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教授十分为难,只能跟顾书尧说实话,“因为洪铭先生去找汪校长说,他说他不希望西语系有女教员。”
“汪校长就这样同意了?”顾书尧有些难以置信。
孔教授叹了口气,“洪铭先生是汪校长亲自请回来的,的确也是难得一见的人才,为了将他留在这,汪校长之前就答应了他很多条件。”
碰上这么号人也麻烦,有些看法、观念并不是一朝一夕养成的,跟这位先生硬碰硬不一定有结果,顾书尧想了想决定先换条路,她想了想,对孔教授说:“我有个朋友从法国回来,在巴黎取得了博士学位,从事生物化学方面的研究。”她如果她直接说要去见汪校长,汪校长未必肯见她,但是孟学帆就不同了,巴黎大学正经的博士生毕业,又是做燕北大学从未有过的、最前沿的研究。
果然,顾书尧说到前半段的时候,孔教授已经十分感兴趣了,“如今国内就是缺少实科方向的人才,还是这种取得过博士学位的高材生。”
“他想和我一起在燕北大学成立实验室,所以希望能见汪校长一面。”
“那位先生叫什么名字,现在人在哪里?”
“他人就在盛州,只要汪校长肯见我们,我和他可以随时过来拜访。”
孔教授连连点头,“这样最好不过。”不过孔教授话说一半,忽然顿了一下,似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果然他用疑惑的语气问顾书尧,“书尧,你刚才说和他要一起从事研究?一起建实验室?”
她上次还是来应聘外文系教员的职位,这一次却跑到实科去了,也怪不得孔教授会怀疑。
顾书尧笑了笑,如实道:“是的,其实我在法国那边也是念的这个专业,以前就和孟学帆在一个实验室。”
“这样呀。”孔教授的眼睛瞬间就亮了,他不曾想到书尧还在国外做过这方面的研究,“不过现在经费紧张,想建立实验室还是有些困难的,这其实就是文科比实科多的原因。”
这倒没什么,顾书尧从巴黎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想好捐献部分实验器材给燕北大学了,既然燕北大学经费紧张,这反而是她的筹码。
孔教授给王校长打了通电话汇报这件事,汪校长正好有空,而且非常感兴趣,表示第二天愿意见她和孟学帆一面。
顾书尧先去药厂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孟学帆,然后又去医院探望姨妈。姨妈的伤口愈合得很顺利,不过顾书尧去医院的时候,正好不久前刚有人过来探望过姨妈,刚刚才走,姨妈床边还摆着刚送过来的礼物,从补品到给孩子的进口玩具,面面俱到应有尽有。
能这样送礼物的人盛州城里并不多,顾书尧看了眼地上成堆的礼物,问姨妈:“殷鹤成又来过了?”殷鹤成昨天那样和她告别,她总是觉得有些奇怪,难不成又到姨妈这来了?
姨妈摇了摇头,笑着道:“也不全对,刚才四姨太到了这一趟,这些都是殷老夫人派她送过来的。”姨妈也不避讳,直言道:“我这其实是沾了你的光,殷老夫人这回是真的准备把你当孙媳妇对待了。”姨妈说的没错,她已经和陈曜东离婚了,殷老夫人还是陈曜东的姑母,如果不是顾书尧的原因,殷老夫人是绝不会这样做的。
顾书尧想起殷鹤成昨天跟她说殷老夫人想见她一面,她对着长辈并没有多少恶意,如果殷老夫人这么想见她,之后见一面也是可以的。
“对了,舒窈,四姨太还说殷老夫人原本是想亲自过来的,只是最近几日殷司令病重了些,一直都不见好,殷老夫人连着几日都没睡好觉精神不好,便没有过来了。”姨妈说到这,又问顾书尧:“你现在和少帅是什么个打算?”
“我也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殷司令的病让顾书尧有些担忧,同时她也有些失望,殷鹤成这几天都没有来找她。她明显能感觉到他那次送她回洋楼时是有心事的,难道是她没有痛快答应他结婚,他生气了?可他这样匆忙地想和她结婚,究竟又是为的什么?难道是只想快些要个孩子么?
她其实也不高兴,他来找她她不高兴,他不来找她也不高兴,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喜怒都和他牵连。
殷司令的病经常反反复复,虽然不是什么好事。不过殷鹤成替殷司令请了美国医生在帅府,她也未必帮得上什么忙,过两天再去帅府看望殷司令和殷老夫人也行。
顾书尧目前现在最想解决的还是实验室的事情,第二天顾书尧便和孟学帆去见汪校长了。
汪校长在校长办公室接待了他们。汪校长虽然五十几岁了,但曾经在日本和英国都留过学,因此和孟学帆、顾书尧都很有话谈。
汪校长看了孟学帆的简历后对他赞不绝口,同时也称赞顾书尧:“我听孔教授提起过你,这么年轻的女孩子,还能再法国拿到学位,真的很了不起!”不过提到聘任教授时,汪校长却又说:“现在实验室有限,实科的教员人数已经饱和了,并不是太缺人。”他咳了一声,对孟学帆道:“孟先生,当然我还是很欢迎你留在燕北大学的!你这个名额我一定想办法替你空出来!”
孟学帆的名额还要空出来,言下之意便是顾书尧丝毫没有希望了。顾书尧并不想就这么放弃,之前她也听孔教授说了现在实科正是缺少人才的时候。既然汪校长是说缺少实验器材,她索性道:“汪校长,我从法国回国的时候带了一套实验器材回国,如果您能同时让我和孟学帆一起留在燕北大学,我愿意将实验器材都捐献给燕北大学。”其实在顾书尧有在燕北大学任教的念头前,他就已经打算将实验器材捐出来了,如今只不过是为自己争取机会。
可汪校长似乎是在她的话中听出了威胁的口气,反而不大高兴了,他拿起办公桌上一叠文件对顾书尧道:“顾小姐,实话跟你说,盛州军政府今天下了批文过来,计划给燕北大学拨款两百万,用于扩建校园以及购买最新设备。”
盛州军政府?那不就是殷鹤成么?听汪校长这么说,孟学帆十分意外殷鹤成会这么大方地拨款,毕竟愿意将钱花在教育上的统帅并不多。同时他也没忍住看向顾书尧,紧接着又看了一眼汪校长,显然汪校长是不知道书尧和少帅的关系的。
两百万!顾书尧也有些惊讶,她之前到没听殷鹤成说过这件事,居然还是这么大手笔。
不过这一会没钱,一会有钱的,汪校长显然是不想要她,顾书尧索性戳破了,“汪校长,据我所知,贵校本科学历任教的教授不再少数,您不想让我在燕北大学任教是不是因为我的性别?”
“国内还没有女教授的先例,何况你知道燕北大学是男校,连女学生都不招收,你一个姑娘家跑讲台上面对一群男学生像什么话。这传出去是要闹笑话的!”
顾书尧正色道:“国内是什么情况我不清楚,但是实话跟您讲,我在法国的时候就是更孟学帆跟随同一位导师,在同一个实验室。在我们那个实验室,不乏存在女学生,而且事实也证明女学生的研究能力比不男学生差。”
汪校长皱着眉没有答复她,顾书尧直接走到汪校长面前挑明利害:“汪校长,燕北现在的教育现状您是清楚的,您知道现在本来就是缺少实科人才的时候,您也知道实科发展对于一个国家的重要性,而现在因为我们的武器不够先进,因为我们的医疗水平比不上其他国家,现在侵略者的炮火已经打进来了,为什么在这样危及的关头,您还要根据性别这样无关紧要的条件将本来就少的人,将她们一颗立志报国的赤子之心拒之门外呢?”
她的话都在理上,汪校长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道:“顾小姐,你的意思我都明白了,这样吧,我再考虑几天再给你答复。”燕北大学一直是公立大学,现在军政府又开始加强了对教育的监管,聘请女教员放在全国都是开创性之举,如今教育界十分动荡,之前的校长去年才辞的职,汪校长吸取了教训行事谨慎,因此这件事他必须请示上级。
“谢谢你。”顾书尧该说的话已经说完了,因此她也没打算纠缠着要个结果出来。
孟学帆和顾书尧一道回去,他有些不解,问顾书尧:“书尧,这件事你怎么不跟少帅提?他既然给燕北大学拨了款,想必是关注这件事的。”他上次初来盛州时跟着顾书尧和殷鹤成去了官邸,他当时看的出来他们两的关系是不错的。
顾书尧摇了摇头,没多说什么,和孟学帆一起下楼梯,她的司机和车都停在楼下。
是正午,冬天的太阳照得人暖洋洋的,哪知刚走到楼下,顾书尧便看见校门前停着几辆汽车,她认得那是殷鹤成的车。殷鹤成突然给燕北大学拨款她本来就觉得蹊跷,没想到他的车队又在燕北大学前出现,他应该是知道她的行踪的。
只是顾书尧走到车队旁的时候,却只看到了黄维忠。
自从那次盛州站遇袭之后,顾书尧已有许久不见黄维忠,她见到黄维忠也很高兴,问他:“你伤都好了么?”
黄维忠抬了一下胳膊,笑着道:“谢谢顾小姐您记挂,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他笑了笑,直接道明来意,“顾小姐,是少帅让我来接您回帅府的。对了,孟先生,我另外派人送您回去。”显然,这些都是殷鹤成交代过的。
不过顾书尧正好想去帅府看往殷老夫人和殷司令,倒也是巧他刚好派人来接了,只是她也奇怪,从前他的车队都是和他在一起的,这回却不见他人。
顾书尧往汽车里扫了两眼,确认殷鹤成不在后,她问黄维忠:“黄副官,少帅他人呢?”
“少帅临时有点事,先回北营行辕去了。”殷鹤成的确是有事,他最初原本是打算亲自来燕北大学接她的,却忽然接到侍从官报告殷敬林在林北被人枪杀了。
杀他的人是从前的那个土匪虎有魁,虎有魁原本是和殷敬林一起逃走的,盛军搜山一寸一寸地找过来,虎有魁和殷敬林互相都害怕被对方连累,结果反了目。原本是殷敬林被虎有魁惹恼了,想先下手为强杀人灭口,结果反被虎有魁夺了枪,将他给先毙了。
当然黄维忠向来口风紧,他没有跟顾书尧说这些。
顾书尧到帅府的时候正好是是吃午饭的时候,殷鹤成还没有回来,殷老夫人倒是让人做了一桌子好菜准备迎接她。殷老夫人如今对顾书尧没了从前的成见,就只想着顾书尧和殷鹤成能够早点成婚,然后早些给她添个小曾孙出来,从前的事情她也可以过往不计。
殷鹤成这回叫顾书尧过来,其实也是想和她先商量明天订婚的事,她既然已经和他解除了婚约,便得重新订一边婚。如今他从前那些事他都已经清理干净了,他想着最好是盛军开庆功宴,趁着将领们都在宣布他们的婚事最好。
殷鹤成还没回来,殷老夫人便在客厅和顾书尧聊天。殷老夫人是知道殷鹤成准备宣布订婚的,她想着顾书尧早就跟了她孙子,定是愿意的,便也没有隐瞒:“明晚盛军开庆功宴,雁亭打算在宴上宣布你们两的婚事。”她看了一眼顾书尧又说:“急是急了些,但你也知道雁亭忙,今后那仗不知道还要打到什么时候。”
明天就宣布订婚?现在燕北大学那边还没有定妥,顾书尧觉得还有一些事情在结婚前必须和殷鹤成谈一谈。顾书尧想了想,决定挑开话题,对殷老夫人道:“我听姨妈说殷伯父又病了,我这回过来也是来看望殷伯父的。”
殷老夫人倒也感念她有这份心,只说:“定原这几天都不怎么稳定,那几个洋大夫也摸不早病了。”殷老夫人突然想起顾书尧是开药房的,嘱咐道:“我向来就不怎么信得过这些洋大夫,既然西的不管用,你药房里可有什么合适的郎中,请过来给定原号号脉也行!”
顾书尧点头应“好”,殷老夫人苦笑道:“真希望定原早些好,他就是想亲眼看着你和雁亭结婚,以后还得抱孙子呢!”
顾书尧笑了笑,只道:“奶奶,要不我先上楼看看殷伯父。”
殷老夫人看了眼窗外,殷鹤成还没有回来,估计还要一会子,便朝顾书尧挥了挥手,“去吧去吧,难为你这么有孝心。”
顾书尧在帅府住了一段时间,特别是现在老夫人对她的态度也转变了,帅府上上下下也不敢将她当外人了。原本殷老夫人是要颂菊领着顾书尧去的,颂菊刚上楼突然想起六姨太之前交代她通知厨房煎药,结果被她给这样忘了。颂菊伺候了顾书尧一段时间,她知道顾书尧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向顾书尧说了来由后,顾书尧便让她先去厨房了。
顾书尧一个人走到二楼殷司令的卧室门口,殷司令房中一般都有护士、医生在,只是她这回敲了下门却没人开门。她试着扭了下门,令她意外的是这一次卧室里似乎一个医生都没有,六姨太和佣人也不在。卧室的窗帘紧紧拉着,明明是正午,整个房间却格外暗沉。
顾书尧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不过她更担心殷司令。她往殷司令里间的卧室走去,卧室里虽然很暗,但是顾书尧还是可以看到殷司令躺在床上,只是他身子僵僵的,一动也不动。
里间卧室也没有人,而床头柜上洒落这一小把白色药片,似乎是有人不小心碰倒了某只药瓶。
顾书尧忽然有些害怕,连忙凑近了去检查殷司令的呼吸。还好是有鼻息的,或许是察觉到有人靠近,殷司令的眼睛开始渐渐睁开,口中模模糊糊反复说着什么。
顾书尧听不太清,殷司令反而有些急了,终于将那两个字喊了出来。
顾书尧心里突然咯噔一声,因为这一回她总算听明白了,殷司令说的是——“救命。”
顾书尧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后背突然涌上一阵凉意,一点一点沁入她的骨头缝里。顾书尧连忙起身,正准备往外走,可她还没有完全站起来,身后已经传来了脚步声,阴沉沉地正在向她靠近。
原来这房间里一直都是有人的。
顾书尧还没有回头,忽然感觉到有冰凉的金属抵在她后脑勺上,不用回头她也知道那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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