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里绚烂五彩的灯光,有一束橙红色的光打在付和煦的脸上。他微微侧过脸,那束光刚好照耀在他的下颚。
仿佛那年大火之中,他将她抱起,她抬起头看到火光照耀在他的下颚。
付和煦和付勋州的脸型很相似,周又菱却万万没有想过救自己的人会是付和煦。
在周又菱幼时仅有的印象里,付和煦是不学无术、惹是生非,他和那种会舍身救人的英雄人物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去。
周又菱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付和煦,突然有什么堵在嗓子眼里出不来。
她怎么都不可能想到,自己这十年居然一直把付和煦和付勋州给弄错了。
脑海里有太多无法言说的情绪,周又菱却突然觉得很好笑。
付和煦对于周又菱这种表情总觉得似曾相识,好像那天付勋州问起他手上的疤痕时也是这副样子。
这夫妻二人说话做事都仿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居然还要闹离婚?
付和煦看着周又菱微微皱眉,不太舒心地问:“怎么了?”
周又菱摇了摇头,举起酒杯和付和煦碰了一下。
付和煦眼底露出淡淡的疑惑。
周又菱说:“这么多年,我始终没能亲口对你说一声谢谢。”
说完,周又菱站起来,端着酒杯朝付和煦微微鞠躬,继而一饮而下。
“哎呦。”付和煦也跟着站起来,不好意思地挠了一下头,“突然这么煽情我有点受不住啊。”
“这声谢来得有些晚。”周又菱一脸歉意。
“好了,我收到了。”付和煦按着周又菱的肩膀让她坐下,“都是举手之劳而已。”
况且都过去十年了,再把这些旧账翻出来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其实当年那场大火,付和煦就是路过救了一下周又菱,再来就是不小心手臂上烫了一道疤,并无大碍。
周家人当时早已经礼数周到地对付和煦表达了感激之情,但付和煦天生不喜欢邀功,后来但凡碰到说起救人的事情,他就打哈哈地装作一头雾水,再来就把付勋州推出去挡箭牌。
周又菱在那场大火之后就一直在调养身子,周家为了让她心情舒畅,还特地带她到乡下去小住。这一住就是大半年,等到周又菱回来,听闻自己的恩人已经出了国。她一直误以为自己的恩人名叫付勋州,加上那时候付和煦和付勋州两人已经高中毕业,相继去了外国念大学,更加没有让她有机会证实。所以周又菱一直以来都没有亲自谢谢恩人的机会。
这一声感谢虽然来得晚,却也让周又菱的心里释然。
大概少女时代心中会有一种英雄梦,周又菱发生意外的时候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阴错阳差将付勋州认成救命恩人,便一直默默对他产生关注并心生爱慕。
从任何人的角度看,付勋州都像是那个会舍己救人的少年。他学习优异,形象良好,身上具备了所有女孩子喜欢的条件。周又菱就是一点一点的,将付勋州占满了自己的心。
即便现在周又菱知道了付勋州不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也改变不了这些年她对他的关注,更改变不了的,是这些年无形之中所产生的情感。
付和煦不知周又菱所思所想,也懒得去琢磨。
他斜靠在座位上看着台上的许嘉泽在唱歌,难得有闲情逸致点评道:“唱得还蛮不错的。”
周又菱也将视线停留在了舞台中间的许嘉泽身上。
一束聚光灯包裹着许嘉泽,他坐在高脚凳上怀抱吉他轻唱。
整个酒吧里似乎只剩下许嘉泽的声音:
“Iwishthiswouldbeovernow.ButIknowthatIstillneedyouhere
YousayImcrazy,CauseyoudontthinkIknowwhatyouvedone,Butwhenyoucallmebaby
IknowImnottheonlyone.”
沉浸在音乐中的人忘了说话,他们手里拿着一杯酒,或是相互依偎在一起。
音乐酒吧的气氛一向很抒情,这里没有闹腾的音乐,更适合坐下来放松心情。
等待琴弦的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整个酒吧响起整齐划一的掌声,甚至有人大声欢呼。
周又菱欣慰地举起双手鼓掌,坐在位置上的她与起身站在台上的许嘉泽视线相交。
许嘉泽腼腆地朝周又菱露出笑容,缓缓对着话筒说:“谢谢。”
似乎是留有一段空白的时间,许嘉泽双手捧着话筒,用他低沉的声音道:“谢谢你,在我最无助,最需要的时候出现。我希望,未来的我能够变得足够优秀,能成为你生命中的一缕阳光。”
周又菱故意把脑袋偏过去,不去直视这道炽热的目光。
付和煦的视线从舞台上收回,笑着问周又菱:“台上这小弟是在跟你告白?”
周又菱下意识反驳:“你不要乱说。”
“这有什么乱说的?”付和煦又看了眼台上的人,好心提示周又菱,“人还一直恋恋不舍地看着你呢。”
周又菱瞪了付和煦一眼,付和煦识相地闭了嘴。
“行,不打扰你了。”付和煦端着酒杯起身,和周又菱道别。
他是游戏人间,今晚自然是要找一些乐子的。
周又菱轻叹了一口气,总觉得这一切很魔幻。
不一会儿柏令雪接完电话回来,对周又菱说:“办妥了,最快的话你们就可以交接办手续了。当然,一切时间由你来定。”
周又菱闻言没由来有点小小的紧张,她捏了捏自己的双手,问柏令雪:“手续办好我就是餐厅的老板了是吗?”
“当然。”柏令雪拍拍周又菱的肩膀。
周又菱希望一切都能顺利进行。
第二天一大早周又菱就去了医院,专程来探望付老爷子。
八点过后,医生已经查过房,付老爷子靠在病床上,精神看起来还不错。
这个时间点,病房里只有陪护人员在付老爷子身边。似乎是付老爷子特地不让其他人来,专门把这个时间留给了周又菱。
见到周又菱,付老爷子朝她招手,语气轻柔道:“过来。”
周又菱走过来站在付老爷子身边。
付老爷子看了看周又菱,说:“这三年,委屈你了。”
“爷爷……”周又菱的眼眶突然发热。
付老爷子的眼眶也跟着有些发红,他说:“昨晚勋州和我谈了很多。你在付家这三年,老实说我们的确是让你受了委屈。”
周又菱没有说话,默默地听着。
付老爷子说:“你们都是成年人了,你有自己选择的机会,我已经老了,不想再把自己的意愿强加在你的身上。但我希望,即便你和勋州离婚了,你依然是我的好孙女。”
周又菱原本以为今天和付老爷子见面会是一场硬仗,就连今早出门时妈妈容慧英都帮着想法子,还说是要和她一起来见付老爷子。
可周又菱没有想到,爷爷不但没有对她生气,更没有阻拦。
“如今的时代已经不是我们那个时候了,开心和快乐才是最重要的。”付老爷子拍了拍周又菱的手,“既然是你自己做的决定,那就高兴一点。人生的道路还很漫长,这不过是一段小小的插曲。既然走弯了道,及时走正路便是。”
……
付老爷子对周又菱说了很多的话,反倒是周又菱一直很少开口。
这场谈话一直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周又菱没有一丝不耐烦,都在认认真真地听着。
谈话接近尾声,病房门被推开,付之清带着女儿姜莎进来。
坐在椅子上的周又菱下意识起身,朝付之清喊了声:“姑姑。”
付之清没有理会周又菱,而是直接走来询问付老爷子:“爸,今天好点了吧?”
姜莎也问:“外公,你不生气了吧?”
付老爷子看到这二人之后脸色沉了沉,淡淡说:“我死不了。”
“呸呸呸,别死不死的,您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好好调养身子。”付之清说。
姜莎看到一旁的周又菱,问:“嫂子,你真的要和我表哥离婚啊?”
周又菱抬头看着姜莎,一时之间也不想回答。
姜莎又说:“女人嘛,哭二闹三上吊。嫂子你闹腾了就行了,别到时候真的跟我表哥离婚了后悔。当初死皮赖脸要嫁给我表哥的人是你,现在要闹离婚的人也是你。真是有意思呢。”
“死皮赖脸?”周又菱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辞。
姜莎哼了一声:“难道不是吗?说死皮赖脸都是好听的。”
“姜莎!”付老爷子大喝一声,“你怎么对你嫂子说话的?”
姜莎没有想到老爷子居然那么大反应,吓得缩了一下,不再出声。
“真的当我是个死人了吗!”付老爷子气得大口出气,他转头对付之清说:“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在我面前公然地欺负她的嫂子!”
“爸,你别生气。”付之清连忙过来搀扶付老爷子,“莎莎一向心直口快,其实没有什么恶意,这点其实你知道的,干嘛那么生气呀?”
不说还好,一说付老爷子似乎更加生气了,他大掌一挥将床头柜上的茶杯往地上一扫,茶杯碎了一地。
“跪下来道歉!”
“跪下来跟你嫂子道歉!”付老爷子又重复了一遍。
不久前付之清对周又菱所说过的话,现在付老爷子原封不动地送给了姜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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