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你知道我在说谁。”
“对不起,我不知道。”
这个女人知道的已经太多了,弗利相信远比他能想象到的一定还要多,至今为止她都是对的,除了他们彼此喜欢,这一点弗利没法承认,也无法彻底否认。
他的确曾幻想和这样一个瘦弱的身体缠绵会是怎样的体验。
那仅仅是男人都会有的想象,和喜欢毫无关系,最多可以称作“不讨厌”,可“不讨厌”又是很复杂的另一回事,它对应的词叫做“讨厌”。
这样想的话,弗利就不得不思考自己是不是讨厌青口凌美,不,他不讨厌,他根本不想看到她,对她和她的过去,她背后的组织,弗利感到害怕。
“我想提醒你一下,那件事…”
弗利点点头,没有回答。
“我们可能没机会再见面了。”
“为什么。”
听到弗利这么问,她露出一丝微笑。
和之前不同的是,她没有说话,而是转身向道路对面走去。
“我要出门一次,兰卡拉姆小姐。”
“一个小时,一个小时以后,约翰恐怕得要睡觉。”
“没问题,一小时之内我一定回来。”
“那快去吧。”
弗利坐进车内,夜色下,他匆忙发动汽车,往右前方学校方向行驶,开出三百米后才意识到,艾菲娅只是在那工作,自己根本不知道她住在哪里。
就算是她住在附近几个街区,三个还是四个,他也不知道,他从来都不知道她到底住在哪里,当年和现在一样,他怎么就不能多了解一些。
人是会突然消失的啊。
终于他想到这句话时,那些消失的人在他头脑中像浅浅清晰的数字画面,他们站起来,笑着,说着话,但他一个字也听不见。
即使艾菲娅就住在附近,也不可能挨家挨户去把她找出来,无异于大海捞针。
见鬼,弗利咒骂着拍打方向盘。他绕着几个街区兜圈子,不知道要去哪里,就是胡乱的绕着,最后在自己家门口停了下来。
也许不会有事,会有什么事呢。
他试图安慰自己一切不过是他想念一个女人带来的胡思乱想,艾菲娅不会有什么事,能有什么事呢,这个世界难道只会死人吗?不能因为沙梅尔的死就认为所有人都会突然自杀,当然还有母亲,她真是一刻也没有放过自己。
那是精神病,艾菲娅健健康康什么问题都没有。所以不会有事的。
想到这弗利终于平静下来。
以后的每一个夜晚,都是属于他和约翰的,他可以陪他洗澡,给他讲故事,如果他愿意的话,约翰似乎独立的太早了,早到作为父亲的他还没有从母亲放手后的时光里偷的与他共享的童年,他就已经大的像梦里那个要离开家的少年了。
而即使这样不够亲密的日子,也剩不了几日。
收拾书桌的时候,他想把剩下的酒全都喝下去,但他没有这么做,它们进到水池里,发出玻璃碰撞的清脆声。
他想给约翰讲6500万年前霸王龙灭亡的故事,他曾经害怕恐龙,“为什么恐龙那么可怕呀。”
“我们现在不会看到真的恐龙了。”
“但我还是觉得可怕,爸爸。”
“先睡吧。”
“你说彗星或者小行星撞向地球之后发生了什么。”
“巨大的陨星坑。”
“那是什么样的。”
“巨大的,仿佛一座城市从地上搬起来那么大的坑。”
她知道,一切都没有改变,也不该改变。
她从橙绿相间的桌垫上拿起一本书——《最后一个地球人》,这是一本绝望的书,也许正适合现在的心情。
她听见门外有除草的声音,谁家的园艺机器人会在夜晚修草呢?除非主人要离开家一段时间,那也完全可以远程操控机器人完成这些事。
她被这种时有时无的“唰唰唰”的声音弄的有些烦躁。
也许她该承认这种烦躁是因为一些情愫被压抑了下去。她打开冰箱拿出一罐啤酒,喝了半罐又把它扔在了厨房桌子上。
洗个澡睡醒就没事了。她对自己说。要不然还能怎么样呢。
艾菲娅,你想怎么样呢?
湿漉漉的头发搭在肩膀上,艾菲娅坐到沙发椅里,望着对面墙壁发呆。心情快平静下来的时候,他的话在她耳边响起。
可怜的弗利。她皱起眉头,心头一阵酸痛。
她明白即使手术顺利,肿瘤不再复发,他也要为此承受很多痛苦,而神经康复训练更是一场无法计时的赛跑。一个人看不到终点的在跑道上。
事情还远没有那么简单,约翰的问题一样没有尽头,也许两个人都需要一些运气,最好的运气,往最好的方向发展,医学上从来都有这样的运气,只是从概率上计算,数据器也不能告诉她他们获得这份运气的概率有多少,即使有99%又如何,还剩的1%坏运气就可能是100%的未来。
想到这她再也不想继续了,往好的地方想想,艾菲娅,你一直都能往好的地方想,这种事悲观的态度没有半点好处,那会摧毁你的斗志。
她鼓励自己,伴随着唰唰唰的声音,她仿佛觉得那声音越来越响,似乎就在卧室的某个角落,也许就在窗外。
她拿出数据器想给弗利发一段留言,“我有些担心你,你好吗?”
看着这行字犹豫不决,直到弗利的地址发来一条消息,“我很担心你,你在哪?”
“在哪?”他居然现在才想到问这个问题。
艾菲娅忍不住责备,但他是个病人,想到这一丝羞愧闪过心头。
半小时后她上床准备睡觉,这一天对她而言有些漫长,她既无法高兴又不能悲伤,和弗利的未来,艾菲娅不敢想象,那看起来幼稚而且不合时宜。
无论怎样自己也不算是个痴情的女人,她闭上眼睛,想不清楚的事在睡前只会更糊涂,她开始回忆今天读过的书,任意在脑海中寻找到一个熟悉的页面,107页——去他妈的良心。
我们再来一杯,该轮到你讲了,跟我说说刚才那个女孩吧。
回忆书上的内容是件倍感疲劳的事,困意很快将她包围,没有关紧的窗户透进丝丝夜晚的风,发出小时候小狗摩擦报纸的声音。
快要睡着时,她被一股寒冷惊醒,窗户开的很大,这一下足够一只邻居家的猫钻进卧室。
她只能起床把窗关紧。
为了早上上班不会睡过头,艾菲娅从大学起就养成了不拉窗帘的习惯,好让清晨的阳光把自己唤醒。
可现在,她觉得有些不对劲,她觉得有什么东西进到房间里,有什么东西绕到她的枕头边,她不敢开灯,也许保持不知道才是最安全的,她闭上眼睛,耳朵却比平时更灵敏,所有专注力都集中在气味和听觉上,没错,有什么东西进来了。
艾菲娅猜测这种古怪的感觉和弗利今天告诉她的事情有关,弗利的猜测没有错,她有更客观的感受,贝鲁斯不会是自杀的。
就连失去医生工作他都没出现什么问题,为什么若干年后就自杀了?如果这件事单独发生,不对,这件事显然和弗利有关,贝鲁斯是被谋杀的,他在死之前就常常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窥视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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