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现在,阿不思!”
在海尔波愣神的瞬间,格林德沃的声音在邓布利多的耳畔响起,他下意识地抬起手,任由格林德沃攥紧自己的胳膊,穿过情绪突然崩溃的海尔波如豪猪般射向四面八方的邪恶魔法,出现在了黑巫师的身后。
“石牢。”
冰冷的牢笼拔地而起,将愣神的海尔波牢牢地困在其中,下一秒,来自周围还站着的人的魔法已从四面八方射来,将石牢击打得粉碎,同时击中了海尔波的身体。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疲惫,而这样的疲惫,已经持续了太久。
久到并不熟悉,甚至各有宿怨的巫师们已经可以做出本能的配合,哪怕方式每次都有变化,但仍能抓住机会,一遍遍地重复这些一次次被海尔波破解甚至反制的进攻。
但这次,海尔波并没有像之前无数次经历过的那样毫发无伤,他捂着脖子上的伤口,任由魔咒将他万箭穿心。
邓布利多察觉到了他的虚弱。
这种感觉,就像是有人正藏在沙子地下,将沙堡的湿软地基一点点地掏空,从一个他们不了解的角度侵蚀了他的强大。
一阵蜂鸣在他的耳边响起,格林德沃在支离破碎的石牢内部留下厉火,带着邓布利多远退,在战场的边缘,一道色彩分明的界限将他俩和外界的事物隔开,邓布利多看到外面的一切忽然变得缓慢起来,包括那些正在一帧一帧刺入海尔波身体的魔咒。
而他的愕然、他的虚弱、他的震惊与愤怒也毫无保留地呈现着了邓布利多的眼中。
“他……怎么了?”
邓布利多没有深究格林德沃为什么能像纳尔逊一样做到几乎暂停时间,眼下,海尔波忽然暴露的虚弱更加重要。
“起效了,他们……做到了!”
格林德沃抬起被银色链条束缚的手臂,冰冷的锁链已经深深勒进了他的皮肉,阻碍着血液的流通,他的手掌也呈现出冻伤一般的暗紫色,邓布利多定睛一看,那块嵌进他手掌的怀表,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前进。
格林德沃异色的瞳孔中倒映出两张一模一样的属于邓不利的面孔,但不知怎得,与他对视的邓布利多却感觉那两张自己的面孔不尽相同,尽管他的发丝都垂落在一样的位置,脸上的伤疤与灰尘也附着在一模一样的皮肤上,但有些东西却发生了变化。
“两年前,纳尔逊离开纽蒙加德回到霍格沃兹后,我在一次对克拉科夫中枢的例行检查中发现了一间保护严密的密室,出于好奇,我破坏了它的门锁,发现了几封纳尔逊和他的朋友罗莉安·科纳洛小姐来往的书信,除此之外,那间密室中空荡荡的,书信中的大多数内容都被焚毁,只剩下了一些我看不懂的数字和记录,大多是关于一盆花草的内容,起初我以为他们在试图研究某种以植物为媒介施展的魔法,但后来,在一些情报的佐证下,我意识到他的目光早已投向了更加疯狂、更加禁忌的领域。”
“时间。”
邓布利多心中一紧,他猛然察觉到这种不协调感究竟来自何方。
“没错,就是时间,”格林德沃点了点头,“不瞒你说,对于他的这个课题,我充满了敬畏,即便是我,也没有胆量触碰它,但纳尔逊却做了,并且取得了成就,我一直想要干扰他的研究,以免一些更可怕事情的发生,毕竟你知道的,我和他算是有仇,如果他心一横回到我三岁的时候给我一刀……咔。”
格林德沃做个了抹脖子的动作,继续说道:“所以我不得不以他朋友的生命为要挟,抢走了这块怀表,这件被他称为‘时间转换器’的魔法道具。”
“它真的能够逆转时间吗?”
邓布利多知道纳尔逊绝对不会放弃希望,但即便知道纳尔逊正在利用时间搞一些名堂,他也实在难以想象,纳尔逊正在遥远的过去与他并肩战斗,他看着海尔波脖子上不断扩大的裂痕,那道整齐笔直的伤疤和任何一种魔法可能会造成的伤势都完全不同,它的个人风格无比浓烈,极有可能出自纳尔逊的手笔。
他回忆着战斗刚开始的时刻,可当海尔波出现在众人面前时,他就已经是这副模样了,但自己却感到了一种令人恐惧的不协调。
“但我明明记得——”
“阿不思,时间是属于世界的,历史也属于我们每个人,他所做的所有改变,不仅刻在了海尔波的身上,还影响到了我们,”格林德沃伸出绑着时间转换器的手,“在三强争霸赛期间,我一直在霍格沃兹关注着他,当然,并不是西格蒙德。”
“你不是保证会待在我眼皮子底下吗?”邓布利多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怒意:“你——”
“别生气,阿不思,黑巫师的承诺就是玩笑,何况我不光什么都没干,甚至还帮你们的围墙修不了不下三处缺口,”格林德沃摆了摆手,“他重复着自己枯燥无趣的生活,每天去你们城堡地下的密室练习魔法,我有时候甚至在想,如果他的假想敌是我,那其实不用那么刻苦的,你知道的,我并不是非常擅长战斗,直到有一天,我发现了不同的行踪,他去了禁林,寻找马人。”
“马人。”
“没错,纳尔逊向来不热衷于和神奇动物打交道,他做事的目的性很强,这也是先知的通病,所以我开始好奇他找马人究竟是为了什么,”格林德沃沉声说道,“我抓了一个马人,搜索了他的记忆,发现纳尔逊用一架非同寻常的望远镜向他换取了马人预言所使用的占星术,我不得不将这几件事串联起来,先知的行事是跳脱的,你不能用简单的因果去评判,我用不小的代价换取了十二树为我截获他与罗莉安·科纳洛信件的允诺,尽管他们之后很快就察觉到并且更换了更加隐秘的交流方式,但我还是成功地在他获取占星魔法后与科纳洛小姐的最近一次交流中发现了端倪——他利用群星的轨迹和预言的手段推导出了过去的锚点,并且以此为核心创造出了逆转时间的魔法!而我也在获得时间转换器后凭借着拙劣的复刻模仿出了他使用它的方式。”
“所以你也可以逆转时间?”邓布利多沉思片刻,摇了摇头,“不,你不可以。”
“当然不可以,”格林德沃说道,“在那封洋溢着喜悦的信里,他有一个有趣的形容——‘我跑得比光还快,在它进入人们的视线之前就到了故事开始的地方’,我当然跑不了那么快,这可不是幻影移形就能办到的,他拥有一条独立于我们的时间之外的隧道,我相信你也猜出来了,没错,就是迷离幻境。”
格林德沃在只言片语间就解析出了纳尔逊穿梭时间的原理,邓布利多也听得入迷,两位卓越的巫师没费多大劲就理解了其中的跟脚,这原理越是简单,他们越能理解其中的困难与条件的苛刻。
“我会预言,所以我能少许地利用它的魔力,”格林德沃再次将手中的时间转换器展示给邓布利多,“所以我能够像他一样加快我们时间的流逝,以此来模仿暂缓周围时间的效果,我也自然可以把曾经属于我的时间刻在我的身上,以免我的过去在不知不觉间被改变了……如果你相信我,就握住我的手吧。”
一只精致的小瓶子从邓布利多的怀里飞出,正是纽特从格林德沃手中偷走但他始终不舍得打破的血咒,它飞到了两人靠近的手之间,在手掌握住的瞬间,小瓶被两边的力量捏碎,他们没有违反“不能互相伤害”的契约,青年时代的热血在两只步入中年的手掌之间再次沸腾起来。
它按照时间的朝向旋转着,顺着被玻璃渣刺破的伤口渗入了两人的掌心,属于记忆与意识的蒸汽以它为媒介飞速沟通,邓布利多的目光变得恍惚,但在下一秒却猛地一凝。
他没有像格林德沃那般异色的瞳孔,但他双眼中的世界却分化出了大体一致却截然不同的景色,海尔波脖子上那道几乎被枭首的疤痕变得虚幻迷蒙,如同画家在尚未完成的画作上勾勒的草图。
邓布利多甚至能够想象纳尔逊是怎样手持那柄对巫师而言过于非主流的宝剑欺身而上,在诅咒与黑魔法的雾霭里刺穿海尔波的喉咙。
每一处细小的血管的断面,都是纳尔逊竭力留给未来的信息。
……
“我原本打算调令城堡中的守卫们一起去帮助邓布利多教授,”听完宾斯教授的讲述,麦格神色大变,“但现在看来,这些石墩远没有这件事重要,他真是太……太……太……”
瞪大的眼睛在眼镜的放大下更大了,麦格喘着粗气,很久都没有想到该如何形容纳尔逊的所作所为。
“太疯狂了。”
宾斯教授替她说出了他认为贴切的形容,“不愧是接过嘉德骑士团勋章的人,米勒娃,我是个死人,不知道该怎么求取生机,但我更了解死亡,我想,我曾经做过的努力,现在恐怕终于能够等到它的结局了。”
“您要做什么?”
“米勒娃,你愿意和我一起奔赴死亡吗?”
“奔赴……死亡?”
“抱歉,我的措辞有些歧义,”宾斯教授摇了摇头,“一千年前,我们甚至连海尔波的仆从和宠物——摄魂怪都难以战胜,我和骑士团的诸位想了所有的办法,最后把希望寄托于死亡,正如你所见到的,我变成了幽灵,当然,也收获了一些成效。”
“教授……”
“海尔波是从死亡中爬出来的恶鬼,他的回归之地应当隐藏着打败他的钥匙,那里叫做迷离幻境,一个已经与世隔绝一千年的奇妙地方,据我所知,纳尔逊在那里留下了他最强大的力量,也许可以帮到阿不思他们……我是个亡灵,可以自如往返,但我需要一个可以触碰它们的生者,”宾斯教授向麦格发出了邀请,“我们每个人都在历史中扮演了自己的角色,既然你在这里遇见我,那么我想,现在正到了你在史书上留下名字的时刻,你愿意陪我一起拜访死亡,继续我一千年前尚未完成的使命吗?我是被时代落下的亡魂,我的使命需要被交到一双属于生者的手中。”
“我当然可以,宾斯教授,我只是担心我不……不足以担此重任……”
咀嚼完宾斯教授的邀请,麦格有些愣神,她了解纳尔逊对宾斯教授的尊敬,但并不清楚这是一个以生命和永远的孤独为代价,只为了一次尝试的悲壮故事,即使幽灵平静的只言片语,也足以令她潸然泪下,这个老糊涂的、不被学生欢迎的幽灵教授也许是从这座城堡建成至今最勇敢的人,她不禁有些结巴,转念又想到了另一件重要的事:“而且,我如果去了,谁来把这本书交给邓布利多教授呢?城堡里现在只剩下我——”
“咚!”
“哗啦啦——”
听到声音的麦格和宾斯教授不约而同地转过头,望向正坐在吊灯上,拆上面的水晶砸窗户的矮小身影。
“皮皮鬼大人可不行,皮皮鬼大人只会恶作剧,皮皮鬼大人才不担心你们这些笨蛋教授的死活,”皮皮鬼感受到了目光,连连摆手,失去支撑地从吊灯上掉了下来,一下砸在了桌子里面,即便是掉到桌子里,他瓮声瓮气的拒绝声也不停歇地传来,“而且皮皮鬼大人没法离开城堡,皮皮鬼大人出去就会死,你们是不知道,纳尔逊大爷……不,纳尔逊那个狗娘养的经常把皮皮鬼大人抓出去玩,等到皮皮鬼大人虚弱了再把皮皮鬼大人丢回来,他简直就是个魔鬼!”
皮皮鬼渐渐地安静下来,麦格和宾斯教授没有说话,图书馆中只剩下一个活人的心跳声。
“咚咚……咚咚……咚咚……”
“你一直在听我们讲话,皮皮鬼,”看着空荡荡的图书馆,宾斯教授平静地说道,“你就是城堡,你应该知道海尔波的胜利对城堡中的孩子意味着什么,你不想成为一座孤堡中孤独的影子,你弄出动静,就是为了引起我们的注意,皮皮鬼,没有人比你更有资格成为霍格沃兹的英雄。”
“该死,皮皮鬼大人只是无聊在丢石头玩!皮皮鬼大人……好吧,我去,”皮皮鬼不再以“皮皮鬼大人”自称,耷拉着脑袋从两人面前的桌面钻了出来,“当然,我觉得你还是能找到个把活人……好吧,别那么看着我,我去,我要是死了,就变成鬼缠着你们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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