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裕目光冷然,念及好人和山贼两个词语,淡淡一笑,倏地收了长剑,道:“既是祭奠完了,滚吧。”
几人一怔,嗅得他身上浓烈的血腥味,早就以为自己逃不过今晚这劫难,谁知道他这么好说话,竟要放人。
几人慌忙冲他作揖,口中称道:“多谢英雄,多谢英雄……”
他冷哼一声,“还不快滚!若再啰嗦,就叫你们尝尝我山贼的厉害。”
几乎是吼出来的话,几人怎会听不出来。众人当即大惊,险些摔倒在地,这时再也不敢多说,慌忙磕头叩首,“多谢太守大人饶命,多谢大人饶命……”
屁滚尿流的跑了。
锦公主跳下战马,走到他身边,瞧着远远消失的背影,道:“阿裕……”
刘裕转过头来,瞧着她。目光中的神色教人看不分明,像是藏着说不清的爱,又像是藏着说不清的恼。
她微微一笑,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温柔道:“你带我来这里真是不必。当日种种皆在我心中,不必故地重游,我也可铭记于心。”
她走上前一步,认真道:“阿裕,我与谢琰这辈子都不可能在一起了。当初他杀我亲人,毁我家国,负我真情。如今,我杀他家人,毁了他的家国,负了他的深情。你以为,我真的还能与他再续前缘吗?”
夜色如墨,寒风清凉,吹拂过她的鬓角,她只觉得温柔得像是刘裕曾经的手。
她笑起来,双颊上泛起滚烫,“阿裕……我相信,即便是谢琰,他也知道跟我是绝不可能了。若他对我还存着一丝心意,又怎么会这许久不曾露面来见?”
“咱们不知道公子玄的白甲战将是他,他却知道与他交战之人是你我。你我与他交手数次,虽从未真的面对面,可他却从来没曾表露过自己的身份,甚至一直刻意隐瞒。你道是为什么?”
刘裕目光一闪,血迹干在他的身上,渐渐变得跟夜色一样漆黑起来,“为什么?”
一个驰骋沙场的将军,大概也就在这个时候,才会表现的痴傻吧。面对心爱的女人,面对不确认的情感,如海一般的大智慧都做了蠢笨。
锦公主摇摇头,哂笑,“傻阿裕……他那是要杀我呀。你不明白吗?”
兵行险着,兵不厌诈,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任何一个战场的计谋,谢琰用来轻松随意,不过是因为他顶着白甲将军的头衔,所有人都不知道他是谁。
除非他刻意表露身份,否则谁也猜测不到他的身份。
比如她和刘裕,就一直不知道公子玄的新任战将,居然就是隐藏起来的谢琰。
刘裕一怔,似乎还不能反应过来其中的关系。她再上前一步,扑进了他的怀中,仰头道:“阿裕,此生我最爱的人是你,不会是谢琰,也永远不会再是谢琰……”
尽管是她抱着他,可她却觉得他的一双大手,渐渐圈住了她的肩膀,进而下滑到了她的腰身,将她紧紧抱住。
他低着头,她仰着头,他的下巴刚好抵着她的头顶。
她眼中一派真诚,讲的都是真心之意。他的剑眉星目渐渐舒展开来,望着她,只觉得那一双眼中藏着一汪深潭,竟像是要将她淹没进去。
两个人静默地抱了一会儿,隐隐听得某人轻轻叹息一声。
她仰起头,便看见他低下了头。
她还未反应过来,他的唇已经近了她的唇边。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个人早已没了此种亲密的举动。这样的亲吻,也不知道隔了几时。大约是从他为了文锦肚子里的孩子责备与她,大约是从他中了孙恩的计谋,将她诱骗与葫芦谷中,害得她跌下悬崖,进了万毒谷,成了瞎子。
她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却知道这样的亲密实在已经隔得足够久远。
她眸光一闪,下意识想要退让。
可他的大手却十分有力,将她的腰身禁锢住,容不得她离开。
于是,压抑的吻就这样落在她的唇边,一点点碾压她的唇瓣,一点点侵袭她的檀口,一点点品尝她的甜蜜。
这温柔的、英武的、魅惑的、嚣张的……甜蜜。
仅仅属于她的甜蜜。
也仅仅是属于他的甜蜜。
怜惜宠溺之情随着这个吻,流水一般倾泻到她的心中。好似根本不需要表达,竟是直接从他的心中,灌溉进入了她的心中,半点也不掺假,半点也不虚华。
“唔唔……”她嘤嘤两声,终是说不出任何,只能任由他予求予取。
亲吻便加深了。攻城略地,长驱直入,撬开了她的贝齿,占领了她的口腔。甜蜜的滋味,令他的呼吸急促起来。
迷迷糊糊中,听得他唤了一声“丫头……”
却再也听不清后来的话。
锦公主终于决定要与谢琰一战。甚至连地点都没变,就在葫芦谷中。
淝水一役,两世为人,她和谢琰的感情早已是前世今生,再也容不下新生。可他们的感情,却在葫芦谷之后升了更深的层次。
他为她死,他为她哑,他为她丑,他为她耗费了此生的运道,从此自神坛跌落下来,做了普通的小卒。
那么,决战便也从葫芦谷结束吧。
她站在中军大帐中,瞧着行军地图上的位置,眸光中是炽热后的冷意。
朱槿恭敬站在那里,抱拳,“公主,咱们真的要与谢琰决一死战吗?”
她冷冷回头,瞧着朱槿,“不然呢?”
朱槿一愣,“我们……”半晌,竟不能说出什么来。
关三爷站在另一侧,阴恻恻道:“确是如此,咱们跟那谢琰,早已不是同道中人。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淝水一役后,咱们早就该杀个你死我活。”
锦公主点点头,“三爷说的是。如今,再拼个你死我活,倒也不晚。”
朱槿不好再多说什么,低头应下,揣了战书出门,打马而去。
锦公主的战书很快送去了谢琰的军营,这一头,她已开始着手准备决战之事。
谢琰的营地。
中军大帐中,谢琰穿着雪白的衣裳坐在圈椅中,他并没穿战甲,脸上的面具遮掩了他全部的面容,只露出面具下一双好看的眼睛。
但现在那双眼睛中并没什么特别的神情。
站在他跟前的侍卫,不敢多言,认认真真等待着。
许久,他都不曾开口,拿着那么一封雪白的信笺,不知道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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