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鹤成快要订婚了?
顾舒窈从没听说过这事,听任子延突然这么一说,她也愣了一下。原本还有些昏沉的,瞬间便清醒了不少。
她不知道她为什么有些不舒服,她和殷鹤成已经解除了婚约,他和谁订婚也好,结婚也罢其实都和她无关。仔细想想,可能和她现在正躺在他的床上有关吧,这算怎么回事?
已经下午四点多钟了,过了六点钟天就要黑了,要是还在这过夜就更奇怪了。就算任子延不说,顾舒窈其实之前也打算离开。虽然她手臂上的伤口刚刚缝合,麻药药效一过,身上的疼痛也不比刚受伤时轻半分。
不过,她听任子延和她说这件事,更加坚定了她走的决心,只说:“谢谢你的提醒,我现在就叫我家人来接我回去。”
顾舒窈的语气平静,非但没有哭闹,还谢谢他任子延。任子延听她这样说,稍一扬眉,“顾小姐,你难道不好奇雁亭要和谁订婚么?”
他这样问,像是故意要看她不堪。顾舒窈也不怎么高兴了,皱眉反问他:“那你觉得我应该要怎么个好奇法?”顾舒窈这样说着,突然想起殷鹤成跟她说过的话,他说他已经二十六了,该有孩子了。转念想想,他这么快又和别人去订婚其实并不是一件令人意外的事情。
任子延见顾舒窈还没有意识到,又说得更明白些,“顾小姐,这么跟你说吧,雁亭本来今天是要去乾都见那位小姐的,他去乾都的专列都停在盛州火车站了,他却一直没去。后来他去哪了,你应该是知道的。”
“我知道了。”她虽然只淡淡应了一声,却皱紧了眉头。
任子延站起来,抿着嘴点了一下头,“我让人帮你通知你……姨妈?”顾舒窈家里那些事,任子延作为一个旁观者也知道些。父母都不在了,兄嫂也算计她。和雁亭解除婚约之后,只和一个姨妈相依为命。虽然她现在看起来和一般的女大学生没什么分别,可终究还是不同的。有些事不可能永远瞒住,就比如她以前掉过孩子,又和雁亭有过婚约,如果雁亭稍微施加点干涉,燕北有几个人敢娶她、愿意娶她?
她刚刚才受了伤,惨白一张脸,坐在那不说话似乎只等着他走了。任子延原本准备离开,看了两眼倒稍微动了点恻隐之心,好像他一个大男人非要在这个时候难为她。他以前一直觉得这顾小姐奇怪,现在想来,也不过是思想激进些,别的倒也没什么。
任子延现在其实只担心殷鹤成因为她耽误了乾都那边的婚事。这顾小姐也难找到更好的人家,若是雁亭回过头来真对她有了什么意思,即使没什么名分,她跟着雁亭也比跟着别人强。
任子延想了下,这顾小姐也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人,便直接和她挑明,“顾小姐,我听说你上次还到过一次官邸,说雁亭亲日卖国?”
顾舒窈听任子延突然说到这些,不知道他是什么打算,于是睁开眼去打量他。
“你正好说反了,雁亭因为“十项条款”的事情已经和日本闹僵了,反倒是他的叔父在日本人的支持下成了盛军的副司令。现在燕北的局势并不明朗,雁亭这次是要和乾都一位大家闺秀订婚,这桩婚事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男人虚伪的占大多数,明明在心里是一桩美事,说出口却成了一件无奈之举。
顾舒窈对他的前半句更感兴趣,她将信将疑,反问了一句,“既然这样,当时报上那么多消息都是冲着他去了,为什么不去澄清?”
任子延原本想说,却止住了。他想了想,看了眼顾舒窈,道:“要不然你还是去问雁亭,对了,你不要跟他说是我告诉你的。”任子延突然想明白了,与其现在他逼着顾小姐走,雁亭回来了发现她不见了反过来去怪他,还不如让他们自己去做了断。说完,趁着殷鹤成还没回来,任子延连忙走了。
顾舒窈原本打算立刻就走,听任子延那样说,倒突然想走之前见殷鹤成一面,难道她之前都错怪他了?他刚才跟她说不会签十项条款这件事她原本不太相信,可她仔细想了想,好像确实有些不对劲。就像今天,警察署的人过来制止他们集会演讲,他的近卫旅非但不仅没有抓人,还控制了那些警察。真的像任子延说的一样,他原本要去乾都,只是突然过来的么?
她突然想起自己的那篇文章,似乎真的有些冲动了,可他为什么不澄清?何况何宗文和曾庆乾他们还没放出来,他们是被帅府的人抓走的。他到底是怎么想的,顾舒窈并不清楚。
任子延一走,护士就进来了,顾舒窈问她们:“少帅什么时候回来?”她原想叫他殷鹤成,可想了想,似乎就她一个人这么叫他,直呼其名也的确不太礼貌。他其实也不欠她什么,今天的事若不多想,其实就是他在出手帮他。上一次在法租界,也是他帮了她,若是后来没牵扯到别的,也不至于不欢而散。如果只做朋友,他其实是个会与人相处的人,做事也细致、周到。
佣人见她这么问,显然是误会了,只说:“顾小姐,您别担心,少帅没交代不在官邸用晚饭,晚上是一定会回来的。”佣人不知道少帅和这顾小姐究竟是怎么个情况,对她比上次来官邸要客气得多。
顾舒窈又交代了一声,让他们往复兴大药房打通电话,让药房那边在七点钟左右派车过来接她。佣人听她这么说,诧异望了她一眼,犹豫地点了下头后,便从卧室走出去了。
因为她需要静养,护士过来扶着她躺回去,不一会又有医生来帮她检查伤口,没想到她刚才就是那样撑着坐了一下,纱布上就沾了不少血。护士过来给顾舒窈重新上了一遍药,许是刚才和任子延谈话分散了精神,顾舒窈并没有意识到什么,倒是如今那药在她伤口上一擦,她疼得浑身发抖。
或许是他们见她愈合得不好,怕殷鹤成回来责备,因此任子延走后,一直都有护士在一旁守着她,端茶倒水都任她吩咐,只是不许她乱动。见那些医生护士的架势,似乎是要让她再在这里躺个十几、二十天。
她涂完药之后脑子里本就有些发晕,护士又不许她乱动,她本在出神想一些事情,却不知道怎么睡着了。
她睡下不到半个钟头,殷鹤成便回来了。他直接回了二楼的卧室,护士见他进来都站起来,原本要叫他,他却抬了下手,轻声吩咐他们先出去。
殷鹤成走过去,发现她已经睡着了。不过她睡得并不怎么安稳,眉头微微皱着,时不时还蹙一下。
他站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没有再靠近。她就躺在那里,让他有一种不真实的错觉,但他也不知道这份错觉能维持多久。
他只看了一会,并不想吵醒他,正准备往卧室外走,黄维忠匆匆忙忙赶了过来。现在已经下午五点了,如果没有上午那些事,晚上七点专列就能到乾都火车站。可那边一直还没联络,少帅待人一向是妥当的,今天不知道怎么忘了。黄维忠原本是记得要给提醒少帅的,结果下午那位日本大使一过来,只想着日本那边怎么对付,他也将乾都那边给忘了,刚刚才打了通电话过去。
“少帅,乾都曹公馆那边我刚刚打了通电话过去,说您这边军务临时出了些事,您看还要再怎么处置?曹院长和曹三小姐那边?”
五点钟打这通电话其实已经晚了,若是要为殷鹤成接风,自然是要从上午开始准备的,旁人倒也还好,曹三小姐那边……
殷鹤成听黄维忠说到曹三小姐,皱了下眉,犹豫了一会道:“给曹小姐准备的那份见面礼,找个人先送到乾都去,就说是我给她的歉礼。”
黄维忠知道,因为曹三小姐喜好西洋的珠宝,少帅投其所好,特意让人从国外买了条不菲的金刚石项链。
殷鹤成和黄维忠说话都很轻,只是当他转过身准备去将门带上的时候,却发现床上那个人已经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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