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高让我别挂电话,等了稍顷,压低声音说:“刚才花子回来说,他出门办事儿,路口上全是警察,无论什么车都检查,估计是在抓你。? ? ???壹 小 说w?ww.1xiaoshuo.com你在那儿藏好了,千万别挪地方,有什么事情就让宋文波跟我联系。”我说:“我知道了,你好好保重,万一你那边的事情也有什么风吹草动就赶紧走,找个地方跟宋文波联系,”我告诉了他宋文波的电话号码,嘱咐道,“万一事情真的麻烦大了,你必须先离开这里,找个远一点儿的地方跟我联系,到时候咱们再商量。”
说这些话的时候,宋文波一直在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我挂了电话冲他一笑:“害怕了?”
宋文波的脸色又开始幻灯似的变幻色彩:“没什么……远哥,你还是没有跟我说实话。”
这个混蛋这几年变得可真不少,很精明嘛,我笑道:“我做事儿比较谨慎,这是在跟金高拿紧张呢,别怕。”
“我怕什么?”宋文波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你没拿我当真正的兄弟对待……可也是,我是坐过牢的人,我明白有些事情我不应该知道,可是你多少也应该给我个定心丸吃吧?”我伸出一根指头戳了戳他装钱的口袋:“这不是定心丸?哈哈,这个还不定心,我再给你加点儿。”宋文波往后躲了躲,讪笑道:“人穷志短啊,好吧,我不问了,将来出了事儿,我可什么也不知道啊,你没告诉过我,我也没打听,我不过是做了一个朋友应该做的事情。”我边给他点烟边怏怏地说:“你是不是曾经吃过这样的亏?比如你曾经窝藏过一个杀人犯,后来这个杀人犯被抓了,他把你给咬出来了,警察要定你个窝藏犯……”宋文波把手摇得像风扇:“别胡说八道,别胡说八道,我从来不干那样的事情,我遵纪守法,老实人一个。”我顿了一下,正色道:“文波,实话告诉你吧,我做了点儿不好说出口的事儿,但是你放心,这事儿塌不下天来,我正在跟管用的朋友处理这事儿,很快我就从你这里走了,你千万别有别的想法。”
宋文波把烟抽得像开火车,屋子里一会儿就充满了烟雾,他大声咳嗽着:“妈的,我想起了古代的一个故事,咳咳……就是伍子胥过昭关的故事。伍子胥遇到麻烦了,去找他兄弟东皋公还是什么的,后来一夜之间愁白了头和胡子……咳咳,最后好象是东皋公找了他的一个朋友,两个人换了衣服……反正现在我就好比是那个东皋公,我他妈仗义一把,随他坐牢杀头,我认命了!”一把抓住了我拿烟的手,烫得直甩手,“你说,现在我能做点儿什么?”
我透过烟雾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好久,心里直犯嘀咕,这个人能靠得住吗?小时候跟他一起做过的事情,过电影似的从我的脑海里飘过……因为有几个去废品站卖废品的伙计逗我弟弟有些过分,宋文波抓起一根铁管就给一个伙计开了瓢。警察来了,宋文波表现得像个威武不屈的**员:我就打人了怎么着?拘留、蹲监,我跟你去!还有一次,他跟几个街上的“庄户流球”混战在一起,我冲进去把他救了出来……再后来,我们俩躲在火车站旁边的一个货场里,半夜我们俩想喝酒了,宋文波一掀盖货物的大篷,现里面盖着的全是酒,二话不说,扛起一箱就走……再后来,操他妈,严打的时候他把这事儿供出来了。幸亏事情小,不然我也跟着他犯盗窃罪了……不行,我坚决不能让他知道我的任何事情。这个人是一支枪,用完了只能把他扔掉……想到这里,我摸着头皮笑了笑:“文波,我知道你是个讲义气的人,但是我也不能害你。呵呵,本来我想让你帮我去给吴胖子传个话,也就是威胁威胁他,让他别咬着个**就想咬出尿来,这样的活儿不能让你干。为什么?你是我的好兄弟,这样的事情大小有点儿暴力……”
“你‘膘’了是不?”宋文波又翻了个眼皮,“这叫什么暴力?我去。连这点儿事情都不能办,我……”
“你还是不了解我,”我按住了正要起身的宋文波,“我说过的话是不可以收回来的。”
“你怎么现在变得这么罗嗦?”宋文波有些上火了,一扒拉我,“说,我到底能干点儿什么?”
我把手机卡拿出来随手掰断,把手机递给了他:“给我买个新卡去,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
宋文波下炕刚穿好鞋又脱下来了:“操,我也糊涂了,这里不是城市,这么晚了我去哪儿买卡去?”
我笑了笑:“哈哈,刚才我是化验你呢,得,你是个听话的孩子。”
宋文波横了我一眼,不满地嘟囔道:“级别大了,说话都跟大人似的了,操啊。”
“我不过是随便说说,”我给他添了一杯酒,端起自己的酒杯跟他碰了一下,沉声说,“兄弟,把这杯酒干了,然后我给你安排点活儿干。”宋文波一口把酒干了,抹着嘴唇说:“你说,兄弟我赴汤蹈火!”我喝了这杯酒,慢条斯理地说:“你不是以前干过‘摩的’吗?这样,你一会儿打扮一下,骑上你的摩托车装做拉客的样子,去我的饭店一趟。先不要进去,就在外面看看情况……因为我把吴胖子打得挺厉害,估计这阵子警察正在我店里忙着。看看他们都在干些什么,然后你就装做进去吃饭,给我留意一下都有哪些人跟警察接触。就这样,没事儿了你就回来。”“好,什么事情我也不打听了,全听你的,我这就走。”宋文波翻身下了炕。“等等,”我忽然觉得这样做有些不妥,万一有人认得宋文波,警察直接把他扣在那里,岂不乱了套?我拉回了他,“你不要进去了,去我店里看看没有什么情况就给我买手机卡去。买到以后先别回来,我拿着你的手机,你就用新卡给我打个电话,有什么事情电话里说。”
宋文波拿开我的手,开始穿鞋:“你这是不放心我呢……别想那么多,我先去看看再说。”
我送他出门,用力抱了他一下:“路上可能有警察盘问,注意别让他们问出什么。”
宋文波在黑影里又翻了个眼皮:“我是谁?当代oo7啊。”
我跟出门去,看着宋文波动了摩托车,一溜烟地消失在黑暗中。我站在原地踌躇了一会儿,转身回了屋子。屋里的灯光很暗,摆设影影绰绰的,我一下子糊涂起来,一时想不起我怎么会来了这里,怎么会在我弟弟即将结婚的时候一个人跑到这个地方来。茫然地点了一根烟,我忽然坐不住了,身体轻得想要飞。我困兽似的在屋里转了几圈,猛地抓起了宋文波的手机,脑子里几乎没怎么想就拨通了长法的电话,响了没几下,长法就接了:“喂,你找谁?”
“长法,是我,杨远。”
“哦,是远哥啊,又换电话了?”
“不是,我的手机丢了,我用朋友的手机给你打的。”
“这么晚了还找我,你一定有什么事儿,有事儿尽管吩咐。”
“这几天我没跟你联系,不知道你那边怎么样了?”
长法咦了一声,突然笑了:“远哥,你肯定是遇到了什么麻烦,要不你是不会这么罗嗦的。你问我干什么?先说你有什么事儿就是了。”我罗嗦了吗?好象没有啊……我有些糊涂了,这些话都很正常啊,难道我以前是个很痛快的人?我咧了咧嘴:“你行啊,不愧是老江湖出身。是啊,我遇到了点儿麻烦,”我咽了一口气,干脆跟他挑明了,“是这样,一个多小时以前,我跟我弟弟在海边玩儿,碰上一个拿枪的伙计,他向我开枪,把我弟弟打死了……”我的鼻头莫名地一酸,话说得有些不连贯了,“当时我没带枪,就那么眼睁睁地……唉,我弟弟就那么死了,春明也死了……我用石头把他打死了。不是我把春明打死了,是我把那个冲我开枪的人给打死了……我跑了,现在我跑在一个朋友这里。我想问你有没有妥实一些的兄弟,最好在外地,我过去躲几天。”长法啊了一声,接着放肆地笑了:“哈哈哈,我操啊,远哥你终于拿出魄力来了!好,打得好啊!你不用细说我就明白,这事儿属于正当防卫,他先开枪打你你才拿石头打死他的……对了远哥,你跑什么?按照你的脑子,这事儿应该投案啊……别插话,你听我说……”
我冷冷地打断他道:“你别说了,当时我考虑过这事儿,我不能投案,我蹲够监狱了。”
长法继续嚷嚷:“你怎么知道你会蹲监狱?这事儿调理好了……”
我不让他罗嗦了,断喝一声:“少你妈的说两句我还能把你当哑巴卖了?我他妈不如你聪明还是怎么着?”
长法沉默了一阵,口气有些无奈:“算了,我不说了。知道开枪的伙计是谁的人吗?”
出事儿的时候金高问我过,当时脑子太乱,我没有回答,现在可以告诉长法了,我淡淡地说:“不是咱们这里的人,是济南的,”长法脱口说了声“涛哥”,我的声音压住了他,“不关别人的事儿,是我自己惹的麻烦。一句两句跟你说不清楚……这事儿以后我再告诉你。你别去乱打听,这里面没你什么事儿。来,告诉我,你有没有家在外地的好哥们儿?”长法没有直接回答,反问道:“外地的兄弟你没有吗?”我操了一声:“你他妈缺脑子是不是?我的人我敢随便找吗?在这种时候。”长法笑了:“可也是,哈哈。我问你,这事儿已经惊动警察了吗?”我把前面安排的事情告诉了他,长法顿了顿,开口说:“这事儿麻烦了……现在就走不妥啊远哥,既然你害怕投案,警察肯定是要抓你的。关键是你现在走不出去啊……这样好不好,你先在你朋友那里呆着,我马上跟我在郑州的兄弟联系一下,看看他敢不敢招应你……”突然打住,高声说,“有了!我一个最铁的哥们儿现在给一个配货公司开车,刚才我俩还在一起喝酒来着。他开着一辆大货,正准备去龙口,我让他先把你送到龙口,你在那儿躲几天,然后听我的回话。”
我想了想,开口问:“你这位兄弟牙口怎么样?”
长法大笑:“绝对没问题!我跟他的关系就像你跟金高的关系一样,情好吧你就。”
这样也好,狡兔还三窟呢,我说:“他现在去了哪里?”
长法说:“刚从我这里走,就住在我家附近的一个小旅馆里,我这就去喊他起来?”
我抓起酒瓶子猛灌了一口酒:“别着急,我在‘化验’一个人,你开着机,一会儿我给你打过去。”
“别这么罗嗦啦,”长法不屑地哼了一声,“不是兄弟我说你的,你还是遇事儿少了。就这么点破事儿你就麻爪子了?还化验人呢,都什么时候了?听我的,要走就赶紧走,不然什么事情都可能出。这样吧,我马上去喊我的兄弟过来,把情况简单跟他一说……你放心,我不会跟他全说实话的,我懂这个,反正我吓不着他。先听听他的意思,然后我就给你打电话。是这个号码吧?那就好,我马上行动。”我说声“等等”,叮嘱道:“你最好别说是我,就说是你的一个亲戚……对了,他拉的是什么货?”长法说:“该怎么说我知道,见了他以后你别跟他说话,万一出事儿了对人家不好。他拉的是冰箱,你可以藏在冰箱里……我让他拆开一个冰箱盒子,你钻进去,保你一路畅通无阻。”
没想到我竟然落魄到了钻冰箱的地步,心里不禁有些凄凉:“法哥,我先谢谢你了。”
长法笑道:“咱哥儿俩客气什么?你当年对我的帮助,我长法牢记在心。挂电话吧,我过去了。”
挂了电话,我把脑袋靠到墙壁上,**开锅似的冒泡儿。
外面有零星的鞭炮声传过来,我突然意识到,年快要到了……这个年我又不能在家里过了。
恍惚中我看见我爹拉着我弟弟的手,面无表情地向我走来:“大远,你又怎么了?”
我猛然打了一个激灵,我爹和我弟弟一下子从我的眼前消失了,手机疯狂地响了起来。
电话是宋文波打过来的。我故意不说话,让他在那边独自喂喂,直到感觉他那边没有什么异常情况,我这才开口笑道:“喊什么喊?直接说事儿。”宋文波骂了一句,好象在动摩托车:“我没敢进你的店,里面全是警察,我看见金哥被他们围在中间问话,金哥脸红脖子粗地跟他们嚷嚷,好象说他在睡觉,什么也不知道。”我说:“店外面也有警察吗?”宋文波说:“外面全是警车,在路上我就被截了几次,问我进城干什么,我说我是个开‘摩的’的……不跟你罗嗦了,卡我也买到了,这就回去。”我边接电话边走出了屋子:“好,你回来吧,我在家里等着你。”
挂了电话,我走出院门,沿着胡同上了大街。街上没有路灯,黑漆漆一片。微弱的月光洒下来,让我的影子显得那么孤单。我沿着大街向西走了几步,直接拐进了一个胡同。躲在一个草垛后面,我整理了两下衣服,后背贴着草垛,眼睛死死地盯着村口的大路。大路上没有车辆经过,远处的几点灯光影影绰绰像几缕鬼火。我爹和我弟弟也许就是那几缕鬼火中的两个。小的时候,我听姥姥说过,新死的鬼会把鬼火搞得很亮,时间长了就跟那些老鬼一样了……我爹和我弟弟可不能那样,那样的话我就看不清楚他们了。我忽然有一种想要去买烧纸的冲动,我要买来烧纸给我爹和我弟弟烧一下,把火烧得旺旺的,让他们的鬼火像星星那样明亮,这样我就可以看分明他们了,这样我就可以在我离开这里的时候还能清楚地看见他们。我下意识地走了出来,手里抓着一把坚硬的钞票……一只鬼火亮闪闪地过来了。
这只鬼火太亮了,晃得我睁不开眼睛。我使劲揉了揉眼皮,宋文波已经擦身而过。
我稳稳精神,重新回到了草垛后面。
一阵开街门的声音响起来,接着是摩托车熄火的声音。
我探头出来往后面看了看,静悄悄的什么也没有,我放下心来,感觉自己刚才有些太谨慎了。
刚想从草垛后面转出来,手机就响了,我没有接,一把按死了。开街门的声音又传了过来,我听见宋文波在低声喊:“远哥,远哥,你在哪里?”我贴着墙根走了出来,一把推了他个趔趄:“别嚷嚷,我出来上厕所。”宋文波拉着我就往家里走:“你随便出来干什么呢……看来你还是不把这当回事儿。”我讪笑着跟在他后面进了屋子。
“远哥,看样子你这次‘作’的事情不小啊,”宋文波把头盔摔到被子上,大口地喘气,“我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他娘的,去的时候满马路都是警察,连胡同里都有。还好,往后走的时候警察少了,出了大转盘以后就没有了,咱们这一带平安无事。警察好象不知道你已经出了市里……我估计他们也在虚张声势,没准儿他们把主要精力放在铁路上了呢。”掏出我的手机给我拍在手里,“物归原主了。妈的,看来混黑道真不是件容易事儿……太他妈惊险了。”我揣起手机,冲他笑了笑:“没那么严重吧,这跟混不混黑道有什么关系?别人欺负咱们,还不许咱们反抗了?”宋文波冲我直翻眼皮:“你不混黑道别人凭什么欺负你?拉**倒吧,不跟你说这些没用的了,下一步我再干点儿什么?”我摸着他的肩膀,动情地说:“不需要你干什么了,我已经知道你是我的好兄弟了,睡觉吧。”
“原来你刚才是在拿我开心啊,”宋文波用手抓了一把菜往嘴里抹,说得满嘴喷菜渣,“刚才在回来的路上我还想,除了让我去买个破手机卡还有什么?至于这么差遣我嘛……得,我也他妈贱,谁让我喜欢表现自己的呢?”
我把他推到炕上坐好,边给他添酒边说:“兄弟你得理解我,在这种情况下我必须这么办。不是我差遣你,我真的不放心店里的事情……当然,主要是买手机卡。你知道的,警察的手段很先进,他们既然想要抓我,我的一切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我要是还用原来的手机卡打电话,他们很快就可以把我抓到,那时候我怎么办?再去蹲监狱?上次黄胡子把我弟弟绑架了,我去救我弟弟的时候出了人命,我一害怕就投案了。结果怎么样?我他妈蹲了好几年监狱!这次我敢去投案吗?尽管我打吴胖子事出有因,可是我一时半会儿能跟他们解释清楚了吗?再说快要过年了,我还想把这个年在外面过了呢。”宋文波斜眼看着我,一脸的不相信:“是吗?就这么简单?打吴胖子,不是打吧……”
“你他妈有完没完了?”我笑着推了他的脑袋一把,“你的劳改白打了?伙计们是怎么教育你的?”
“我知道,不该知道的事情不应该打听,可是……算了,”宋文波低下了脑袋,“算我没说。”
“这就对了嘛,你想想,如果真像你想的那样,我还犯了更大的事情,你知道了竟然还帮我去买手机卡,还把我藏在你家里,那不是窝藏罪还是什么?”我的手上用了一把力气,意思全在这一把上了。宋文波猛地哆嗦了一下,眼睛瞪得像灯泡:“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你给我下了一个套啊……我明白你为什么让我出去这一把了。好,哥哥,算你狠,”宋文波使劲晃了一下脑袋,“罢了,我他妈好人做到底了,上刀山下火海我认命啦。”我把手从他的肩膀上移开,顺势摸了他的脸一把:“别把我想的那么奸诈,从一开始我就没这么想,是你自己提出来要跟着我干的。”
宋文波不说话了,鼓着腮帮子瞪我,牙齿咬得腮帮子凸起一棱一棱筷子样的肌肉。
我突然觉自己真的有些卑鄙,叹口气笑道:“别那么看我,如果你觉得不合适,这就去报警。”
宋文波不咬牙了,眼皮又开始翻:“我心里有些不痛快,可是没什么,刚才我一直在想小时侯的事情。”
我不笑了,正色道:“我也是,你走的时候我一直在回忆咱们小时侯的那份感情,感动得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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