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重德来了?
桑桥愣了愣,下意识转身就想原路离开。
然而还没来得及走出大门口,就听一阵硬底皮鞋声从大厅里快速走了出来。
桑重德大抵以为是傅行舟回来了,满脸堆笑的往门口来迎接。
绕过玄关,才发现回来的人不是傅行舟。
而是桑桥。
桑重德的脸上很快的闪过一丝不满,随即又挤出笑着朝桑桥走过来。
十分慈父的伸手就要揽桑桥的肩膀:“桥桥不是在参加节目吗?怎么今天回来了,爸爸这几天都没见你,怎么不回桑家去吃个饭呢?”
桑桥面无表情的从桑重德的手臂下躲了出去,勾了勾嘴角:“桑重德,我能不能回桑家吃饭,你心里没点b数吗?”
桑重德:“……”
桑重德今年五十多岁,虽然已经有了啤酒肚,但勉强也能算个人模狗样。
何况人靠衣装,他每次出来都能把自己端成一副西装革履的伪君子做派。
只可惜桑桥这人骨子里有种鱼死网破的大无畏精神,无论人前还是人后,从没给桑重德留过面子。
桑重德今天一身深赭色的中山装,看上去精神又正派。
就算此时被桑桥一通话甩下去,表情也只是微变了几分,很快又开始试图传播父爱:“不要这样说,桥桥,爸爸知道这些年来你受苦了……但是爸爸也有苦衷,你看……”
“不好意思,没戴隐形眼镜,看不见。”
桑桥打断了桑重德的话,没有表情的问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袁伯和别墅里的几个佣人就候在大厅门口。
桑重德连续被桑桥怼了几次,脸色终于不太好看。
他向后走了两步,在宽大的沙发上坐下来,长长叹了口气:“桥桥,你和爸爸之间的隔阂怎么就这么深呢?你结婚这么久,爸爸也没看过你,今天刚好有空,才想过来见你一面。”
听听。
这是多么感人至深的父子情。
桑桥都听乐了,抱着手上的牛皮纸袋往陈列架上一放:“你是为城西那块地来的,榕城港湾度假村的那个项目,你之前跟我提起过。”
桑桥的记性其实不算太好,这名字还是之前桑重德跟他提过之后,他上网搜出来的。
桑重德脸上的笑像是一把一把充满阴谋的刀,又重又慢的往桑桥的皮肉上割:“桥桥,怎么说话呢?你和傅老板现在正式领了证,桑傅两家就是亲家,是一家人怎么说两家话呢?”
见桑桥没有出声。
桑重德自顾自的给自己斟了杯茶:“再者,来之前我已经给傅老板打了电话,他口头上已经同意,爸爸这是过来签合同的。”
桑桥:“……”
桑桥的心猛的往下一沉。
他还记得自己从傅氏企业网站上看到的那片地具体位置,黄金地段,建构目标后第一年的收益额就能预计达到北城近年来兴起度假村的最高水平。
而且这项目傅氏本为全权控股,从未进行公开招标。
却硬生生让桑重德这样的人……这样的人,白占了便宜。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
傅行舟也不会给桑重德这个面子。
自己可真是多余。
桑桥垂着视线,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抬头勾勾嘴角:“你说得对,反正还没签合同。”
桑重德捕捉到了桑桥话里的含义,脸色一拧:“你什么意思?”
桑桥对桑重德笑了一下:“没什么意思,就是庆幸我今天晚上幸好回来了。我就要盯着傅行舟,让他别签这份文件。有问题吗?”
桑重德猛地一拍桌子:“桑桥!”
桑桥笑嘻嘻的:“怎么,你想打我啊?那你打啊,打了我也不让傅行舟跟你签,气死你!”
桑重德的好心情终于被桑桥破坏了个一干二净,一直端着的慈父模样也全部崩了盘。
他指着桑桥,重重的喘了几口粗气:“桑桥,我看你是翅膀硬了想飞了!丧门星,要不是桑家给你撑着,你能进的了傅行舟的门?忘本儿的东西……”
桑重德最后几句话还没说完。
傅行舟就冷着脸从玄关后走了进来。
也许是北城今天降温的原因。
傅行舟换了身灰黑两色的手工羊绒大衣。
别墅的大门左右两扇还没有合上,夜里的风裹挟着傅行舟脸上的寒意一并卷进了屋里。
黑色的鹿皮鞋踩在地上几乎无声无息。
傅行舟在灯火通明的大厅内站定,慢条斯理的将大衣递给了身后的管家,扬了下眉:“桑总来的挺早。”
桑重德在见到傅行舟的那一瞬间就迅速收敛了自己所有的脏话,此时整个人都端庄又和善,披着上流社会的人皮向傅行舟伸出手:“傅董日理万机,我早些来是应该的。”
傅行舟漫不经心的看了眼桑重德伸出来的手,极其冷淡的从他身边走过。
走到桑桥身边,皱了下眉,看着桑桥抱着的三个纸袋:“这是什么?”
大厅里此时除了傅行舟和桑重德之外,还有袁伯和别墅内的其他佣人。
桑桥抱着情趣纸袋的手抖了抖,觉得当众回答这个问题实在有点羞耻,抿了抿唇:“等等回房间我再告诉你!”
对比面前的桑重德,傅行舟显然对桑桥手中的纸袋更感兴趣。
在得到桑桥的回答后。
傅行舟点了下头:“那你先上楼去等我?我处理好其他事就来。”
上楼去等?!
那必然不行的啊!
桑桥从傅行舟背后探出头看了一眼桑重德,脑袋摇得跟小拨浪鼓似的:“不不不,我就在这里等你!”
傅行舟帮桑桥整了整因为抱东西而显得发皱衣服,温和道:“你在这里我处理工作会分心的。”
桑桥:“……”
你说的好像真的哦。
桑桥撇了撇嘴,艰难的用一只手拽了下傅行舟的衣角:“那,那你先跟我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傅行舟伸手拨了拨桑桥额前的碎发,回过身对桑重德道:“我先陪桥桥上楼一下,烦请桑总稍后,我很快下来。”
桑重德自然记得刚刚他和桑桥发生争执的原因,生怕傅行舟跟着桑桥一上去,说好的话就变卦了,赶紧道:“这……傅董,您和桥桥刚刚新婚,我能理解。不过现在时间不早,我把合同也已经带来了,不过就是签个字的事儿……”
傅行舟已经带着桑桥往一楼楼梯走了过去,闻言侧了侧身:“桑总,傅某说过的话不会反悔。你不必担忧。”
这话的确没错。
傅行舟在名利场上口碑极好,从没听说过什么倒戈反口之事。
桑重德得了一句承诺,大喜。
这才将心放回了肚子里,甚至主动挥了挥手:“傅老板太客气了!我当然没有担忧,您和桥桥之间不用着急,我耐心等便是了!”
桑桥:“……”
总觉得这句话哪里怪怪的。
桑桥琢磨了半天也没琢磨出这句话到底是哪里不对,吭哧吭哧的正要开始爬楼。
身边的傅行舟便伸手把他怀中的牛皮纸袋子接了过去,开口道:“去二楼吧,我的卧室。”
桑桥愣了一秒:“啊?哦哦……好。”
反正都要一起睡觉觉了。
去哪个卧室都一样的。
桑桥十分乖巧的跟在傅行舟身后,像小尾巴似的到了他的卧室门口。
然后。
看傅行舟拉开门,微微侧身,平淡的道:“进去吧。”
桑桥:“……”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桑桥总觉得自己从傅行舟的话里听出了一丝微妙的……
满足感?
有点像是他以前看过的动物世界里大型野兽捕获了猎物后的那种不紧不慢。
桑桥被自己的脑补吓得打了个小小的哆嗦,试探性的迈着脚丫子走进了傅行舟的房间。
这间卧室显然是二楼的主卧,空间很大,将书房和卧房直接打通,方便主人使用。
米色的地毯和灯光将房间映衬的又绒又暖。
桑桥从傅行舟手里将自己的牛皮纸袋子抢回来,小心翼翼的在墙角堆好,认真的扬起脸,一本正经的道:“你……不要跟桑重德签那个合同,好不好?”
傅行舟的视线又在纸袋子上流连了几眼,然后看了看桑桥:“怎么了?”
桑桥总觉得自己不应该当着傅行舟的面辱骂桑重德,只得努力筛选了好半天语言:“桑重德人很不好的……而且我听说他的公司最近资金链上有点问题,反正你千万不要跟他签。”
然而傅行舟既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
他站在桑桥面前,很轻的勾了一下嘴角:“桥桥,你是担心我么?”
桑桥特别真诚的开始点头:“对啊!我搜过你们公司那个项目了,你们原本要自己做的,不要分给桑重德!他很差的!”
桑桥的声音一向偏软,依稀还带着点少年的味道。
尤其是他此时加快语调说了几句话,微仰着头,水润晶莹的眼睛里写满了急切,看上去越发诱人。
傅行舟的目光在桑桥细嫩的喉结上扫过,哑着声音道:“我知道。”
桑桥:“???”
傅行舟伸手摸了摸桑桥的头发:“我还知道桑重德对你不好,骂过你,打过你,还让你饿肚子。”
桑桥:“???”
你个渣渣你都知道了还要和桑重德签合同!?
桑桥皱着脸,气得像只河豚似的。
正准备开始自闭。
就感觉傅行舟的手在他右耳的耳尖上轻轻揉了揉
接着。
傅行舟的人也靠了过来,轻轻的吻了吻桑桥右耳的耳骨:“桥桥,老公帮你报仇,好不好?”
夜色微凉。
傅行舟的唇却是热的
滑过耳畔的时候,有一种十分珍惜的味道。
还没等桑桥反应过来。
傅行舟已经站直了身子:“浴室里有新的浴巾,还有你喜欢的圆形大浴缸。去泡个澡,等我处理完桑重德的事上来,嗯?”
桑桥:“……”
桑桥被傅行舟的一顿骚操作直接给套路进了沟里,老老实实的抱着衣服往浴室里走去,走到半路,还特意回头又叮嘱了一遍:“你千万不要被他骗了啊!”
傅行舟点点头。
桑桥扒在门框上想了一会儿:“那,你快点上来哦。”
傅行舟道:“好。”
一直听到浴室里的水声打开。
傅行舟才转身往楼下走去。
回到一楼的大厅,桑重德果然还坐在那里一脸焦躁不安的喝茶。
等见到傅行舟面色不变的回来。
桑重德心里的石头才落了地,站起身赔笑道:“傅董,桥桥从小性格就顽劣,让您多费心了。”
傅行舟不急不缓的在另一边沙发上坐下来,目光掠过桑重德:“是么?”
桑重德满心满眼都不乐意最终进了傅家门的人是桑桥,赶紧道:“桥桥……唉,这孩子的确是我小时候没有教好,性格上不得台面。”
桑重德偷偷观察着傅行舟的脸色,见没什么变化,接着道:“原先傅老先生来跟我提起两家联姻的事,我们全家都认为清清其实更适合您,也怪清清没福气……”
傅行舟突然扯了下嘴角。
桑重德的话顿时停了下来:“傅董?”
傅行舟道:“桑总,如果我没有记错。当时我爷爷去你家时,提出的联姻要求是,我希望跟你的小儿子结婚。”
桑重德:“……”
傅行舟眉目中有种毫不掩饰的冷淡:“是你们将这句话解读成了桑清,我没有拆穿,已经是对你们最大的客气。”
他顿了顿,放在沙发上的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红木的扶手:“我还没问过你有没有把桑桥当儿子看,你倒还能在我这儿继续介绍桑清?”
傅行舟似笑非笑的看了看桑重德:“桑总如此口才,不去做产品销售,真是屈才了。”
傅行舟性子孤高,鲜少有说这么多话的时候。
但凡要是桑重德能对傅行舟稍微了解哪怕一丝一毫,都会知道。
让傅行舟说了这么多话的人,基本上每个都凉的很惨。
管家袁伯静默不语的收回了放在桑重德身上的视线。
将新鲜的果盘端上桌来,在零下结冰的气氛中道:“少爷,桑总,别忙着只谈公事,身体重要,吃水果。”
红艳艳的车厘子洗得晶莹透亮,水珠还挂在上面。
冬季的白草莓和车厘子摆放成盘,旁边还配了切片的绿果和火龙果。
傅行舟这才将注意力从桑重德身上挪开了些:“给桑桥端上去了吗?”
袁伯将果盘位置摆摆正:“已经准备好了。桑先生爱吃沙拉,厨房正在准备,等好了后我马上给他送过去。”
桑重德难看的脸色终于一点点缓了回来。
他意识到在这时候跟傅行舟继续提起桑清就是个严重的错误。
于是很快换了话题,从公文包里拿出合同:“瞧瞧我这嘴,真是……傅董,这是我准备好的度假村项目企业合作开发案。请您过目,如果没有其他问题,我们今晚就可以敲定合作。”
傅行舟倒是没有要改口的意思,只抬起手腕看了看表:“桑总稍后,我助理马上会和傅氏地产相关的律师一起过来。公私有别,希望桑总不会介意。”
桑重德:“……”
大概是看出了桑重德的迟疑。
傅行舟十分淡定的补充了一句:“当然,如果桑总觉得我不近人情,这笔合同也可就此作罢。”
桑重德:“……”
作罢?!
桑家这段时间以来的生意屡屡受创,其频繁程度都让桑重德怀疑是不是有人在背后搞他。
和傅氏的这项开发案事关桑家整个公司生死存亡,自然不能就此算了。
桑重德重重坐回沙发上,勉强的挤出一个笑:“应该的应该的,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傅董做事谨慎,能理解,能理解。”
傅行舟便没再理会桑重德,径自去厨房检阅了一番马上要端给桑桥的果盘和沙拉。
还亲手在桑桥的热牛奶上拉了朵巧克力拉花,欣赏了两眼后,特意嘱咐袁伯端上楼的时候别晃杯子。
袁伯:“……”
好在傅行舟的明骚暗秀行为没有持续太久。
raven就带着五个西装笔挺的律师一齐从门口走了进来,公事公办的接过桑重德的合同后,很快讨论起来。
半个小时之后。
为首的律师向傅行舟微微颔首:“傅董,桑重德先生方面的合同我们已集体讨论过,大体条款方向没有错误,只是有些细节需要细化。我们已经修改完善,请您和桑重德先生过目后便可签字。”
傅行舟接过合同随意翻了一遍,又递给桑重德。
桑重德仔细从头到尾看了两遍,发现内容只是细化责任和前后期工程分工问题,并没有其他改动,便放心的表示同意。
双方就新合同签字完毕,袁伯将心满意足的桑重德送出了别墅大门。
厨房早已经准备好了宵夜,热腾腾的端上桌来。
除了例行的食补炖汤,一并端上来的竟然还有咸蛋黄小龙虾。
raven看的眼睛都绿了,脱下外套就吆喝着其他几个律师一起坐下开吃。
然而还没来得及坐稳。
就见傅行舟蹙了下眉:“今天有事,就不留你们吃饭了。”
raven:“???”
不是。
老板,饭都上桌了你怎么还这样?
raven心都碎了:“老板,我们吃饭很快的,十分钟,不,五分钟我们就能吃完!”
傅行舟不为所动:“改天单独请你们,今天我还有事。”
raven:“……”
问世间最长的距离是什么。
就是他在这头,小龙虾在那头。
只能相望。
不能相守。
raven咽下了心酸的口水,沉痛的穿回了自己的大衣。
跟其他同样迷茫无助并且饥饿的律师一样往大门口走了几步后。
还是秉持着敬业的态度,又回来低声问了傅行舟一句:“老板,您这一刀下去,桑家可就彻底立不起来了,您真确定老板娘那边……”
傅行舟表情很冷:“他不会知道。”
raven:“……”
行吧。
反正您是老大。
raven怀揣着自己饥肠辘辘的沧桑内心走了。
傅行舟亲自整理了一下餐桌,又将几盘还冒着热气的宵夜摆出个造型,比较满意的上楼去喊桑桥。
房间的吊顶灯已经熄了。
只剩下桑桥那边一盏暖色的小夜灯还开着。
小夜灯有限的光影里。
被喝的干干净净的皮卡丘牛奶马克杯和玻璃果盘摆在床头柜上。
而桑桥整个人侧着身躺在床的左边,卷着一床又大又绵的被子,只露出从鼻子往上的半颗小脑袋。
傅行舟:“……”
这是什么奇怪的睡姿。
地板上的毛毯柔软而安静。
傅行舟走到桑桥身边,在床沿坐下,低头看了看被子里睡着的人。
大概是睡了有小一会儿,脸色比平时稍微红润几分,卷卷翘翘的睫毛像蝴蝶栖息般的阖着。
唇角微抿,一边的嘴角上还挂着点刚喝完牛奶后的奶胡子。
悄然而美好。
傅行舟伸出手,指尖刚刚落在桑桥唇上的那点奶胡子上。
床上的人便惊怔似的一抖,眼睛唰的张开,像是害怕的往后躲了一下。
然而很快。
桑桥就发现了眼前的人是傅行舟。
是从来不会打他的好人傅行舟。
桑桥将自己裹在被子里,扒着被子沿,揉了揉睡眼朦胧的眼睛。
然后乖巧的朝傅行舟弯起嘴角,软糯的道:“到点啦,我们睡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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