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拜四,秋至。
城内城外是两种景色。
城墙后小巷街道人流如织,大雨倾盆,敌不过一束束斗篷踏雨前行,飘起长白雾气。很多人手持孤灯与晚风擦身,绣有雄狮王冠的旗帜沉默无言,孤独在城墙眺望,猎猎作响,等着一位绝对会来的客人。
每天九时都是号角长鸣的时候。
无论风雨,守在此的士兵都会卸下铠甲登墙,脱去一身湿漉热气,握住蜡烛上台阶,取下旗帜宣告城门关闭。
今天也是老样子。
大雨天少了进城人与多余人,士兵摘旗。雨滴毫不留情砸脸,敲疼脸皮,从暗沉天幕里,从滚滚雷声里。
旗收好,他蹲下翻出砖块下的号角,又冰又湿的手擦过其上古铜纹路,使其贴在冷得苍白的嘴边,慢慢扩展胸口。
一捧雨忽然在上头销声匿迹,有股隐秘硫磺味,像天上飘过什么不知名的庞然大物,沉闷盖住雨声雷声,朝城外远走。
一双脚出现在水渍遍布的砖面上。
士兵抬头,只不过这一次来的,是他从未预想到的人。
他想出声。
袖袍下的手抬起止住,趁着大雨还落不下,走向瞭望楼,让捧着号角的士兵跟上。
湿冷较黑的柴早已在墙角没了温度,有几张矮凳,倒也方便放灯,方便人短暂休息。
“城主大人……”
士兵到底是不敢不敬,双手贴在腿边躬身,腋下夹着黄铜号角。
“坐吧。”矮凳上的大耳至尊招招手,将一束冒烟的火绒弹入柴堆;一面等,一面抬头看雨,呵出了热气。
身旁的木凳被摆正并发出嘎吱声。
普拉塔尼低下目光,望着慢慢冒出烟的湿柴,脸上有笑:“你在这里待了多久了。”
“两年多了。”士兵拘束答。
“哦,那倒是南方兵,很快就要换回去了吧。”
士兵“嗯”一声,双腿并拢直坐,水滴自衣角滴落,溅起点点声响。
“有清楚最近的事吗?”城主忽然侧头问,看着对方头盔下的眼睛。
士兵起先并不懂;伸手挠挠脸,答:“听说了,不过我家在偏远地方,那些暴乱影响不了,父亲也是个猎人,靠着山活。”
城主点点头。一簇火苗从柴堆冒头,摇得呼呼响,散发光芒驱散黑暗。
它离开了。
雨滴再次降临城头。普拉塔尼抬头听雨声,长叹道:“整个城有三十五平方千米,几十万人,几十万游客,大小四五十种商会。他却偏偏要找那个人,偏偏要钻他的空挡,是世道太不公平了,还是这小伙子真有这么容易欺负呢?”
士兵缄默无声。
大耳城主讷讷闭合嘴,伸手烤火,如白面馒头般松软的脸颊被映上一层光,几缕焦味游进鼻内,令他微微蹙眉。
“你也打过猎吗?”他问。
被火烤出一身白气的士兵张开嘴巴,点点头回应:“小时候打过。”
“那打猎赚钱么?”
“啊……这要看运气的大人,要是时运好,捕上可以制香粉的麝獐就能过上一段时间好日子。”
“那猎物又是怎么卖呢?”
幽蓝又橘黄的火吞噬黑柴爬出,不断蔓延,将整个瞭望楼点亮。
“啊啊,这些都是定好了价钱的。”士兵将头盔推上去点,散不尽的热气从身体飘出,“哪个部位该卖出去,哪个部位最好卖,这些早就说好了的。”
“这样么。”坐在火堆前的城主轻轻点头,又一笑,让人读不出味道。
……
城外大雪肆虐。
冰川高山常年见雪见怪不怪,大雪坪灯火通明,几架兵器相互叠靠取暖,寒风瑟瑟,胡茬结满冰霜,有冻疮的手压根不想从棉袖里伸出来。
这已是出科林斯卫山的必经之路。
大风雪天,天幕阴沉,只觉心悸。
就在这个山道口的大雪坪,鹰鼻老人坐在石头前伸手烤火,雪落,偌大的道口和雪坪仅有寥寥数人伫立雪中,各自冻得哆嗦,时不时脚踢白雪,让其远离地上篝火。
“到底还要多久才来啊……”
一位戴着棉帽的炼武者低头呵口热气在手上,目光下意识扫过大雪外的几个方向,那里都是他此行的帮手,整个道口周围也布有大阵,像是布满倒刺的密网,等着鸟儿入笼。
隔十分钟一趟的信息交流很快就来了。
他左右看看,乃至踮脚朝道口尽头瞧,除去风雪,没有任何车声人声。
“不会真的是骑乘飞龙吧?”他一面取出绿色小旗一面想;抬手在寒风里摇旗,对面山坡也很快回应——同为代表安全的绿色。
“会是飞龙吗?”靠近山顶的雪堆内,趴在雪里的武者侧头,向身旁人问。
“难说。”明显要年长一些的武者用刻有两层祈福的望远镜眺望天幕,透过纷纷大雪,要寻找天空的蛛丝马迹,“根据情报显示对面一共有三名紫钻级战斗巫师,一名王冠级祈福师,这已经是不可小觑的阵容,他们也有可能走山谷间的冰河,与他们同行的那位贵族我们也不知晓,总之一切要小心。”
“哦。”稍年轻的低头摸摸鼻子,看眼山腰大雪坪的火光,看眼坐在石头边烤火的人影轮廓;心中一阵踏实,手脚一阵热量。
他是真切不信那个简-艾斯能找到什么帮手的,毕竟一张张资料已经将这个贫民窟学生的色厉内荏剖出来晒,连对方突然找到的这四名巫师,他也觉得这大概已经就是对方动用了所有关系,并十足走运才凑齐的班子。
祈福师都会战斗么?
鼻腔喷出两道热气,再想想那三个有野兽特征的异类,他于是更为放松,从雪里拿起自己的望远镜随意扫视城外天幕,随意调整精度,乃至观赏起鹅绒般大小的雪花。
“这可真美呐……”
山腰处的武尊老人还在平静烤火。这名戴着厚帽子的武士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指头在望远镜上转转,透过密集雪花,看到一阵翩翩起舞的风浪,像是有一双无形的翅膀在大雪里扇动,在两千米的空中滑行。
“这是什么?”他默然皱紧眉,仔仔细细查看这团气流,一寸一寸顺着往夜幕高空找,压根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感知不出来。
“难道是今晚的风雪太大了吗……”
“怎么了?”
他的喃喃声得到身旁同伴的回应——干脆接过他的望远镜按着这个方向找,确是空无一物,没有发现任何东西。
同伴随即说:“之前有异常吗?离我们多远的距离?”
“就是过城的桥头上方。”厚帽子武者不敢怠慢,从雪里翻身半蹲,用手比划一下科林斯卫山与山脚加贝帝斯城的距离,透过大雪组成的帷幕散发想象,最后把自己的望远镜拿回来,调整一下角度,对着山腰左右的高度寻找起来。
这一下又找不到任何异象了。
心里有些急躁,他干脆将望远镜上的祈福法令催动到最高,一下能看清鹅毛大雪的纹理,也能看清……一双慢慢转动望住自己的眼。
呼~!
不知名的心悸把所有声音都掐灭,下一瞬,一股锁子甲的铁锈味出现在鼻前,还有点点人体温度,以及打在头顶的呼吸声。
逃……
全身细胞都在颤栗这一个字。
只是突兀出现在他面前的人动了下脚;那点气息波动冲溃了他的身体,瞬间湮灭了他的意识。
“轰!!!”
整个山顶的大雪猛然飞溅,却又在下一秒钟定格,保持夸张的爆裂溅射模样。
领域……
第一口真气出闸,晦涩艰深的气在经络内缠绕勾勒,人魂醒,几道透明圆环自周身浮现,在完全定格的世界里各自旋转,宛若一个透明的球,以中年武夫为中心展开。
呈三个方位从大雪里冲来的武皇们还保持着发力和爆发模样,脸上表情栩栩如生,眼角皱纹微不可查的颤抖,愈多惊骇在眼里酝酿成型,却依旧与雪一同定格在原地,与寒风一同凝滞无法动弹。
原来他们分明不是静止的。
只是中年武夫领域内的时间流速太慢,亦或者说……中年武夫的速度已经超出了他们的理解。
左脚往前右脚往后,一拳至,太快太刚,戴着露指手套的手碰上其中一名武皇的头,饶是对方气血已沸腾到轰鸣,依旧静止不动,依旧如砧板上的鱼,仍揉扁搓圆。
差一线,就差天地之隔。
山腰忽然起风,中年武夫转眸一眼,收拳。三重天门迅速在其头顶成型,一层层下压,霎时能看清门上鸟兽图案,看清无数双狰狞威严的目光。
“嗡~”
领域碰撞。环绕在中年武夫周身的圆环缓缓转动,抵住三重天门,护住中年武夫后退一步,悠悠飘落在雪地前。
雪落,劫后余生的吸气律动从三名武皇的喉管内泛起,宛若静止的世界恢复如常,寒风中,如极昼般刺眼的光亮在山顶处爆炸,掀起割裂一切的风圈,颤动脚下风雪。
他们再次交手了。
悠久绵长的气自鼻腔震动而出,鹰钩鼻老人看清这名中年人的圆环领域,眼珠一转,找到面上惊骇绝望都来不及消退的三名武皇。
人魂,其实就是武者这一生的势。正所谓厚积薄发,气量如海,真到了上山的时候,一板一眼,都有常人不可知的玄妙。
三重天门足够挡住这名中年武夫的进攻。
鹰钩鼻老人要换气。另一半世界的大雪忽然顺畅坠落;原是满脸皱巴巴的锁子甲武夫忽然收敛真气,环拳往右迈。
一刹那的想不通,已让鹰钩鼻老人完全跟不上对方心念, 这一瞬大雪又停,本缓缓旋转在中年武夫周边的圆环领域忽然扩张,一分二,二分四……瞬间摊平整个雪山巅,其中一轮足有人高的透明圆环罩住一名武皇。
老人动,可又是大雪纷飞,一念想博弈千次,不待第二口气上浮,圆环缩小于武皇周边,中年武夫出现在圆环之内,举拳,顷刻要爆下这个只眨了次眼的武皇的脑袋。
是怒。
体内气门震颤一声,第二口真气迅速上提。
八门归一,屹立在半个山巅的三道天门凝实到栩栩如生,乃至能看见鸟兽流转,能听见万兽嘶吼。
铺满整个山巅的圆环却早已如海装入中年武夫这条鱼。
再起,再拦,雪忽停,下一瞬雪又起。
此般玄妙交锋三次,除去暗骂这中年武夫如何近了山巅之外,鹰鼻老人也有一缕十分清晰的不妙,正要换第三口气,眼瞳蓦然紧缩!
眼前圆环分,又好似千千万万聚拢组合,又是一化万圈,恍惚中连带半山腰的位置都被罩入中年武夫领域内,真切如不断渗透的,悄无声息的水,下一刻就要溺死被装入其中的人。
当真奇妙。
自脚底而来的寒意上窜脑门,鹰钩鼻老人要动,可被装入万千圆环里的人已都是中年武夫的盘中餐,到底不清楚下一个被点人的模样,也不清楚中年武夫的气息波动规律。
他又来了。
这一次的雪落风起让三名武皇茫然,依旧无处可寻无处可依,已谈不上戏弄,更像是山上人的轻描淡写,一步往前,又将所有武者装入万千圆环旋转的领域,再抬手,是要一次做个终结。
分层拦断山巅的三重天门完全成为摆设。
鹰钩鼻老人势必要救,于动指时心一沉,终而发觉自己始终对方的节奏里,被这个中年武夫牵着鼻子走。
醒悟的太迟了……
虽然这一次的目标他已知晓。
三重天门已抵不住万千圆环旋转的压迫。他们到此都还只是斗势,谁赢谁输,却也用不上谁先谁后这个准则。
地魂其实算是武者的第二道势。可惜这第一座自在流转的法相并不是那般好勾勒描绘,走到这一步所需的天材地宝也并不是山下人所能臆想。
稍稍摇头,无比晦涩厚重的气息自经络第二重路线中勾勒流转,地魂现,完全把山顶分成三截的天门出现风旋,丝丝恐怖波动外溢出来,完全静止的大雪和风都在这份地魂苏醒里崩溃碎裂,脚下土地逐步蔓延出蜘蛛网般的裂痕——在哭泣在怒喝,在与人类的超凡力量做抵抗。
一些小把戏已经被看破了,正菜上桌,中年武夫也有闲工夫拍拍锁子甲上的积雪,手指不小心碰到一片定格在空中的雪花,顷刻将其碎成细末。
第一重天门上的气息凝聚很快,略微摆动一下,突破万千圆环领域的压制,震荡出一圈圈涟漪,巨大灵压立即使山顶表面的裂痕更深更广,某道鸟兽图案终于被唤醒,化为獠牙兽头气浪,低吼一声,目光地凶恶盯住这份静止世界,前扑,自门表面冲出撕咬向前头空气。
而这,也恰好是中年武夫要出现的点。
一道身影浮现,万千圆环护身,一座高山从中年武夫背后凝聚屹立,甚至山顶有一缕云,在活灵活现的游动。
自成世界……
这已是与天地同寿的征兆……
鹰钩鼻老人终于露出惊愕神情。万千圆环中心的宝山展露光华,这一刻时间流动,风与雪的声音重现,只见整个山一阵颤动,定格的画重新流动起来;两名武尊交手后的波动……也在常人的视野里展露峥嵘!
“嘟呜~!”
令人失去听力的音爆声像引线拉响,急速坍缩的空间宛若黑洞吞噬光与声音,溢出极其不稳定的气息波动,最后使人眼前一白,使整座山顶轰然崩裂!
“嘣!!!”科林斯卫山的山巅发亮了,炸响太多雪崩和狂风,震荡扩散的波浪甚至扫向了山下的加贝帝斯城,生生冲斜了城内大雨!
“咚!”坐在火堆边烤火的士兵被这声余风冲得倒飞出去,城墙后头也有许多房屋亮起灯光;响起各类惊呼尖叫,好似雪崩的末日就要来临。
这就是超凡伟力。
三重天门兽头与大雪还在崩碎,大圈大圈的刀风横扫山巅,三名武皇同时倒飞,一连同周边的武者也被大雪掩埋不知生死。万千圆环与高山虚影归身,天地炸裂闷响,竟是整个山顶拦腰截断,一时天崩,阵法崩,所有处于天灾末日的埋伏者茫然无措,不知发生何事,也不知如何逃离。
“有些大了呐。”
坐在城头看戏的普拉塔尼抓住士兵放回木凳上,盯着远方山巅的雪崩和极昼般刺眼的光,叹息一下子,起身消失在风里。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高空之上,吃着果儿看着戏的继承者仰头大笑,笑得脖上青筋露起,眼眶红润到几滴湿润落了下来。
“诶唷卧槽……”
他继续笑着伸手擦拭掉眼角的泪,看眼在对面悄悄观看的四名巫师,嘴角弧度扩张更多,变得有些狰狞。
“怎么样?你们有这本事么?”他扔了枚果子过去,“把下面的事情详细和我讲讲,才过去几秒这山顶就炸了,倒也是有些无趣的。”
专注观战的白袍眼镜巫师伸手接住果儿,回过头,才发觉古拉通三兄弟都用目光聚焦着自己。
“这个啊。”拉塞尔-德文解除眼镜的祈福状态,清清嗓子,整理下思路答,“对面那个武尊擅长小地形和一对一作战,他们还布置了意图是缩小空间的巫师阵法,可惜他们没料到我们有敛藏气息的巨龙,”巫师踩了踩脚下木板,“你的侍卫是一等一的消耗型群架好手,再加上我们突如其来的接近——帮手变成累赘,地形优势也消失,甚至在你侍卫领域里的他们根本做不到还击。”
“嗯哼,很精妙的分析。”维多利亚-诺福克满意翘起嘴唇,取出支烟点上,掀开窗帘,瞧瞧车厢外头的大雪和云雾,不由哆嗦一声,立马把这看着都冷的景色给盖起来。
火柴亮,五杆烟枪同时在车厢内吞云吐雾。
虽然处于巨龙背上的车厢有禁忌和阵法的保护,但排气功能到底是不太行的,一下子就让车厢内变为另一种云海仙境,让这些躺着抽烟的人们更像是中庭典故里的谪仙。
“恕我冒昧。”拉塞尔-德文往旁边茶几的杯里点点烟灰,抬起眼珠,向主座人问,“我到现在都还好奇你这个侍卫的势究竟是什么,一道圆环怎么可能有如此威能?对面那个势我见过,应该是临摹了奥斯曼帝国的云顶天宫。”
“这个么。”维多利亚-诺福克刚要解释,奢靡车厢尽头有一卷超强寒流进来,虽然很快消散,但也把车厢内的烟雾带出去稀薄了不少。
“你自己与他谈吧。”
见到模样老实巴交的中年武夫回来,维多利亚-诺福克坐直身子,赤脚踩在软垫上,伸手往前点点,顺便问,“没死人吧。”
“啊,”中年武夫弯腰坐在主人边上,取下腰间匕首,而后解开身上锁子甲;一并收好,扭扭脖子,像是有些饿的撕了块鸡腿边吃边答,“没有人死,就一个脑袋被震坏了。”
“做的不错。”维多利亚-诺福克点点头。
左手长沙发上的白袍巫师刚好端烟吐雾,趁着朦胧瞧眼对面人,再看看其放在手边的锁子甲和匕首,忍不住摸了摸下巴。
这个中年人……绝对是只差一线的顶尖武尊。
车厢里渐渐只剩下吃喝与抽烟声。一直戴着个金属仪器的大白熊阿拉斯加突然侧头看向窗外,举手向中年武夫叫停飞龙,然后把窗帘掀起,探头朝云雾下头瞧。
“德文,”转过身,阿拉斯加头顶上的金属仪器转动有些快,“我找到他了,就在这下方,应该就是底下这一块背山坡。”
拉塞尔-德文凑上来观察仪器的运转速度,稍微皱眉,把目光放在了古拉通二兄弟身上。
他开始摇摆不定。
一直无聊看戏的继承者找到了这些巫师的小密谋,不由问:“怎么了,他们还敢追上来么?”
“不,只是我手下发现了加布力尔-阿列克谢那位武皇的动静,我想下去教训一下他。”拉塞尔-德文说完眼镜一推,身旁三兄弟也停住了吃喝。
此刻,某人眼里的光芒急剧亮起,一个翻身落地,走到这四名巫师的沙发边身子前倾——先伸手掀开窗帘往下看,再看着戴着古怪仪器的白胖大巫师,歪头认真问:“你确定加布力尔家族的人就在下面?能更加精确一点吗?”
“我确定。”阿拉斯加吃了块小鱼干,然后摇头,“但精确不了,就像我们刚才一样,我只能找到一个大概的位置。”
“哦。”舌头一舔唇,这位继承者抓抓自己的美人尖,回头看安静吃东西的贴身侍卫,停顿下,说,“给这个加布力尔一巴掌,刚好我还没看你使用武技。”
“好的。”
中年武夫闻声放下餐刀,起身开门出去,迎着喧嚣刺骨的寒风行走在龙背上,忽然停,又忽然继续往前走。
他终于找好一个位置:吸气,双臂张开往后拉,像是张开双翼的鸟,接着猛然合并一掌,一道声势怖人的恐怖音爆自龙背上宣泄而下,竟直直打出一片扇形真空,在大雪里打出一片长达数千米的空地!
血落,一道狼狈身影的眼皮在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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