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东郡,多日不见,风采依旧啊!”
刘岱看到曹操,当即大笑着走上前去,仿佛是两位许久未见的好友重逢。
“使君可是风采更胜往昔啊!”
两人寒暄过后,刘岱当即拉着曹操进入府内,而后吩咐下人大摆筵席,为曹操接风洗尘。
典韦谨记关羽命令,与曹操形影不离,刘岱看到典韦以后,亦是心中大惊。
“这不是孟卓麾下大将典韦吗,为何会与孟德一起?”
诸侯讨董之时,典韦步战以一敌二,大战颜良、文丑而不落下风,可谓是名震天下。
刘岱身为讨董诸侯之一,自然认识典韦。
他当然知道,张邈战死以后典韦投奔了关羽,这么说其实是故意为之,为的是打压曹操气焰。
无论程昱猜测是否正确,曹操此行都必定有所目的,先打压一下对方气焰,无疑就会在谈判中争取到更多主动权。
曹操、典韦二人闻言,都是眉头微皱。
张邈之死,曹操心存愧疚,典韦在张邈死后转投关羽,虽然情有可原,终究不是什么值得称颂之事,自然不愿被人提及。
刘岱此举,无疑是揭人伤疤,伤口撒盐。
曹操眼睛微眯,叹道:“大将军奉天子诏书,起兵五万围困陈留,为朋友故,操虽兵微将寡,亦不吝己身,倾巢来援。”
“奈何我等螳臂挡车,在陈留与大将军相持半月,最终仍旧城破,孟卓不幸死于乱军之中,吾亦中伏被俘。”
“技不如人,操不怨大将军,为了麾下将士性命,只能投降,典将军亦是为了安置孟卓家眷,再加上大将军三番五次盛情相邀,这才归顺朝廷共举大事。”
曹操这番话,无疑是为自己以及典韦洗白,非但为自己二人投降找了借口,还显得自己有情有义。
且曹操说是归顺朝廷,也在变相告知刘岱,关羽占据大义,他们投降也无可厚非。
然而,说完这番话以后,曹操话风突变,嚎啕道:“虽如此,奈何孟卓仍旧不幸陨于乱军之中,操每念及于此,只觉心如刀绞。”
“使君身为兖州刺史,陈留乃兖州下属郡城,陈留被围,吾虽兵微将寡仍奋不顾身,使君为何不出一兵一卒,以致陈留失陷,孟卓殒命?”
“我等数千兵马,都能守住陈留半月,若使君遣大军相助,何至于此!”
言毕,曹操嚎啕大哭,泪如雨下。
刺史府内众人见状,都是面色赤红,刘岱更是羞得无地自容。
刘岱本来要挖苦曹操、典韦,却没想到曹操反将一军,先说自己兵微将寡,仍旧奋不顾身救援陈留。
随后再指出刘岱见死不救,两者对比,不仅越加得曹操仁义,也更显得刘岱无情无义,没有尽到刺史应有的责任。
刘岱终究是一方诸侯,被曹操这么当面打脸以后,经历了才开始的羞愤,终究还是厚着脸皮道:“吾听闻陈留被围,恨不能背生双翅,尽起大军前往救援。”
“奈何青州黄巾肆虐,屡次袭扰兖州郡县,吾身为兖州刺史,有保境安民之责,早就将兵马全都调去剿灭黄巾。”
“我本来想着先给陈留运输粮草,待平定黄巾余孽以后,再发兵救援,却没想到陈留如此快就被攻破,孟卓也不幸战死!”
“孟卓啊,是我对不住你!”
说着说着,刘岱也如同曹操那般,嚎啕大哭起来。
只不过,相比起涕泪横流的曹操,刘岱演技与其相比明显不是一个档次,只是干打雷不下雨。
曹操见状,心中暗自冷笑,表面仍旧做出嚎啕大哭、涕泪横流的模样。
程昱待在角落,冷眼看着两人互飙演技,不发一语。
只是程昱心中此时有太多疑惑。
说实话,程昱之所以屡次拒绝刘岱征辟,除了觉得刘岱并非成大事之人以外,未尝没有相中曹操,想要投其麾下的原因。
在程昱看来,曹操不仅有枭雄之姿,更是足智多谋之辈。
程昱已经大致了解陈留城破的过程,陈留以那种方式被攻破,虽看似在情理之中,程昱心中仍旧有许多疑惑。
如果是张邈守城,中了如此简单计策导致城破,尚且可以理解。
然而,无论是足智多谋的曹操,还是知兵善战的曹军诸将,都不可能会如此轻易中计。
正是因为内了解曹操及其麾下诸将,程昱才百思不得其解,陈留为何就如此轻易被攻破了。
程昱心中虽有疑惑,奈何他如今只是旁观者,没有资格也不好去问曹操,只能将这份疑惑暂时埋藏在心底。
他倒想看看,曹操此次来访,究竟是不是自己想象的那般。
却说曹操、刘岱二人初次交锋结束以后,再也没有相互试探,只是不停哀悼着张邈,直到宴席准备完毕。
“孟德,你远道而来,肯定饥饿难耐,酒席已经备好,我们这就去赴宴吧。”
曹操整理了一下仪容,倒也并不推迟,当即带着典韦前去赴宴。
“典将军,何不坐下饮几杯酒?”
刘岱看着典韦始终站在曹操身后,并没有坐下共同吃喝,不由觉得非常奇怪,当即出言邀请。
典韦却是摇头道:“临走之前,大将军再三叮嘱,让我务必要保证曹将军安全,与曹将军形影不离,且不能饮酒。”
“吾为军中将领,自当遵守军令,恕不能陪使君饮酒!”
说到这里,典韦向刘岱抱拳行了一礼,以示歉意。
刘岱闻言,却是脸色微沉。
“这里乃是刺史府,典将军仍不放下戒备,莫非以为我刘岱还会暗算你等?”
典韦却是摇了摇头,瓮声瓮气道:“末将没有其他意思,只是军令在身,还望赎罪。”
看着典韦油水不进的模样,刘岱虽然心中有气,却也不好发作,显得十分憋屈。
曹操虽然也惊异于典韦执着,却也没有出言劝谏,只是打圆场道:“典将军为人本就如此,使君勿怪,我等饮酒便是!”
酒过三巡,曹操盯着身材高大,只是缓缓饮酒不发一语的程昱,忽然问道:“敢问先生名讳?”
程昱闻言,缓缓放下酒杯,拱手道:“在下东阿程立,表字仲德。”
曹操眼睛一亮,急忙起身作揖道:“原来阁下就是东阿程仲德,操闻先生之名久矣。”
程昱亦是起身回礼,道:“区区虚名,如何能入将军之耳!”
曹操却是正色道:“先生以一己之力击破来犯黄巾,保全东阿县城,这又怎能算是虚名?”
“莫说是我曹操,就连大将军亦闻先生之名久矣,从濮阳马不停蹄赶往东阿,只为向先生请教耳。”
“不曾想,先生居然来到这里,让大将军白跑一趟。”
“操临走之前,大将军再三叮嘱,此次前往刘使君处,定要代他向先生问好,请求先生能够返回东阿一叙。”
程昱闻言,脸色一肃,道:“大将军亦知程立之名乎?”
程昱虽然当初力挽狂澜,击破黄巾保住东阿,可没有名士帮助吹捧,名声终究还是仅限于东郡,最远也不超过兖州。
再加上程昱性格略显阴翳,不太擅长人际关系,更兼眼光毒辣,不愿随便委身于人,故此混的并不算好。
陈宫由于有名士帮助吹捧与宣传,哪怕家中清贫,仍旧有庭院居住。
程昱却只有几间小屋,若非当初保住东阿得到城中大户资助,生活恐怕会更差。
试想一下,东阿吏民面对黄巾逃跑时,让程昱去打探消息,说白了也就是个斥候,这种人能混的怎样。
然而,也正是程昱的那次出色表现,才让他四十三岁终于第一次崭露头角。
不过说到底,程昱仍旧缺乏上位者的真正赏识。
别看刘岱屡次征辟程昱,那也只是看上程昱在东郡的名声罢了,却未必从心底认可程昱。
不谈其他,就说这次刘岱召程昱过来议事,只是派人去召,而非亲自登门求教,就能看出诚意。
或许有人会说,东阿如今处于关羽辖地,刘岱不肯轻易冒险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不过在真实的历史上,那时东郡没有被关羽占据,刘岱仍旧只是派人将程昱召来议事,而非亲自登门拜访。
先不论关羽究竟是否真的看重程昱,仅仅其快马加鞭赶往东阿,亲自登门拜访的举动,都足以表现出更多诚意。
程昱也不像大多数文士比较注重名声,有些瞧不起武夫,他只在乎是否有人真正赏识自己。
故此,得知关羽亲自登门拜访的消息以后,程昱才会感觉心中难以平静。
现在的程昱,已经五十岁了。
哪怕他击退黄巾守住东阿的时候,都已经四十三岁。
在古代,五十岁就已经是知天命年龄,程昱五十却一事无成,其内心深处对于建功立业以及寻找明主,也是极其渴望。
他本来看中了曹操,奈何曹操刚刚占据东郡,立足未稳就兵败投降关羽,显然已经退出争霸舞台。
就在程昱还在犹豫,究竟该投奔何人之时,关羽的拜访,却让程昱心中有了想法。
看着曹操明目张胆的挖墙脚,以及程昱动容的模样,刘岱心中顿时感觉极度不爽。
此时,他甚至有些恼怒。
只因自己屡次征辟程昱,对方都推迟不就,关羽仅仅登门拜访一次,程昱就怦然心动,如此鲜明的对比,可是赤裸裸的打脸,任谁心里都会不舒服。
他倒也不想想,自己每次只是‘征辟’,而非像关羽那样放下身段亲自拜访。
何为征辟?
所谓征辟,就是征召布衣出仕。
这里是‘征召’,是站在统治阶层半强制性的让别人出仕,而非亲自登门邀请。
刘岱心中虽然不舒服,终究还是没有表露出来,只是转移话题道:“孟德此来,料想还有其他事情相谈吧?”
曹操却是笑道:“在大将军看来,没有什么比仲德先生更重要。”
“操临走之前,大将军甚至说过,假如有我带话不能表现大将军诚意,大将军愿亲提十万大军至此,前来拜访仲德先生,以示诚意!”
刘岱闻言顿时心中大骇,手中酒杯差点骇得掉在地上。
这些话听在刘岱耳中,那可就成了关羽想要领兵攻打自己,拿下整个兖州。
双方对比,刘岱无论如何也不是关羽对手。
故此,他才会如此惊慌。
不过很快,当刘岱看到曹操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以后,就猛然察觉自己有些失态了。
“孟德说笑了。”
不曾想,曹操却是正色道:“使君莫以为操在说笑,吾主求贤若渴,特别是对仲德这等大才,更不会轻易放弃。”
“操此次返回东郡,若不能带走仲德先生,吾主定会亲率大军前来邀请先生,以示诚意!”
很显然,曹操这是在变相威胁刘岱,不要强留程昱,最好将其赶回东郡。
看着曹操那郑重的表情,刘岱不由感觉心惊胆战,急忙说道:“仲德先生来此不过是做客罢了,若欲返回东郡,岱绝不相阻。”
程昱闻言却是暗自摇头,在心中叹道:“刘岱终非成事之人,早晚死于他人之手!”
曹操却是大喜过望,道:“若如此,我代大将军谢过使君。”
刘岱干笑几声,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用以掩饰脸上尴尬。
“除此之外,孟德此来可还有其他事情?”
刘岱此举,不仅是在转移话题,也是真想知道关羽以及曹操的真实打算。
曹操脸色一肃,问道:“刘使君承蒙朝廷器重,被封为兖州刺史,牧守一方,可曾想过为朝廷效力?”
刘岱心中‘咯噔’一声响,暗道正戏来了。
他满脸笑容道:“岱本来就乃大汉宗室,纵然粉身碎骨,亦要报效朝廷!”
曹操眼睛微微眯起,忽然厉声道:“既然如此,使君为何不向朝廷缴纳税收?”
刘岱被吓得浑身机灵,好在也有些急智,急忙说道:“并非岱故意拖延税收,只是如今盗贼四起,连年灾荒,征召郡兵平叛又耗费钱粮无数,府库早已无比空虚,实在没有办法缴纳税收啊。”
“砰!”
曹操勃然大怒,拍案而起,由于用力过重,案几上碗内汤水都洒落出来。
刘岱等人见状,脸色微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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