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醒来时才六点,昨晚闹得太晚,反而睡得不踏实。
天未亮,光线从窗外透进来,昏蒙的一缕,分不清是月色还是曦色,庭前梧桐树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天气比昨天又冷了几分。
她揉揉眼睛,想起今日有许多事要忙,睡意消散了些,仰头看向贺云钦,他眼皮阖着,看样子睡得正沉,天尚早,那么干脆再睡一会。
她放松下来,将额头抵在他胸膛上,重新闭上眼。
他冷不丁捉住她的手。
“哎?”她一愣,“你醒了?”
他闭着眼睛笑道:“早就醒了。”
说着把她的手放到嘴边,不轻不重咬一口。
“你怎么又咬我。”她怒,轻轻推他一把。
他顺着她的手劲翻了个身,变成个“大”字形对着天花板,口里还故意“嘶”了一声。
她想起昨晚盛怒之下曾打了他好几下,微惊:“还疼吗。”
他抬胳膊拧开床头灯,解开睡衣,指着肩膀、胳膊以及胸膛上的几处浅浅的伤痕,看她:“你看你凶起来的时候成什么样子。”
红豆忙爬到近前细细地看,好在伤处不多,大部分只略红,无一处破皮。
她心疼地轻轻摸抚,嘴里却道:“谁叫你那么气人的,下次再这样欺负我,我还咬你。”
“还咬?”他挑眉,“君子动口不动手,这道理你懂不懂。”
她哼一声:“我不懂,我又不是君子。”
“对,你不是君子。”他点点头,一把抓住她的手,毫不客气地咬住,“你是只胖猫,来,我先把你这双挠人的胖爪子咬掉。”
她惊笑着要抽回手:“你才胖,敢欺负我我就挠你,不许说我胖,我一点也不胖。”
他翻身压住她,埋头到她胸前,先咬这边,再咬另一边:“这不胖?还是这不胖?我看这里肉就很多。”
白嫩饱满像豆腐,咬着咬着,动作就变了味。
她又痒又难耐,笑着挣扎:“你再咬我我又要咬你了。”
他求之不得:“给你咬。”
两人在床上打了许久的仗,最后到底让他在她白嫩的胸口和屁屁上咬了几口,眼看快七点了,再磨蹭就会迟到了,只得穿上衣服从房中出来。
用早膳时,红豆看报上新闻,铺天盖地全是议论白海立之死的。
一夜过去,报上风向又与昨日不同,不再一味主张白海立是被仇人所暗杀,多了很多五花八门的猜测。
贺云钦淡淡看了看报纸,对这些议论不置可否,吃完饭,一径出了门,对红豆道:“时间还早,我们先回趟贺公馆,晚上再安排完岳母和大哥搬家之事。”
此事昨晚后半夜就商量好了,红豆迟疑道:“那边房子打扫起来还需些时间,今日搬势必不可能了,而且催得太急的话,母亲和哥哥也会起疑心。”
贺云钦道:“反正那边家具都是现成的,我这就让人去那边打扫,能早搬就早搬,免得夜长梦多。”
红豆想起白海立的死状:“那洋房果真有问题么。”
贺云钦摸摸下巴,面露疑惑:“格局上没看出什么问题,就是座普普通通的洋房,怪就怪在那栋洋房据说是一位白俄贵族建的,可是我们查了许久都没查到这白俄人的来历。”
红豆一怔,的确如此,从来只听说这洋房是位白俄贵族建的,然而任谁都叫不出这人的名字,这人后来去了何处,也无人能说得上来。
贺云钦给她拉开车门,等她坐好,从另一边上了车:“要是你担心说服不了岳母,我来跟她老人家好好沟通。”
红豆看他一眼:“我倒不担心这个,问题是从前虞家的下人都散了,新房子比同福巷那寓所大上许多,若真搬了家,周嫂一个下人忙不过来,得另雇下人来做事,如今打仗的传言甚嚣尘上,下人一时也不好找,何况我们家家当虽不多,搬起家来也极麻烦,就算再麻利,起码也得三四天才能搬完。”
她扳着手指头一件一件数着,声音又脆又甜,他听了一晌,不自觉摸摸耳朵,仍觉得痒,干脆道:“这些事都交给我,只要岳母和大哥不反对,两天之内就搬完。”
红豆只得道:“好吧。”
到了贺公馆,一家人刚用过早膳。
看贺云钦总算回来了,贺孟枚肃容对贺云钦道:“我正要找你,你同你大哥到我书房来,我有要事要跟你们商量。”
贺云钦默了默,应道:“好。”
温声对红豆:“你回房等我。”
红豆点点头,上午第一堂本就无课,之所以要去学校,是因为话剧换了男主角,她身为主角,必须跟对方重新对戏,说来并未定死时间,晚去一会也无碍。
于是上了楼,刚要进屋,贺太太身边的下人过来道:“二少奶奶,太太请你过去。”
红豆只得歇了回房的打算。
贺竹筠也在,婆婆坐在沙发上,贺竹筠倚着扶手,母女俩像在商量什么事。
一见她来,贺太太便招手:“好孩子,你来看看这个。”
红豆近前坐下,含笑看婆婆手里的东西,一愣,上面竟全是英文,再一看,原来是美利坚的大学介绍。
贺太太读女子大学的时候学过英文,以她的程度,勉强能看懂英文字报,看红豆望着报纸,便拍了拍她的手背道:“现在世道不太平,家里就你和竹筠最小,一旦打起仗来,书是念不下去了,我和你父亲的意思是不能耽误你们的学业,这里是美利坚几所名声甚佳的好学校,说来各有千秋,你看看你属意哪所大学。老二这孩子倔得很,如今内忧外患,论起主张,跟他父亲和大哥一样,一定是要实业救国的,到底怎么拿主意,还得你们小两口自己商量。”
红豆万想不到婆婆竟是要同她商议这件事。
贺竹筠笑道:“二嫂的功课这么好,不申请一流大学就太亏了,我么,选学校还是其次,原来学的是外文专业,到了美利坚得换专业,可我到现在还没想好学什么,二嫂,你有什么好建议。”
红豆虽有申请留洋的打算,但前提是不跟贺云钦分开,听了这话,笑道:“还得看你自己的兴趣,你二哥认识的美利坚教授多,回头跟你二哥商量商量。”
贺太太微笑道:“上月潘太太他们一家才从美利坚回来,说起那地方样样都很方便,就算过去住个几年,等国内形势好了再回来也不迟。我常对老二说,只要一家人平平安安的,在何处不是救国?非得拿血肉之躯来救才叫大英雄?修铁路、运货资都叫救国。当然,这件事并未说死,先看看局面怎么变化再说。”
贺竹筠亲亲热热搂着红豆,压低声音道:“反正我知道,二嫂在何处,二哥就在何处。”
而后又扬声道:“何况还有我和母亲呢,二哥必定舍不得跟我们分开的。”
贺太太道:“早上看报纸说,横竖这仗今年是打不起来了,所以这事也没急到火烧眉毛的地步,回头你和老二再好好商量,晚上我约了几位太太来家里打麻将,再问问谁家千金在美利坚念书。对了,你大嫂说近来你们学校要排话剧,你是女主演?红豆,你在排什么话剧?“
红豆静了几秒,笑道:“教育系和国文系合演一幕戏,叫画皮,母亲要带几位伯母过来看么,我要同学给您在前排留座位。”
贺太太脸上笑意漾开,这孩子性子极讨人喜欢,从不扭扭捏捏的,话还说得坦荡漂亮,笑道:“你们年轻人排的戏,我们这些老婆子就不去凑热闹了。对了,新沙逊洋行送了几双小羊皮做的高跟鞋来,样式做得不错,就是颜色太鲜嫩了,我一双都穿不了,回头你和竹筠挑着分了。”
这时下人送茶进来,贺竹筠慢条斯理喝着茶,想起一事,问红豆:“二嫂,我听说原来的男主演不演了?”
红豆点头:“家里有事,临时换了上海大学的一个学生,台词已背好了,今天对对戏,晚上就要开演了。”
“这人演得如何?”贺竹筠往嘴里放了粒茶梅。
红豆只觉得那茶梅极好吃,一粒又一粒,竟怎么也停不下来,摇摇头:“不知道,听说是上海大学余校长的长孙,平时总在学校演话剧,行与不行,等会去学校对戏就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sorry,今天太忙,还是没有二更,给大家发个红包聊表歉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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