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子文回来后,就见罗衣站在一口打开的宝箱前面,弯着腰在里面挑挑拣拣。珠光宝气映得她一张粉面光彩照人。
“你怎么打开的?”齐子文一边说着,一边走过去。
罗衣头也不回,指了指扔在地上的铜锁:“我轻轻一捏,它就断了。”
“怎么可能?”齐子文走过去,弯腰捡起断锁,入手沉甸甸的,是铜锁无疑。他又观察中间的断痕,果然像是被人一把捏断的。他狐疑地朝罗衣看过去,“你究竟怎么弄断的?”
“都说了,我轻轻一捏,它就断了。”罗衣随意地说道,看也不看他,拇指和食指捏着一颗圆润的大珍珠,举在眼前,“这些金银珠宝是假的吧?锁都是假的,东西肯定也不是真的。”
“是真的。”齐子文道,走过去也抓了一把宝物在手里,低头道:“锁是真的,财物也是真的。”
一边说着,一边探究地看向罗衣。他承认,她的功夫可能要比他高一点。可是再高,她也是血肉之躯,不可能徒手把铜锁捏断。
罗衣没瞧他,但能感觉到他探究的视线。
她知道他在疑惑什么,但她没兴趣为他解惑,就让他纳闷去吧。
“这把匕首不错。”罗衣在箱子里面挑挑拣拣,发现了一把镶满红宝石的匕首,造型流畅,精美华丽。“锵”的一声,抽出刀身,只见上面纤尘不染,泛着刺目的寒光。
一看就是一把好兵器,罗衣顿时心生喜爱,毫不犹豫地别在了腰间。
“我们走吧。”她随手合上了箱子盖。
好似她只是单纯地瞧一瞧夜东麒的财物,然后占他一点便宜,并没有其他企图。
齐子文本能地不信,可是理智又告诉他,威远将军府不缺钱,她从小金尊玉贵地长大,这些东西还看不眼里。倒是看上一把精美的匕首,既符合女人的天性,又符合她将门虎女的身份。
直觉和理智冲突了一下,最终理智获胜,他没有多问什么,看了一眼断成两截的铜锁,想了想,收在了怀里。
走出密室之前,他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视线落在缺了锁的那只箱子上,又从其他外观完好的箱子上掠过,只觉得有哪里不对。
然而这丝异样太过莫名,他抓不住丝毫头绪,也就抛开了,跟在罗衣身后离开了密室。
罗衣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此人的直觉精准到吓人。就在刚才,她把密室的十几口箱子里的财物全部收起来了。明明没有丝毫动静,他居然有所感觉。
好在他没有回头去看,也就省去了她再放回去的麻烦。
自从那张和离书生效后,三皇子府里的一切财物都成为她的,任由她收取。又想到那张已经放不回去的和离书,罗衣暗中感叹一声。这种好东西,功能实在逆天。哪怕只能用一次,也很让人惊喜了。
两人回到威远将军府。
傅老将军看着齐子文,只见缚着他的绳索不见了,却没有责备罗衣的不谨慎,而是赞许地对齐子文点了点头:“不错,你很识相。”
他没有逃跑,所以很识相。齐子文听懂了,面容平静地颔首:“老将军谬赞。”
傅老将军眯了眯眼睛,忽然笑起来:“对了,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我已经派人去请你爷爷了,你们祖孙多年不见,很是想念吧?等他来了,我安排你们见面。”
齐子文的平静和淡然一扫而空,他用凌厉中带着几分怒意的目光看着傅老将军,声音冰冷而充满警告:“不许伤害我祖父!”
“我和你爷爷也是老交情了,怎么会伤害他?”傅老将军笑眯眯地说完,就不再理他,而是叫下人带他去客厅喝茶,要跟罗衣单独说话。
等齐子文被下人带出去,傅老将军脸上的狡猾笑意顿时不见,他的目光充满了担忧:“衣衣,这件事,你是怎么想的?那个混账骗了你,利用了你,你打算……”
傅老将军是个强横的硬脾气,如果孩子们受了委屈,他能够雷厉风行地给孩子们讨公道。可是回到家里,面对受了伤害的孩子,他便有些无措了。想要安慰,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罗衣看懂了他的心意,她微微垂下头,诉说着傅罗衣的心情:“我恨他。他这么对我、对我们傅家,我跟他势不两立。”
“孩子,你受委屈了。”傅老将军眼眶一红,伸出厚实的手掌,抚在她的头上。
罗衣只觉心底一烫,一股委屈之情油然而生,是这具身体残留的情绪。她并没有抵抗,而是任由自己的视线变得模糊。她吸了吸鼻子,说道:“他这样对我、对我们傅家,不就是想当皇上吗?我要让他当不成!”
说到这里,她抬起头,目光坚定地道:“爹,我们反了吧!”
傅老将军用怜悯的眼神看着她,说道:“好,好孩子,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爹,我说真的。”罗衣正了神色,说道:“如果我没有得到消息,任由他登上皇位,照着事态发展下去,我们家一定会落得满门抄斩的下场。爹,他太狠毒。”
傅老将军一脸慈爱地看着她,好似没有把她的话当成一回事,罗衣只好又劝说道:“哥哥守在北境,保他夜家的天下安稳,这是多大的功劳?北境那种地方,又寒又苦,哥哥常年驻守在那里,这是多大的苦劳?他为一己私欲,灭我们家满门,岂容他如此?”
“衣衣,爹没说不同意。”傅老将军揉了揉她的头,“爹刚刚不是答应了吗?”
罗衣呆了一下:“真的?”
“难道衣衣说的不是真的?”傅老将军反问,眉目一扬,满是狂傲,“那狗东西欺负我女儿,不把我们傅家放在眼里,我岂容他猖狂?”
傅老将军其实早有此意。他叫了罗衣单独说话,就是想听听她的意思。既然她对夜东麒的情意不再,那便正好。
罗衣不知道说什么了。她本来以为,造反这种事,对一个臣子来说,比天还大。她之前听人讲戏本子,说的都是“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也就是说,即便夜东麒要灭傅家满门,傅家如果想做一门忠臣,最好洗干净脖子等着。
她没想到,傅老将军如此大逆不道。
“我们傅家先祖,跟□□皇帝乃是同袍。当年打天下,两人的功劳各占一半。我们家先祖人懒,只喜欢打仗,不想当皇帝,这才叫□□皇帝坐上那把椅子。”
“哼,我们傅家一代一代守着他们夜家,忠心耿耿,从未有二心。那个狗东西敢生出这种心思,就别怪我们不仁义。”
反就反了!有什么怕的?这皇位当初还是傅家先祖让出去的,如果傅家先祖当年不是那么懒,现在这天下姓夜姓傅,还是另说!
这么多年过去,那把椅子也该换人坐了!
罗衣没想到还有这段缘故,一时颇感惊异。但不管怎么说,傅老将军同意就好。
“我给哥哥送个信吧。”平复下心情,罗衣说道,“夜东麒这会儿应该醒来了,没有齐子文在他身边出谋划策,他现在应该还没有动作。在他有举动之前,我去给哥哥送个信,叫他知道此事,免得日后夜东麒耍花样,误了他。”
让别人送信,不管是书信还是口信,风险都太大,傅耀宗也不见得相信。而傅老将军年纪大了,不便长途跋涉,自然是罗衣亲自去为好。
“好。”傅老将军点点头。
“那我这就收拾行李,明天就出发。”
在出发之前,还有一事要做。
罗衣找到齐子文,对他道:“你帮我把婉儿约出来。”
齐子文的眼睛闪了一下,没作声。
“我知道你能做到。”罗衣说道,“你不必再想着回到夜东麒身边了。他的密室,你带我进去过,你猜他往后还会不会信任你?”
背叛这种事,只要发生过一次,裂痕便产生了,再也消除不去。尤其是帝王的疑心,稍稍一动,便能置人于死地。
“随你出宫的那一刻,我便没想回去。”齐子文微微笑道。
从前夜东麒和婉儿见面,也是由齐子文从中周旋。
这一次,也很顺利,齐子文约了婉儿出来,在夜东麒的别院里见面。
婉儿全名叫赵婉如,父亲是四品京官,从小也是锦衣玉食养大的。只见她穿着一身剪裁合体,款式精巧的衣裙,亭亭袅袅地站在花丛边,衬得她细眉圆眼,格外漂亮。
原来夜东麒喜欢的是这一款,罗衣心想,从齐子文的身后走出来,对赵婉如打招呼:“你好,婉儿姑娘。”
看到罗衣的一刹那,赵婉如脸色一变:“你怎么会在这里?”
显然,她认得罗衣。
罗衣笑了笑,对她道:“冒昧请婉儿姑娘见面,是有一事相求。”
“殿下呢?”赵婉如却不看她,转头看向齐子文问道,“你用殿下把我骗出来,想做什么?”
齐子文往后退了一步:“是三皇子妃要见你。”
不论赵婉如跟他说什么,他都闻若未闻,一心一意当背景板。
赵婉如冷冷一笑:“你敢这样对我,不怕我跟殿下告状?”
“婉儿姑娘,找你来的人是我。”罗衣见她总是分心,便走近她,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扯到了早已准备好的石桌前,“需要婉儿姑娘写一封信。我说,你写。”
赵婉如一脸恼怒地看着她:“三皇子妃,我与你素无交往,你有什么忙,我未必帮得上。”
“你帮得上。”罗衣拿起毛笔,蘸了墨汁,递给她道:“这个忙,只有你帮得上。”
赵婉如被她强行塞了毛笔,一脸冷漠地看着她,打定主意,不管她要她写什么,她都拒绝。
“殿下,很遗憾地告诉你这件事,我不喜欢你了,我喜欢齐子文。他比你聪明,比你有趣,我渐渐觉得他比你更好。而且,他答应我以后只有我一个,我实在很动心,我决定跟他私奔了。希望你不要找我,也不要找他,就让我们安静地归隐田园,也当做是阿文辅佐你这么多年的酬劳。”
她念完这些,不仅赵婉如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就连齐子文都睁大了眼睛,愕然地朝她看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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