听得有滋有味,很下饭。
散席后,在饭店门口,张程一个个地打电话,帮那些喝酒的人找代驾,张养鹤和张玲则一一跟宾客们话别,无非就是路上慢走,小心开车什么的。
轮到裴缈了,张养鹤和张玲看着裴缈,均都一笑,然后张养鹤开口道:“裴缈,感谢你。”
裴缈笑问:“鹤老说得我有点糊涂了,谢从何来?”
张养鹤道:“听张玲说,是你教她先把生米煮熟的?”
裴缈嬉皮笑脸道:“谣言,绝对是谣言。”
然后三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张养鹤朝身后招了招手,贾向平屁颠屁颠跑了过来,手里还捧着一只长长的檀木盒,这盒子裴缈在张养鹤家里见过,是装画用的,当时他看到盒子里有十几幅画卷呢。
张养鹤接过檀木盒,转递给裴缈,道:“你送我一幅画,我也送你一幅。”
裴缈没有伸手去接,而是愕然道:“鹤老你新婚大喜的日子,我送贺礼是应该,你现在送我一幅画,什么由头?”
“由头就是……”张养鹤呵呵一笑,道,“感谢你,我和张玲才能走到了一起,这里面装的,是我最珍惜的那幅画,原本我是准备留着做传家宝的,现在……送你了。”
“最珍惜的?”裴缈笑着问,“不会是你的那幅《清明上河图》吧……”
张养鹤笑着点头:“就是它。”
裴缈闻言赶忙摆手:“那我更不能要了,这是你毕生最得意的作品,我怎么能收。”
张养鹤忽然挑眉道:“毕生最得意的作品?呵呵,那是过去式了。”
“啊?”裴缈闻言一愣,有点懵。
张玲这时笑眯眯道:“我老公说了,他要把这幅曾经最得意的作品送给你,然后,他再画一幅更得意的作品。”
裴缈闻言惊讶地望向张养鹤。
张养鹤脸上微露傲然之色,悠悠道:“和张玲结婚,让我有一种重活一次的感觉,既然如此,我就要忘记曾经的成绩,创出更高的成绩,虽说你们这群长江后浪很猛,但也别想把我们这些老东西拍在沙滩上,我可是一刻都不停地在勇攀高峰呢。”
裴缈闻言大有感触,张养鹤这种活到老学到老以及勇攀高峰的人生姿态,当真觉得当代所有年轻人学习。
由人及己,裴缈想到了自己,自己的人生看不到希望,但如果你不努力争取一下,那就永远都看不到希望了。
裴缈伸出双手,恭敬地接过张养鹤递过来的画盒,表情和动作十分庄重。
李雏凤在后方看了,竟然颇有些羡慕嫉妒,虽然他不在乎张养鹤的画,但他在乎的是,自己的光芒居然被裴缈夺去了,以前在任何地方,只要他一出现,绝对是全场的焦点,身发三十七道光芒的那种。
裴缈接过画,和张养鹤道别,然后带着叶向南和王小帅走向停车场。
三人上车后,没有过多的停留,直接驱车离开。
隔日早晨,裴缈起的有点晚,八点半才起床,洗漱后,吃早饭,吃完早饭后,回到房间开始整理书籍,他的书有点多,有一些是爷爷留下的,还有一些自己买的赌石和古玩方面的书,剩下的则是从叶老那里借来的书。
他把这些书分开摆放,然后从叶老的书里抽出了三本,放进背包里,准备拿给树龙去看,树龙在古玩方面很有天赋,也很好学,这段时间里,他在店里接触了大量的古玩,一有闲暇就看古玩类书籍,积累知识,再加上韩教授从旁指导,他的古玩鉴赏技术可以说是突飞猛进,已经渐渐进入行家之流。
裴缈开车前往聚宝斋,准备先去把书送给树龙,然后去找牛姐,牛姐对他那么好,而他回来一两天了,牛姐还不知道,他自己都觉得有点过意不去。
车子块开到朝天宫古玩市场的时候,树龙的电话打过来了,裴缈用蓝牙功能接通了电话,电话刚通,树龙就急切道:“裴缈,你有个朋友来咱们店里了,还捡了个大漏!”
“什么?”裴缈闻言一愣,忽然想起了什么,赶忙问,“是不是李雏凤?”
树龙道:“他没说名字,他只说他认识你,然后就开始在店里看东西,再然后……他买了一幅明朝的画,这人真讨厌,买都买了,还告诉我,这是一幅名画,还当场找出了证据,那幅画是我爷爷收的,现在我爷爷血压上来了,头晕得厉害……”
裴缈道:“不要着急,赶紧给你爷爷吃降压药,实在不行派人送去医院,我马上就到店里了。”
“嗯,我已经喂他吃过降压药了,现在我妈妈在照顾他,应该没事。”树龙道,“这人到底谁呀,年纪轻轻的,连韩教授都说他很厉害。”
裴缈道:“魔都的一个收藏世家,据说家里还开着私人博物馆呢。”
“卧了个大槽!家里开博物馆!”树龙惊叫起来,“裴缈你怎么把这样的神仙给招来踢馆了。”
“一两句话也说不清,我快到了,见面再聊。”裴缈说完挂断了电话,稍稍加快了车速。
八分钟后,裴缈到了聚宝斋,刚进店里,就看到李雏凤坐在休息区的圆玻璃桌旁,正在喝茶,桌子上放着一只画盒和一只天青青花瓷长颈瓶。
李雏凤看到裴缈来了,朝裴缈微微一笑。
树龙则赶紧来到裴缈面前,小声道:“又被他捡漏一个正德年间的明清花官窑。”
裴缈点了点头,道:“你去忙吧,我来应付他。”
说罢就走到桌前坐下,道:“李兄你果然来了。”
“当然要来。”李雏凤道,“聚宝斋的名声,早就如雷贯耳,汝窑天青笔洗,果然名不虚传,我今天算是开了眼界了。”
裴缈道:“我第一次看到它的时候,也很震惊。”
李雏凤话题一转,忽然道:“其他东西也不错,不得不说,聚宝斋店不大,但好宝贝是真不少,你看,这是我在你们聚宝斋捡漏的一幅画和一只明清花,你也品鉴品鉴?”
裴缈道:“我能上手看看吗?”
李雏凤摊手:“请。”
裴缈直接拿起那只明清花长颈瓶,观看起来。
从胎质釉色等工艺来看,这只青花瓶多少差了点意思,不过这天青底色烧的不错。
天青色是非常难烧的,烧制的时候还得看天气,只有在阴雨天气烧出来的天青色,才为上佳,所以《青花瓷》这首歌中就有这么一句歌词“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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