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先生。”程砚墨率先开口,打破了这份沉默。
“程先生,我见你像是有话对我说。”韩湛善于玩弄人心,察言观色也是一把好手,程砚墨之前看自己的眼神,明显就藏着诸多疑惑,像是有话要说。
程砚墨故意不问韩湛跟韩翱宇是什么关系,却提了一嘴:“前段时间,我家后山森林别墅的主人搬回来了。”
韩湛问他:“我外公跟你提到了我?”韩湛这是间接的承认了他与韩翱宇是祖孙关系。
程砚墨不会无缘无故提到外公,既然主动提及,那就已然猜出了自己的身份。再藏着掖着,也没有意思。
猜测被得到证实,程砚墨不由感慨道:“原来韩先生真是那位老先生的外孙。”程砚墨摇头失笑,“韩先生还真是深藏不露。”
韩湛不免就想到了在程老太太的宴会上,与程砚墨初次见面时,程砚墨在待人处事方面,奉行不轻易得罪人,也不轻易看轻人的那一套做法。“程先生也是滴水不露。”
程砚墨一时间分不清韩湛是在夸奖他,还是在讽刺他。
站直了身子,韩湛微微侧首,用正眼打量起程砚墨来。程砚墨戴着银边框眼镜,望一眼,斯斯文文,有种文化人的雅致与富贵公子的矜贵。
可一旦你深窥探入镜片后的那双黑眸,便像是望进了两口老井,瞧着古井无波,却又深不见底。
韩湛心生感慨,“你长大了。”他抬起手比了比自己的胸膛,怀念起儿时的时光来。“你那时候总跟在我身后跑,比我矮一大截,感冒了流鼻涕的样子,特别怂。”
程砚墨难得羞赧。“那时还小。”
韩湛摇摇头,没兴趣与程砚墨继续回忆往事。
他们不是小孩子了,长大了,各自有各自的立场。
“我知道你在调查我。”韩湛直接劈开那层薄雾,与程砚墨敞开天窗说亮话。“如果你是要劝我退一步海阔天空,放过穆家人,那很抱歉,我做不到。”
程砚墨感到棘手。“真没有缓转的余地吗?”他与穆秋到底恋人一场,能帮的,他尽量帮衬。
韩湛摇了摇手指。“没有,宋瓷是我的底线,穆家人的所作所为,太过分了。”
拍了拍程砚墨的肩膀,韩湛以长者姿态告诫程砚墨:“小墨墨,不想沾一身泥的话,穆家这趟浑水,你不要蹚。”
程砚墨本来还想再为穆冕求情几句,希望韩湛能看在两家的交情上,卖他一个薄面。但韩湛这声小墨墨,直接将程砚墨给整呆滞了。
默默消化掉这个肉麻的称呼,程砚墨仍不死心,又问:“真不能妥协吗?”
韩湛摇头,“不能。”他抿紧了薄唇,摆出了一副不愿再开口的拒绝姿态。
见状,程砚墨只好作罢。
韩湛还要去找宋瓷,没精力陪程砚墨继续耗,“失陪,有空我们再聊。”
盯着韩湛健步如飞的背影,程砚墨的眼里,逐渐凝聚出两个纯黑色的光点。恍惚间,他像是又回到了那场梦里,看见了梦里四十多岁时期的韩湛的样子。
在那场梦里,四十多岁的韩湛,已是望东城的商业神话,是最尊贵的首富先生。他不仅富可倾国,在商界他也能一言定乾坤,是所有商人敬仰的人。
因为那个梦,程砚墨这一天都心神不宁。
起因是这样——
昨日,程砚墨本还在外地出差。
听说穆秋突发心梗晕倒,进了医院,极有可能会做心脏移植手术。程砚墨心里挂念穆秋,也担心手术中途会出意外,便立即将手头事务丢给心腹下属,乘坐飞机回了望东城。
飞机在西藏的上空遇到气流颠簸了一阵,当时情况紧急不可控,空姐不停地提醒他们穿上了救生衣。
程砚墨套上救生衣,人随着机身晃动,恍惚间,脑子里却出现了许多陌生的,却又显得真实的画面。
程砚墨看见了许多画面,画面中有他,有穆秋,有宋瓷,有弟弟程子昂,还有那个富可倾国的韩湛。
那是一个,不一样的未来。
在他所见的未来里,宋瓷没有嫁给韩湛,而是嫁给了他的脓包弟弟。两人互相殴打了好几年,最终以宋瓷一刀戳穿了程子昂的小肠,婚姻滑稽收场。
而穆秋,也在22那年嫁给了他,为他生了两个孩子。一女一男,聪明伶俐,着实可爱。
但好景不长,二十九岁那年,穆秋心脏突然发生排异现象,需要再度更换心脏。巧的是,穆家的养女宋瓷出了车祸,摔进了御龙渊大河,抢救无效身亡。
宋瓷生前曾签订过一份死后自愿捐献器官协议书,她死后,她的心脏自然就被捐给了最亲近的家人穆秋。
不仅如此,死后宋瓷的双肺、肾脏、包括眼角膜和保存完好的双手,都被捐献给了真正需要它们的人。
曾靠借惊人美貌与音乐才华,名动了整座望东城,乃至全国的绝代美人,死后竟连一具全尸都没有!
穆秋活了下来,这本是一件好事。但紧跟而来的,却是一桩接着一桩的霉事。先是穆冕被一女子举发曾谋杀合作伙伴苏不忘两口子,以及年少时的初恋。
穆冕锒铛入狱被判死刑,穆家彻底垮台。
而后,程家的产业在全世界范围内受到打压、排挤。程砚墨处于被动地位,他忙得焦头烂额,查了很久才查到了那个针对程家的背后黑手。
令人想不到,那个人竟然是望东城首富韩湛!
程砚墨自认与韩湛并无恶交,多次想要与韩湛见面详谈,但韩湛却对他避而不见。
他与韩湛不休不止地斗了六年,节节退败,川东集团最终还是败在了宙斯国际的脚下。
在川东国际被宙斯航空并购的那一天晚上,程砚墨不顾保卫的阻止,开着车,冲进了望江山那栋巍峨宏伟的大房子里。
他找到了韩湛,怒气冲冲质问韩湛为何要对自己家族赶尽杀绝。
男人一身黑衣,立在他家后院那颗盛开的玉兰树下。他动作轻柔地摸了摸眼睛,用堪称温柔的语气说:“看啊,玉兰花开了。”他像是在跟情人呢喃,语气非常轻昵。
程砚墨瞧了眼那颗玉兰树,满树的百花,的确美丽。
“可惜她看不到。”韩湛抬手摘下一朵玉兰,他放在鼻前轻嗅,自顾自说:“她说,她喜欢玉兰花,我便在院子里种了满园的玉兰树。”
“我独自一个人空守着这间院子六年,可我永远都等不到它们的主人了。”韩湛左手二指将那玉兰花捏碎,流出白色的汁。
程砚墨盯着那花汁,眉心一跳。他听到韩湛说:“程总,回去代我跟尊夫人问声好。就问她,宋瓷的心脏,她用着可还安好?”
程砚墨震惊不已。
他万万想不到,程氏家族与川东集团的衰败,竟是因为一个女人!一个结过婚,又离过婚的女人!
程砚墨回到家后,质问穆秋韩湛那话是什么意思。无奈之下,穆秋这才跟他承认了自己的罪行。
那时程砚墨才知道,原来第一名媛宋瓷的死不是意外,而是穆冕父女合谋杀害了她,想要取走她的心脏为穆秋续命!
程砚墨望着美丽优雅如同少女一般的妻子,有种被欺骗的荒唐感。他深爱着的妻子,怎么会是那样一个杀人不眨眼,可以为了活命,杀了情同亲姐妹的女人呢?
因为这事,两人感情决裂,虽没离婚,却没有了夫妻的情分。
第二年,穆秋在过马路时,突然脑溢血晕倒,被一辆没有控制住车速的轿车碾压身亡。而程砚墨,他被银行跟债主逼得寸步难行,最终饮弹自尽。
他所看见的未来,是荒诞可怕的。
程砚墨陷入那梦一样的幻境里走了神,这时,一个小孩子从程砚墨身旁走过去。手里的气球被他不小心捏坏,发出啪的一声爆炸声。
程砚墨像是听到了枪响,感受到了喉咙跟脖颈被子弹打破的痛苦。他猛地回过神来,视线里,韩湛才刚走远。
三十二岁的韩湛与四十七岁的韩湛的影子相重合,这让程砚墨如梦初醒般,惊出了一身冷汗。
见孩子吓到了程砚墨,孩子的父亲赶紧跟程砚墨道歉:“不好意思,小孩顽皮,惊到先生了吧?”
程砚墨望着小孩面前那几块破裂的气球,总觉得有什么东西随着那气球一起,裂了,炸了,再也无法复原了。
“没事。”摇摇头,程砚墨走科技楼电梯下楼,离开了医院。
他是唯物主义者,不信鬼神不信佛,也不信前世今生。可梦里那一幕幕,着实太清晰鲜活,乃至于现在回想起来,仍觉得背后发凉。
程砚墨不得不相信这也许是老天爷给他的警告,警告他不要招惹宋瓷与韩湛,不要与穆秋深度纠缠,以免重蹈幻境里的覆辙。
程氏家族与川东集团,不能毁在他的手里!
他不能当那个罪人!
-
叩叩——
敲了门,宋瓷站在病房门外,耐心等待。
前来开门的人,是杜婷婷。她一拉开门,看见门外站着的宋瓷,神情顿时变得山闪烁起来,非常尴尬。
“宋宋...”杜婷婷怯怯地唤了宋瓷一声。这声宋宋喊完,杜婷婷便勾下了头。昨晚那件事,已让杜婷婷无颜面对宋瓷。
宋瓷将杜婷婷的愧疚与难安看在眼里,心里略有动容。“母亲,你脸色很难看,昨晚没休息么?”
“哪里睡得着啊。”
两人绝口不提穆冕的事,好像这样,就能否决了穆冕试图伤害宋翡的事实。
宋瓷朝杜婷婷身后看了一眼,见穆秋还在床上躺着,一动不动,她便问:“听说穆秋昨晚心梗发作,现在还没醒么?”
注意到宋瓷管穆秋喊的是名,不再是亲昵的一声秋天儿,杜婷婷就明白了宋瓷的立场。
摇摇头,杜婷婷告诉她:“她心衰的很快,开始咳嗽,痰中带血...”
杜婷婷没有继续说下去。
宋瓷也懂了杜婷婷的意思。
既然穆秋还没醒,那她也就不必进去了。“母亲你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我先走了。”她还得去楼下探望宋翡。
杜婷婷忽然一把拽住宋翡的手腕。
宋瓷回头,望着杜婷婷,一声不吭。
杜婷婷泫然欲泣地望着宋瓷,她嘴唇动了动,像是有很多话要说。宋瓷能读出杜婷婷眼神里包含的信息,但她装作不懂。
宋瓷说:“我走了。”她伸手欲要拿开杜婷婷的双手。
杜婷婷却紧紧拽着她。
在宋瓷打算甩开她双手之前,杜婷婷突然扑通一声,给宋瓷跪下了。她那一跪,盘发散乱,优雅贵气不在。
“宋宋啊...”杜婷婷低着头,眼泪就那么砸到了地板上。
宋瓷面无表情的盯着她,一言不发。
杜婷婷抱着宋瓷的手,低头哭诉道:“宋宋,秋天儿就快要死了,宋宋,你可怜可怜我,别让他们把穆冕带走,好吗?”
右手按在杜婷婷那双手上,宋瓷一根根的扳开杜婷婷的手指。
抽回自己的手,冷漠地望着杜婷婷,宋瓷问杜婷婷:“你劝我把穆冕留给你,那谁劝过穆冕将宋翡留给我?”
身为加害者的妻子,杜婷婷是怎么有脸来求她这个被害人的妹妹的原谅?如果杀人都能原谅了,那还要法律做什么?
“母亲,一人债一人还,穆冕的罪行,我不会加注在你的身上,但母亲也不要逼我。”宋瓷心肠冷如玄铁,她说:“我不会放过穆冕,宋翡她是我的底线。”
杜婷婷就知道宋瓷不会饶过穆冕。
她想到宋瓷与穆秋感情深厚,便不死心,打起了感情牌。“宋宋,你父亲是被猪油蒙了心,才做了这种糊涂事!但他也是迫不得已,他也是为了穆秋,你跟穆秋情同姐妹,你真的就不能放过你父亲吗?要是秋天看到她爸爸被关进监狱,她一时心急,说不定会死的!”
杜婷婷不是个心狠手辣的人,她可以说是个善良软弱的女人。但这个软弱的女人,却把亲情这把刀架在了宋瓷的脖子上,逼她心软大度。
宋瓷感到心凉,“果然是亲女儿值钱,别人的女儿命贱。”她蹲下身子,与杜婷婷平视。
望着杜婷婷眼泪婆娑的模样,宋瓷就问她:“敢问母亲,从头到尾,你是真的不知道穆冕的所作所为吗?”
杜婷婷被宋瓷质问得哑口无言。
“早在两个月前,在穆秋第一次住院的时候,在咖啡馆,你询问我宋翡下落的事。那时候,你便察觉到了穆冕对宋翡的不轨之心吧?”
“母亲,你到底还是帮着穆冕。你对穆冕卑鄙行径的隐瞒,其实就是在助纣为虐!”
助纣为虐四个字一出口,直接将杜婷婷钉在了原地,动弹不能。杜婷婷当场面无血色,眼睫毛都疯狂的抖动起来。
她忍不住想,如果早在发现穆冕对宋翡意图不轨后,她便将这件事告诉宋瓷。宋瓷姐妹对穆冕留了个心眼,昨晚这事,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
意识到自己对穆冕无形之中的纵容,间接造成了今天这幅局面的发生,杜婷婷自责不已。
这时韩湛走了过来,见杜婷婷跪着,宋瓷蹲着,他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你起来。”他拉住宋瓷的手臂,将她扶了起来。
宋瓷乖乖地站在韩湛身边。
韩湛居高临下地看着杜婷婷,虽知道这个女人并不坏,但她对穆冕的包庇还是令韩湛心生不悦。
“穆夫人。”韩湛与杜婷婷并没有感情,他不像宋瓷那样,说话还得再三顾及。他告诉杜婷婷:“与其在这里求宋瓷原谅穆冕,不如去问问你的丈夫,他还做过哪些违法犯罪的事。”
又看了眼病房内床榻之上沉睡的穆秋,韩湛又说:“不如把眼睛擦得再亮些,好好看看你自己的女儿,又是个怎样的人。”
“失陪。”说完,韩湛拉着宋瓷就走。
杜婷婷听见韩湛这一番话,心里更是不安,眉心一直狂跳。穆冕难道还做过一些别的伤天害理的事?
不会的!
老公不是那么心狠手辣的人。
这次针对宋翡也是因为穆秋身体有疾,他才不得不为!再说,自己女儿是什么样的人,杜婷婷还是看得清楚的。
韩湛一定是在吓唬自己!
杜婷婷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韩湛拉着宋瓷走了一程,待杜婷婷看不见了,他这才松开宋瓷的手腕。“你刚才是不是又心软了?不忍了?”韩湛恨铁不成钢,想要摇晃宋瓷的脑袋,把她脑袋里的水排空。
宋瓷说:“我没有同情她,也没有不忍心,我就觉得她挺可悲的。与丈夫同床共枕了二十多年,竟不知丈夫的真面目。亲手带大的女儿,也是一头白眼狼。”
“就觉得,女人活到她这个份上,怪可悲的。”
韩湛就知道宋瓷是心软了。
“还去看宋翡么?”
“去。”
宋瓷与韩湛一起来到宋翡的病房。
医院床位紧张,不管是VIP病房还是普通病房,都没有多余的床位。不仅如此,还有人在排队等着住院。
宋翡还住在昨晚那个病房里,她已经醒来,换了一身浅蓝色的睡衣。颜江一声不吭的坐在宋翡病床的凳子上,就那么眼也不眨地盯着她。
那专注认真的神态,像是恶龙盯着黄金宝石,生怕被人偷走了。
从宋翡醒来,颜江就一直这么看着她,宋翡心理素质再强悍,也感到头皮发麻。“你能别这么看着我吗?”宋翡那冰冷的嗓音里,多了一些无可奈何。
颜江像是没听到她在说什么,仍一动不动。
宋翡突然问他:“这些天,你是没睡觉没吃东西吗?”这还不到十天的时间,颜江就瘦脱了相,眼底也是一片青灰之色。
宋翡心里有些疼。
她犹豫着伸出手,抚摸到了颜江的脸颊。连上都没什么肉,摸起来并不舒服,“太瘦了!”
宋翡正要将手收回去,这时颜江突然一把拽住了宋翡的手肘,将她整个人从床上拉起来,拉到了自己的怀里。
宋翡没有防备,跌进他的怀里。
她抬头,怒气冲冲地骂道:“你做什么!我头晕...”被打了全身麻醉后,宋翡头晕还有些恶心,被颜江这么一拽,胃里都开始难受。
她余下的话,消失在了颜江那双薄红的细长的双眼之中。
“是热的。”颜江莫名其妙的说。
宋翡懂了颜江的意思,她不再挣扎。
颜江抬起右手,指尖沿着宋翡的眉眼跟鼻骨认认真真地游走。手指所触及到的每一片肌肤,都是灼热的。
是热的,也是活的。
“阿翡。”颜江低下头,额头贴着宋翡的额头,他像是梦呓一般,轻声说:“阿翡你乖点,在梦里就不要推开我了。”
宋翡怔住。
她冷如冰霜的眸中,罕见的多了一抹错愕。
梦?
颜江竟然以为他是在做梦!
宋翡意识到颜江的精神状态有些异常,她感到自责,又有些生气。这家伙,没了她就这么不堪一击吗?
但她到底舍不得推开颜江。
宋瓷与韩湛走进病房,就看见临窗那边正相拥靠在一起的男女。宋瓷脚步一顿,犹豫了下,这才转过身来拉了拉韩湛的手。
韩湛懂了她的意思。
两人不动声色地悄悄退出病房,站在走廊上,宋瓷说:“韩哥,准备好份子钱,我估摸着就这一年半载,我家就要嫁姐姐了。”
韩湛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问她:“准备送多少礼金?”
宋瓷:“你们关系好,你自己看着办。”
韩湛敏锐的品出了宋瓷这话里面的醋劲跟气劲,他拧起了眉头,严肃解释,“我跟宋翡关系不好,我跟你好,所以才对她好,是爱屋及乌。”
他是喜欢宋瓷,但不是每一个长得像宋瓷的好看的姑娘,他都喜欢。
宋瓷冷嗤一声,奚落韩湛,“你们关系不好,会一起密谋合作?会骗我跟阿江?”
闻言,韩湛那张英俊的俊脸上,直接裂开了一道口子。他心虚不已,却还端着姿态,故作不解地问宋瓷:“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听不懂?”宋瓷指着宋翡的病房,质问韩湛:“你敢说宋翡被穆冕绑架这件事,你没有参与?”
韩湛刚要开口辩解,宋瓷又说:“别人我就不说了,但我姐姐有多聪明会算计人心,我还是知道的。那么聪明谨慎的她,会轻易被穆冕抓住?只怕是她故意落网,设计让穆冕跳进你们的圈套,蓄意报复他。”
韩湛听得心惊肉跳。
他小瞧了宋瓷,这丫头并不是个傻白甜,她心里跟明镜似的,什么事都瞧得明明白白。
宋瓷还在说:“穆冕与杜婷婷失去了一个孩子,穆秋就成了他们两口子唯一的寄托。穆秋时日无多,在这种情况下,穆冕自然愿意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拯救自己女儿的性命。”
“这时候,我与宋翡的处境就会很危险。可最近,我身边的保镖并没有增多,就说明你清楚我不会有危险。我没有危险,那处在局势动乱之地的宋翡就会有危险。”
“宋翡远在非洲,那地方经常死人,宋翡意外死在非洲也不会隐忍怀疑。穆冕只要花些钱,就能制造出宋翡死亡的假象,再想法子把宋翡偷偷运送回国。这样,他就能取了宋翡的心脏,救穆秋!”
嘲弄地看着韩湛,宋瓷讥笑了一声。“我都能想到的事,韩哥你这么聪明,自然也想得到。明知道宋翡已经成为了穆冕的眼中钉,你怎么可能放任宋翡一个人去金沙萨?”
别看宋瓷分析起这件事来逻辑清晰,其实她心里也不确定事实真相是不是这么回事。
她都是在猜。
可随着猜测的深入,她就越觉得自己的分析是对的。这过程中,她还注意到了一些被自己遗漏的事。
宋瓷又告诉韩湛:“昨天中午,我到宙斯大厦楼下的时候,好像看到过龙雨。龙雨回望东城了,对吧?”
龙雨的回归瞒不住宋瓷,韩湛便嗯了一声。
宋瓷表情更冷漠了。“龙雨的老家在北方吧,现在可是秋季,太阳没有夏天那么炽热,龙雨回了一趟老家再回望东城,怎么黑得就跟非洲人一样...”
宋瓷眯起妩媚的眸子,诈唬韩湛:“韩湛,你是不是把龙雨派到金萨沙去了?”
韩湛看宋瓷的眼神终于变了。
他第一次意识到,宋瓷也是一个有脑子的聪明姑娘。
“你就乖乖的当我的傻白甜瓷宝不行?”韩湛拍了拍宋瓷的脑袋瓜,有些苦恼,“你这么聪明做什么?”明明可以靠颜值吃饭,她却偏要靠智商。
这是承认了!
韩湛与宋翡联手策划了这场报复,他们瞒着宋瓷,就是对宋瓷的欺骗。被身边最重要的两个人联手欺瞒,宋瓷心里特别委屈。
宋瓷心里一肚子气,她无情地打掉韩湛的爪子。“别摸我!”宋瓷转身就往楼下走,背影急匆匆的,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
韩湛有些怂。
宋瓷这次是真的生气了,不好讨好的那种。
宋瓷一言不发的回了病房,收拾好东西就要出院。
本来就是装病博吃瓜群众的同情,好让他们去网络山煽风点火,给宋翡这件事造势。现在目的达到了,宋瓷也没必要住在医院了。
她简单的收拾好洗漱用品,就去护士台那边办理出院手续。韩湛就站在护士台,见她拎着一袋子洗漱用品过来,他自告奋勇伸手,“我来提。”
宋瓷直接拿他当空气。
讨了个没趣,韩湛表情讪讪。
宋瓷很快就办理好了出院手续,过程中韩湛步步紧跟,怕一闭眼宋瓷就消失了。
当宋瓷伸手准备招出租车时,韩湛终于看不下去了。他几个箭步奔上去,横抱起宋瓷就往自己的车子走。
宋瓷在他怀里挣扎,“放我下来!”
韩湛:“别闹,要闹上车闹。”
宋瓷被韩湛关进了车里。
两人坐在后排,一人占据一个车位,中间隔着一个小宝宝的距离。宋瓷委屈的红了双眼,就倔强的望着窗外,头也不回。
韩湛没有办法,想了想,他说:“要不,我们去水果店买个榴莲,我回家跪榴莲去?”这是韩湛能想到的最残忍的惩罚方式了。
宋瓷差点破涕为笑。
她忍住了笑容,转过脸来,面无表情地望着韩湛。
韩湛知道这事自己有错,他放低姿态,主动诚恳的认错。“对不起瓷宝,我的确跟宋翡一起合伙欺骗了大家。我知道我错了,但再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我还是会这么做。”
宋瓷本来都有些心软了,听到他后面这话,又当场来了火。“你还没错!你还理直气壮了!”
“宋翡比你更睿智有谋,这件事,其实是她的主意。”韩湛冷静开口说道:“她能想出这么狠的法子,就是你比不了的。只有宋翡那样的狠人,才能完成这么险狠的报复。宋瓷,跟宋翡相比,你太善良软弱了。”
韩湛这番精确的分析,直接让宋瓷哑口无言。
尽管知道韩湛讲的是事实,可她还是好气。“这件事处处惊险,你就不怕我姐姐真的出了意外?”
“不会,一切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将宋翡从金沙萨运回望东城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龙雨他们。”
宋瓷惊呆了。
她喃喃道:“所以穆冕才是被请君入瓮的对象,他从一开始就注定要完蛋。”能想出这个法子,宋翡果然是个狠人。
“是。”韩湛告诉宋瓷:“当我听到宋翡说出这个大胆的计划时,我就知道穆冕完蛋了。”
任何人,对上宋翡这种狠起来连自己都敢杀的疯子,只怕都会输。
尽管这计划很缜密,也完成的非常成功,但宋瓷还是感到后怕。“总之我不会轻易原谅你。”
韩湛不由得发愁,“那要怎样,你才能原谅我?”
宋瓷也不可能真的因为这事跟韩湛死磕到底,床头打架床尾和的才是夫妻。宋瓷想了想,才恶狠狠的告诉韩湛:“一个榴莲不行,起码也得两个。”
韩湛:“...”
韩湛还有工作,回到家后,他呆在会议室,打开网络电视与黎离他们一群高层管理人员开会议。
这不是韩湛第一次与他们开视频会议,大家对韩湛的会议室还是比较熟悉的。
黎离盯着韩湛,突然说:“韩先生,你换了椅子?”今天视频会议里的韩湛,好像比平时高了一截。
韩湛冷冷地扫了黎离一眼,“嗯。”
没有人知道,表情镇定从容的韩总,其实是跪在椅子上的,他的椅子跟膝盖之间,搁着一个黑色的键盘。
榴莲宋瓷是舍不得韩湛跪的,跪跪键盘还是可以的。
北战笑了笑,说:“你这椅子太高了,我们还得仰着头看你。”
韩湛:“你们得习惯敬仰我。”毕竟他是未来首富。
所有人:“...”
韩湛在楼上开会,宋瓷坐在沙发上跟人打电话。
苏蓓蓓的声音,顺着听筒传到宋瓷这边。“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穆冕跟他父亲穆从军之间的关系很值得玩味。”
楼下没有人,很安静,苏蓓蓓的声音被无限放大,回放在整个客厅里。
宋瓷听到苏蓓蓓那边的鸣笛声,她拧眉问道:“你在做什么?”
“在外面。”宋瓷以为苏蓓蓓是在外面闲逛,却又听到苏蓓蓓说:“在去安息堂的路上。”
“你去安息堂做什么?”宋瓷坐直了身子。
苏蓓蓓:“我要再去看看穆从军,我总觉得我遗漏了什么。”直觉是第六感,它告诉苏蓓蓓,穆从军是最关键的切入点。
宋瓷看了看时间,说:“我跟你一起吧。”
苏蓓蓓看了看导航,告诉宋瓷:“我在你家附近,我来接你。”
“好。”
宋瓷上楼敲响韩湛的会议室门。
听到敲门声,韩湛对黎离他们说:“稍等。”韩湛将视频先关掉,这才将一双腿从键盘上挪开。
跪了二十多分钟,膝盖挺难受的。韩湛隔着西装裤布料揉了揉膝盖骨,这才起身走去拉开大门。
见宋瓷穿着外套,手里拎着包,明显是要外出,韩湛问宋瓷:“去哪儿?”
“蓓蓓在我家附近,约我下去玩。”宋瓷抱着韩湛的脸颊亲了一口,然后挥挥手,“我出去潇洒了,韩哥午饭不用等我。”
宋瓷扭着小翘臀,就走了。
韩湛顿时感到寂寞。
宋瓷不在家,韩湛干脆将电脑一收,上班去了。
苏蓓蓓的车停在小区门外,骚包的保时捷跑车,非常好认。宋瓷坐在她的副驾驶,感慨道:“你这车不便宜吧,你们写小说的特赚钱吧。”
苏蓓蓓:“还行。”
宋瓷有些佩服苏蓓蓓,她说:“我这脑子就不行,我以前写作文总偏题,我就特别佩服那些会写故事的人。”
苏蓓蓓瞧着宋瓷那皮肤好到几乎零瑕疵的脸蛋,也说:“我就羡慕那些会投胎长得好看的人。”
“你也好看啊。”
苏蓓蓓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说:“双眼皮,做的。”
“挺自然的啊。”宋瓷凑近苏蓓蓓看了看她的双眼皮,“我就说哪里不对劲,你小时候的照片明明是单眼皮来着,我还以为是后来长出来的。你找的这家医院不错,整得挺好的,黎离肯定看不出来。”
苏蓓蓓:“我做双眼皮是因为我觉得双眼皮更适合我,变美是为取悦我自己,不为取悦男人。”
宋瓷为她鼓掌,“说得棒姐妹!”
两人一边侃大山,一边朝着安息堂出发。
到了安息堂门口,宋瓷与苏蓓蓓都沉默下来。她们坐在车里,并不急着下车。宋瓷盯着安息堂大门,说:“要是东西没在这里,怎么办?”
苏蓓蓓:“那就继续找。”
两人下了车,骗过门口的守门人,进入了安息堂。这处安息堂建的要比宋瓷为宋翡挑选的那处安息堂更豪华,宋瓷还以为自己走进了星级大酒店。
苏蓓蓓来过一次,她带着宋瓷,熟门熟路来到穆从军的柜子前。
苏蓓蓓冲柜子门扬了扬下颌,“就这个。”
宋瓷这才那道校门,见里面只有一个骨灰盒,跟一小瓶二锅头,一切都跟苏蓓蓓上次来所见的模样一致。
宋瓷将那瓶二锅头拿出来,放在手里把玩了下,嗤笑道:“穆冕这是要让他老子死了也不得安宁吧。”
一个喝醉酒意外去世的人,死后还被儿子年年带酒祭拜,这不是讽刺么?
苏蓓蓓拿走宋瓷手里的手,心里的古怪感越来越浓烈。
“把骨灰盒拿出来。”苏蓓蓓说。
宋瓷听了这话,有些吃惊。“你确定?”这算不算是抄了人家祖坟?
“怕了?”苏蓓蓓勾唇笑了起来,有些鄙夷宋瓷。“胆小鬼,白长了这么大一对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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